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縣是京兆府最北麵的一個縣,也是從鄜道進關中的第一縣,商旅往來眾多,同縣也因此興盛,商業發達,倉庫眾多。書趣樓()
這天傍晚,在同縣北城外的道上來了一人,騎著一匹異常雄駿的戰馬,腰佩橫刀,馬鞍上掛著弓箭袋,穿一件半舊的淡青武士服,後披一件黑鬥篷,看起來人高馬大,威風凜凜。
來人正是郭宋,他沿著黃河東行,到東降城又轉道向南,進關道,從綏州進延州,又沿著鄜道南下關中,足足走了半個月,一路風餐宿,終於抵達了同縣,進同縣也就意味著進關中了。
郭宋見天將晚,便打了個呼哨,讓猛子自尋宿,他見不遠的道邊亮起了一盞燈籠,上麵寫著鬥大的『酒』字,他便輕輕催馬走過去。
剛剛點亮燈籠的酒保,也遠遠看見了郭宋,他探頭看了片刻,見騎馬武士正向這邊走來,他連忙迎上前笑道:「客是打尖,還是住店?」
郭宋一路上都聽的是濃重的陝北腔,到了同縣,忽然變了完全不同的京城口音,很悅耳,略帶一點捲舌音,倒有點像後世的普通話,給他一種很悉的覺。
「你們這裡還能住店?」
「當然可以,小店佔地很大,前麵是酒館,後麵就是客棧,公子住店的話,酒水還能便宜兩。」
郭宋翻下馬,將馬袋搭在肩頭,又將弓箭袋背在後,把韁繩扔給酒保,「我先吃飯,然後住店,把馬匹用上等黑豆喂好,回頭有賞!」
「好咧!公子這匹馬好雄健,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酒保倒不是恭維,他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高大雄壯戰馬,不是戰馬雄健,這個年輕人也長得這麼高,快七尺了吧!
唐朝的七尺就是兩米,郭宋雖然沒有兩米高,卻整整一米九,並不像狗熊那樣胖壯,而是材勻稱,結實,一對肩膀格外寬闊,這在男子普遍長得高胖的唐朝,也是比較見的材。
郭宋走進酒館,酒館裡燈火通明,有七八張桌子,隻有一半坐了人,基本上都是高足椅,客人們都是三五結伴,看樣子都是商人。
郭宋在靠牆邊的一張空桌前坐下,把東西放在旁邊椅子上,另一名酒保迎上來笑道:「客想吃點什麼?」
「我也不知道你們這裡有什麼好吃的,你自己安排,首先讓我吃飽。」
酒館倒不欺客,酒保想了想道:「我們同州的冷泉羊最有名,我給您來一盆紅燒羊蹄,再給您來十張胡餅,再燙一壺米酒,再來幾碟下酒小菜,兩百文錢,您看怎麼樣?」
郭宋在靈州聽劉基說過,同州的冷泉羊最有名,但隻有京城大店或者達貴人才吃得到,別的地方都是普通羊冒充,這家店顯然也不能免俗,不過看在價格不貴的份上,郭宋也懶得和他計較了。
他點點頭,「就這樣吧!給我先上酒。」
「好咧!公子稍等,馬上就來。」
酒保飛奔而去,片刻就送來一壺燙酒和杯子,又端來幾碟下酒冷盤,「公子先喝,酒冷了我幫你熱!」
郭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口喝了起來,比起草原上的酒,這酒就實在有點淡寡,不過帶一點後世酒釀的味道,這卻是郭宋很喜歡的。
「三郎,聽說飛天鼠越獄跑掉了,以後鄜道恐怕就不得安寧了。」
說話是旁邊一桌的幾名商人,一名商人重重在桌上捶一拳道:「同州府還真是沒用,連個盜賊都關不住,我看就是監獄牢頭被收買了,故意給他創造越獄的機會。」
「聽說府懸賞三百貫,不知會便宜了誰?」
幾名商人說著,還向郭宋這邊看了一眼,郭宋這打扮就是典型的遊俠兒,很多遊俠兒就是專門給府緝盜領賞,但郭宋心中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
