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西市漸漸安靜下來,店門已經關閉,甘雷和李溫玉站在桌前,瞪大眼睛著郭宋在紙上繪製皿。書趣樓()
郭宋繪製的是蒸餾,他一邊緩緩繪製一邊說道:「我給你們的這個方子其實就是劍南燒春的方,劍南燒春也是用我這個辦法釀出來的,你們可以自己在酒坊裡做,不可讓夥計看到。」
甘雷和李溫玉對一眼,兩人眼中都閃過驚喜,劍南燒春號稱大唐第一酒,是宮廷酒,每年向皇宮進貢一百四十石,它的特點就是酒勁大,屬於烈酒,但誰也不知道它是怎麼提純的,是劍南燒春不傳之。
他們酒行也有兩家賣劍南燒春,但賣的酒和他們店裡的一樣,也是掛羊頭賣狗。
「師姐,市場上的酒怎麼賣?」郭宋問道。
「一鬥酒賣四百錢,一壺酒都是一斤左右,賣三十錢,葡萄酒要翻三倍多,一壺酒要百文錢,我們賣給酒樓一鬥是兩百錢,我們購價每鬥一百五十錢,也就是我們每鬥賺五十錢,再除去房租、工錢,每個月的凈利在兩百貫左右。」
「別的店鋪呢?」郭宋又問道。
「最好的店鋪是左邊第一家,春酒鋪,每月銷量是我們的五倍,他們主要有軍隊這個大客戶。」
郭宋停下筆笑道:「說到客戶,我今天給店裡拉到五家酒樓,平康坊的孫家酒樓,他們東主又給我介紹了另外兩家,安叔也給我介紹了兩家,一個月供酒兩百石,孫家酒樓一個月就要一百二十石,我等會兒把帖子給師姐,師姐明後天跑一趟,把供酒合約簽下來。」
李溫玉大喜,不敢告訴郭宋,今天有三家酒樓不要他們供貨了,每個月損失四十石,沒想到晚上郭宋就帶來好訊息。
連忙道:「我明天一早送貨,下午就去跑這五家酒樓。」
郭宋瞪了甘雷一眼,「師兄,你得幫著點,什麼都要師姐去跑,這麼熱的天,你好意思當甩手掌櫃?」
甘雷翻了歌白眼道:「我還負責進貨呢!你小子纔是甩手掌櫃,什麼都不管,你好意思說我?」
郭宋大怒,「你這個死胖子,以前在崆峒山覓食都是我乾的,你整天就懶睡覺。」
「你們兩個別吵了,師弟趕畫圖。」李溫玉連忙打圓場。
郭宋悻悻提起筆,不多時便將蒸餾畫出來了。
他不睬甘雷,對李溫玉道:「我們的酒其實比較濁,酒糟和渣滓比較多,所以賣不上價錢,師姐,清酒是什麼價錢?」
清酒和濁酒不同,濁酒短短數月就釀好,而清酒是冬釀夏,儲藏時間最久,酒清亮,為酒中之冠,價格也是最貴。
李白詩雲:『金樽清酒鬥十千』,就是說一鬥清酒賣十貫錢。
但那是天寶年間的價格,現在呢?
李溫玉很行很悉,立刻道:「清酒也分好幾種,我們店裡的陳酒也是清酒,屬於普通清酒,其實就是把濁酒沉澱,一鬥酒能賣兩貫錢,如果是長安十大酒樓的清酒,一鬥酒就要十二貫錢,也就是一壺酒一貫錢。」
「差別這麼大?」
「品質基本上沒有差別,但人家是十大酒樓,招牌啊!」
郭宋點點頭,又指著圖紙繼續道:「我繪製的這個皿做蒸酒,用鐵皮打造,其實用陶瓷和木製也可以,我們燒水的時候,水會蒸發對不對?」
李溫玉點點頭,這個知道。
「我們把酒放進去蒸,關鍵是要注意火候,要保證水不能燒滾,但太涼也不行,差不多在水底冒泡那個溫度最好,這個時候管子就會流出清亮的,那個不是水,而是酒。」
「酒是什麼?」甘雷忍不住問道。
郭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忍不住又瞪了甘雷一眼,這個死胖子問什麼問?
