昆吾城熱鬧的街道上人來人往,一如平日,如太平盛世,似眾生安樂。遠的昆侖山巍峨雄偉,飛雁臺上和煦,陸塵著阿土躺在木屋的床上,靜靜地看著窗外景;遠離喧囂之外的城中,黑丘閣裡小院中,老馬坐在那裡,換了一服,端了一盆清水,在仔細地洗手。
點點痕,讓清水有些許的紅。
他看著紅,臉有些奇怪,出了一手指在那水波中微紅的地方輕輕劃了幾下,好像是胡攪拌,又有點像是寫了一個字。
淡淡的在他指尖輕輕環繞著,在水中浮起又散去,讓那個字總是不能形,並很快連本都消失了。老馬抬起頭,看了看天空,沉默了一會後,從旁邊扯過一塊布巾,將手掌仔細地幹淨了,不留半點痕跡。
※※※
早上的風吹過昆吾城,有些許寒意。
某一宅院大門外,圍著一群人,空氣中有若若現的腥氣,是從那戶人家裡飄出來的。圍觀的人群看去有些激,像是平凡的日子過得太久好不容易有了個熱鬧可以看,但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人試圖進去這院子。
這年頭誰是傻瓜呢?
明哲保冷眼旁觀才是正理。
一直到了後來,有個人影突然從遠方飛馳而來,如離弦之箭般沖了那宅院,因為速度太快甚至有了破空的銳嘯聲,讓人都看不清他的影和面容。
接著,又有幾道影隨之趕來,卻是落在這宅院門口,不同的是他們都清楚地現人前。圍觀人群中頓時有一陣,因為那幾個站在門前明顯戒備防衛的人都是著昆侖派弟子服的修士。
沖在最前頭速度最快的人,是何毅;而他沖進的這個地方,以前他來過好幾次,是他弟弟何剛的住所。
當他接到報信匆忙趕來的時候,當他剛到此聞到了那一若若現的腥氣息時,他的心已經慢慢沉了下去,一直到他沖到了那一庭院裡,看到了那一幕腥。
何剛趴在院子中間的地上,已經死了。
在他邊還有一道染的痕跡,從他住的臥室一直延續到他此刻死的地方,看起來,他好像是從那邊一直掙紮著爬過來的。
他流了很多的,所以看上去似乎皮都有些慘白,這讓他那張已經毀容的臉顯得更加可怕;何剛的眼睛還睜大著,仿佛死不瞑目,但是已經沒有人知道他臨死前看到了什麼。
何毅的子僵直著站在那裡,怔怔地看著地上那,明明就在幾天前,他還和自己坐在一起,滿懷希地憧憬著未來好的日子,甚至還有些誇張地為哥哥盤算著未來應該找個多麼好的嫂子。
有的時候,何毅真的曾經以為,自己能和弟弟一直就這樣好好地活下去,自己會功名就,自己會道業大,自己會這樣好好地照顧他一輩子。
往事如一幕幕畫面在那瞬間從他的腦海中閃爍過去,從孤苦的孩時相依為命的兄弟,到扶持走過的這麼多年,他從小到大一聲聲從稚變得唯一不變的就是他的笑容的“大哥”聲,此刻如同喪鐘般在他的耳邊一聲聲再次響起。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瘋狂地跳著,好像立刻就要裂開一般,他以為自己就要瘋了一樣大大吼大喊著,可是到了最後,他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只是有些踉蹌地走上前,然後輕輕跪倒在弟弟的旁邊。
腥氣撲面而來。
他忽然有種想要嘔吐的覺。
他的手有一點抖,慢慢地過去,輕輕地了何剛的頭顱。
弟弟的頭微微晃了一下,沒有任何的反應。手的地方,指尖有一冰寒仿佛滲了骨頭,他咬了牙關,無聲地扭曲了一下,然後低下頭,整個子繃了栗著,將所有的憤怒痛苦,都生生吞了下去。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他的臉上慘笑著,沒有眼淚,只有淒涼。然後,他輕輕地用手去抹弟弟的眼睛,想讓他至安息,可是試了幾次,卻發現,那眼睛一直不能合眼。
何毅慢慢回了手。
“好吧,”他輕聲說道,“你就睜著眼,大哥答應你,會幫你報仇的。”
何剛的臉毫無變化,死後有靈這種事,仿佛終究只是傳說而已。
何毅低下頭,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後開始默默地幫弟弟整理,抹平衫,放平子,接著他發現何剛有一只手一直在下。
他試著去將他的手拉出來,可是當他翻過何剛的子才一半的時候,突然他子一震,作猛然停頓了下來。
過了片刻,他放輕了作,輕輕地將何剛的子扳開放在一旁,出了原來他住的那塊地面。何剛的一只手掌還放在那兒,他的手指沾著殷紅的鮮,在地上面用寫出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可怕的字跡。
“蘇!”