這時,酒保端來一盆羊,郭宋笑問道:「在哪裡可以看到府懸賞緝捕的榜文?」
酒保笑道:「城門旁邊有一塊很大告示牌,府的所有通告都在上麵,什麼懸賞緝捕都有。」
郭宋其實是擔心自己,段秀實承諾替他消去原州頒發的天下緝捕令,也不知有沒有辦到?雖然告示上的畫像和他完全不一樣,但他也不希自己的名字因崆峒山之事而名揚天下。
這時,酒館外走進一人,步履踉蹌,他搖頭晃腦道:「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酒,老子我囊中,去哪裡搞一匹好馬來換酒呢?」
郭宋迅速瞥了此人一眼,見他年約二十餘歲,長得又瘦又小,尖猴腮,左耳隻有半截,腦門有一道長長的傷疤。
再看掌櫃和夥計,都驚恐地躲在一旁,郭宋心生警惕,恐怕來者不善。
男子掃了一圈店裡的人,赫赫笑道:「先報個萬兒,大爺我便是飛天鼠,準備去中原,但缺一匹腳力,剛才我看見好像有一匹好馬,兄弟我就先借走了,容後再還。」
他剛要轉出門,郭宋冷冷道:「你若能活著走出此門,那馬就送你了。」
男子打了一個激靈,對方語氣毫無,冷得就像寒冬的冰雪一樣,使他腳下有點遲疑了。
「嗬嗬!我隻是開個玩笑,我真要馬,還會來這裡說嗎?這位朋友誤會了。」
他正要出門,一支箭著他半截耳朵過,釘在他眼前的門上,郭宋用箭來當暗,再一次警告他。
年輕男子頓時惱火了,轉怒視郭宋,「這位朋友,你到底要做什麼?」
「留下一隻手,你就可以滾了。」
年輕男子大怒,從腰中拔出劍,「我飛天鼠在關中也是有頭有臉的,那容你如此辱,吃我一劍!」
他三步並著兩步,一劍向郭宋劈去,形疾快如閃電,郭宋並沒有拔刀,而是一把抓住他手腕,將他拖到自己麵前。
「疼!疼!疼殺我也!」
年輕男子隻覺骨頭要被碎了,痛得他失聲慘起來,手一鬆,長劍『噹啷!』落地。
郭宋心中的殺機在升起的一瞬間,又被他強行住了。
他冷冷問道:「教你這一招的人現在在哪裡?」
郭宋忽然認出了男子剛才迎頭一劍,竟然是四師兄甘雨的『砍柴招』,也正因為這個緣故,男子才從鬼門關打了個滾回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殺了我吧!」男子忽然氣起來。
郭宋凝視他片刻,放開他的手,淡淡道:「既然你認識我故人,這次我就饒你一命,不要打馬匹的主意,否則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說完他拾起男子的劍,用力一折,劍『崩!』地斷兩截,兩截斷劍合在一起,再次用力一掰,這柄劍斷四截,隨手一甩,四柄斷劍全部釘在對麵牆上,牆上一隻壁虎竟被斬了五截。
「你走吧!」
郭宋不再理會他,隻管喝自己的酒,年輕男子臉變了數次,他走到門口,又撓撓頭道:「教我劍法的人是我師父,但我不能說他在哪裡?閣下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他嗎?」
「你告訴他,甘月下山了。」
年輕男子抱拳行一禮,又心有餘悸看了一眼牆上斷劍,這才匆匆走了。
郭宋的心忽然變好了,剛到關中,居然就得到了四師兄的訊息。
他忽然覺不對,抬頭看了一眼,見所有人都像泥塑一樣呆坐在那裡,嚇得連大氣都不敢一口氣。
郭宋微微一笑,「酒保,把我酒菜送去我房間,我要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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