他見李溫玉也是一臉疑,隻得大致解釋道:「就是酒的華,我們嘗到的酒很烈,就是它,它會先變蒸汽,水還沒有燒開的時候,酒就先變蒸汽流出來了。」
李溫玉要比甘雷反應快得多,一拍掌笑道:「我明白了,酒水就是指酒和水混在一起,燒熱後,酒先變蒸汽,所以這個技的關鍵就是不能讓水沸騰。」
郭宋頓時對刮目相看,這個李溫玉很聰明啊!一下子就把蒸餾技的核心悟通了,蒸餾酒的技核心就在溫度控製,乙醇的沸點是七十八度,水的沸點是一百度,所以不能把水燒開,八、九十度是最好。
郭宋瞥了旁邊一眼,那個死胖子還在一臉懵,郭宋頓時有一種鮮花在牛糞上的覺。
郭宋讚許道:「師姐說得一點沒錯,我覺水底冒泡時,溫度最好,這個需要反覆試驗,慢慢找到竅門,最關鍵的一點,千萬不能讓別人看到。」
李溫玉深以為然,這個酒提純技真的一捅就破,被別人看到,技很快就會擴散出去了。
忽然想到一個關鍵之,連忙問道:「那一鬥酒能提純多酒?」
「我估計一鬥酒能提純一斤。」
李溫玉愣住了,半晌道:「那這一斤酒要賣多錢?」
郭宋笑道:「我在安叔那裡嘗到了真正的劍南燒春,它也是清酒,但烈度隻比我們賣的濁酒稍微高五左右,而我們提純的酒,烈度是濁酒的五倍,而且也是清亮的,不過酒不能賣,下一步是加普通清酒和香料勾兌,勾兌出來的酒比劍南燒酒還要烈,酒味香醇,一壺酒至要賣十貫錢才行。」
「十貫!」夫妻二人同時驚呼。
李溫玉急道:「十貫錢一壺酒誰會買?」
郭宋不慌不忙笑道:「安叔是皇商,整天和宗室皇族打道,有安叔這個渠道,還怕賣不出去?」
李溫玉和甘雷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郭宋早就在打這個主意了。
其實蒸餾酒勾兌不是郭宋說的那麼簡單,但這是唐朝,稍微一點的技進步就意味著財源滾滾。
郭宋提筆將工藝流程都寫下來,給二人道:「這個提純技我已經教給你們了,你們自己琢磨,實在不明白再來問我,等你們提純功了,我再教你們怎麼把它經營長安最頂級的酒。」
李溫玉接過圖紙和流程紙,對甘雷道:「胖子,你陪師弟去後院坐一坐,我自己再好好琢磨一下。」
郭宋欣然笑道:「師兄,陪我去酒窖看看,我還沒去過呢!」
「走!我帶你去。」
兩人來到後院,郭宋帶上門,對甘雷道:「這個李師姐,我以前還真小看了。」
「的飛天,就是我的墜落!」甘雷沉默片刻,忽然說出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話。
郭宋拍拍他的胳膊笑道:「別這麼傷,人的命運都是未知的,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你說得對,十天前我還在發愁怎麼應對討債的人,現在我卻擁有西市一家店鋪的三,做夢也不敢想啊!」
後院還不小,至有上百平方,沿著圍牆修建了六間屋子,其中一間屋子亮著油燈,一個老嬤嬤正輕輕搖晃著小床,孩子已經睡著了。
「這個老嬤嬤的家就在西市旁邊,等會兒就回去,晚上我們可以自己帶孩子。」
郭宋見後院門外還有座小碼頭,他探頭向外看了看,背後就是西市漕河,此時漕河裡沒有船,顯得很安靜。
甘雷解釋道:「西市所有店鋪都有碼頭,進貨一般都是走水路,長安大路上平時好像送貨的大車不多,現在我才明白,原來都是走水路。」
郭宋點點頭,關上後門道:「去酒窖吧!」
酒窖就在店鋪下麵,每家店鋪都有地窖,甘雷端著油燈沿著臺階下去,郭宋跟隨在後,隻見地窖都是用青石砌,非常堅固,酒窖的麵積和上麵店鋪一樣,隻是要低矮得多,郭宋需要低著頭。
酒窖裡麵全是大木酒桶,麻麻放在木架子上,至有數百個,看得出都很有些年頭了,郭宋拍拍木桶,「這就是那些價值昂貴的陳酒?」
甘雷點點頭,「一共三百石,三百隻大木桶,其實我娘子說得也不完全對,我覺得陸東主為人還是很厚道的。」
「你為什麼這麼說?」
「陸東主算這些木桶、酒缸都是按照新木桶的價格給我們,但這些酒桶至有五十年了,是真正的陳釀酒桶,酒缸也是,都是老酒缸,我問過隔壁,人家說這種陳釀酒桶市場上本買不到,隻有酒鋪酒坊纔有,可哪家酒鋪願意賣?隻有轉讓店鋪時才能拿到,隔壁酒鋪願意出五貫錢一隻收購我們陳釀酒桶,這三百隻酒桶就是一千五百貫錢啊!
我就說娘子對人有偏見,陸東主完全可以把陳釀酒桶賣掉,換新桶,我們也不知道,但陸東主還是留給了我們,這纔是厚道人。」
郭宋點點頭,「你說得對,這些老酒桶都有五十年的沉澱,它們纔是這家酒鋪的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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