那個扭曲的字跡,如膛的利刃,那淋漓的鮮,印在他眼中似燃燒的赤焰。
何毅盯著那個字,眼角的微微搐著,這個時候在他後傳來了腳步聲,是他帶來的幾個師弟走了進來。
何毅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很快又閉上了,他的角出了一淒涼的笑容,然後又很快收起。
他的臉變得慘淡又最後漠然,站起一腳踏過,卻是踩在了那個字上。
旁邊的幾個昆侖弟子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那腥的場面,面上都有驚怒不忍之,紛紛上來安何毅。
何毅緩緩點頭,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輕聲道:“多謝諸位師弟幫我。”
說著,他慢慢地邁步走去,只是那提步之間,卻仿佛有無限沉重的力在他肩頭,當腳步向前邁去時,腳下扯出了一道刺眼的痕,一片跡模糊。
有人將他扶到一旁休息,另有人過來歎息著準備收拾殘局,中間看了一眼那地面上,鮮淋淋中,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只有灑落下來時,照出了那腥而慘烈的影子。
※※※
距離下個月圓之夜,還有十三天了。
昆侖派中又有些,是關於何毅的。他唯一的親人,嫡親的弟弟何剛,突然在昆吾城中被人殺死,棄庭院中。消息傳來,何毅悲傷過度,幾乎不能理事,所以那個鬧出了不風波的賀長生命案,突然又沉寂了下去。
心痛惜弟子的獨空真人再次以閉關的名義召回了何毅,自己去掌門閑月真人那邊請罪,將這份責任都攬到了頭上。但閑月真人倒也開明,並沒有真的追究什麼,反正再怎麼說,大家也都是同門中人,怪只怪那魔教妖人太過險狡詐了罷。
只是在宗門裡,大家看起來都是對魔教恨之骨憤憤不平,但在私底下卻暗自流傳著一些難以上臺面的竊竊私語。這何剛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何毅大舉追查命案時死了,偏偏在何毅扣留了蘇家人之後死了?
這裡面水很深吶。
有許多人都這般說著,說的時候臉上帶著一意味深長的笑容。
蘇家那邊則是始終保持著沉默,原本在接回蘇墨他們憤憤不平地要反抗要反擊要報複,但這個時候突然一夜之間,所有的蘇家人都被蘇天河直接關在了家裡,輕易不能出門。
昆侖派裡的氣氛有些古怪,但是無論如何,沒有公開說出來的事,大家都可以當做沒發生過。日子還是要過的。
當夜晚的那一月亮從最小的月牙又開始慢慢一天天變得滿時,陸塵也有好幾次在深夜中出去,希能夠再次遇到那種詭異的三眼怪蟲,但是一直都沒有收獲。
那個晚上似乎真的就像是一場幻夢而已,一切似乎都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麼都沒改變。
直到這天晚上,他突然看到了趴在窗臺上的阿土,猛地抬頭,向著黑的天空嘶嚎的樣子,聽見了那一聲淒厲的長嘯。
陸塵猛地坐了起來。
阿土長嘯過後,轉頭看了他一眼,忽然從窗戶跳了出去。陸塵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也翻了出去,然後跟著阿土,一路跑向這飛雁臺後山的叢林。
黑暗的山林在夜下散發出深沉的暗,古老魁梧的樹木就像是高大的巨人,不過阿土似乎對此沒有任何的畏懼,直接就跑了森林裡。
陸塵跟了上去,一路奔跑穿行,漸漸地來到了這片山林的深。然後在某個地方,阿土突然停了下來,陸塵也放慢腳步站在它的旁,先是看了它一眼後,然後環顧四周。
四周有些黑暗,但前方可以看到有一塊大石頭的影子,周圍影影綽綽的,似乎擺放著一些東西。
陸塵的臉忽然變了一下,他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漸漸看清了那裡的東西。
那塊石頭邊上,是好多只小鳥小的,都是被咬死的。
他驀地回頭,盯著阿土,只見在黑暗中,阿土眼眸中的幽漸漸亮起,漸漸明亮起來。
如幽綠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