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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偌大的船艙,冉子晚雙目閉地平躺在榻之上,呼吸均勻而平穩。離落則斜靠在一旁的桌案前,把玩著手里的古塤。直到離崇挑開簾幕走進船艙,離落才瞬間收起手中的件。那件古塤對于他而言非比尋常,正如古塤代表的份一樣不同尋常。
離崇看著離落瞬間裹的袖口不置一詞,隨意而無所謂的坐在了離落所在案幾的對面。把手拿起前的杯盞,自飲自酌地倒了一杯清酒,一口飲盡。接著便是第二杯,第三杯……離崇喝的寂靜無聲,像是要喝盡無聲的歲月。而離落一直看著離崇把酒之姿態,他從來沒見過離崇喝如此多的酒,更未曾見過離崇的面上會有如此落寞的神。
船悠悠,悠悠在皓月如銀沙的月下。月清幽之下,兩位錦公子無言地對酌于海面……海風蕭瑟,夜闌珊,酒香悠遠,人心迷離……一切都顯得那般縹緲如夢,如詩似畫。
離崇半壺清酒下腹,卻無半分的醉態。仿佛喝下的不是酒,而是水……是暗夜深海下的濤濤海水,酒如穿腸泛著淡淡腥咸!離落順勢拿過酒壺,為離崇空置的杯盞斟滿……隨即為自己斟滿。
離崇看了一眼離落,手接過離落遞過來的酒,如同審視一般的看了又看之后朗聲而笑。在離崇的印象里,自己這位離落師弟,自小便是與驪山上旁門的弟子不同。他生高傲,不與俗人往來。在驪山二十載,能得了離落眼底的怕是除了恩師驪山老人之外,便只有謝韞師妹。盡管自己一直是驪山的掌門師兄,平素里對離落照顧有加。也只換得離落平素里的一些敬重,可卻從不見離落對自己有多過他人的半分親近。如今……離崇看著杯盞中搖曳漾的酒,不笑得有些心。
“師兄請!”離落角微勾,自己先飲而盡。一派不輸于花期的風雅之流淌在離落的俊之上,落花流水般飄零之在墨之間盤旋,尊崇的貴胄之姿讓人不敢輕視。
離崇接著又是飲下一盞酒,看向離落的眸不多了幾分問詢:“落師弟……可曾有悔?”
“天下本無良藥,悔恨又有何解?”離落修長的脖頸上沾染了淡淡的酒漬,華貴的錦袍上因為數日的奔波盡是褶皺。修長的手指漫過杯盞的邊緣,答非所問。
“師弟本是貴胄,居驪山十數年……終究還是放不下的吧?”離崇反手給離落斟了一盞酒,酒惆悵卻喝不出半分迷醉之:“這些年東洲皇室料理了花家的掣肘,他也今非昔比的突破了花雪十重的巔峰,坐上了那個位置……”
“他的確更適合那個位置!而花家……千年以來自以為的強大,在他手下又如何會長存!”離落抖了抖已然空空的酒壺,很不盡興的揮手讓下面的人送上幾壇,繼續暢飲:“從前花家一直以東洲皇室之脈皆起源于花家而妄自尊大,卻不曾想早在祖父一代……歷代的東洲海王王妃皆非花家之。后世繼承王位的子嗣也非花家嫡出……數代之前,東洲皇室便早已割斷了花家之于東海的掣肘!呵呵……一切是那般的悄無聲息,又是那般的大智大勇!數代海王忍克制,對于花家卻還是維持著表面上的恭順。直到他出現,為了這個人……徹底斬斷了花家!”
“……只是為了麼?”離崇看了一眼依舊昏睡的冉子晚,眼底劃過一抹痛忍。云起為了,甘愿束手流云封反噬,重回云山!花期為了,斬斷花家千年掣肘,脅迫天.朝玄氏強行聯姻。風傾為了,重回北域力戰父兄,奪得北域皇儲至尊。聽說還有一位西涼太子涼浸,為了此生不娶……多人為了,棄彼之?而又為了誰,眉眼如春?
“世人皆以花家千年,早已腐朽不堪。卻鮮有人知,之于花家……遠不是世人看到的那般羸弱!在花家后,還有北域……此時花期強行廢除花家在東洲的權勢,豈是廢了花家家主便能平息的?呵呵……”
“今日黑石所見,那只是東洲海王幻化出來的幻影,區區幻影便可以撼石凝海……花期如今的修為,只怕是個花家家主也難抵。”
“東洲銅雀臺距離此地千里……虧得他還能在此幻化出如此真切的花雪十重,果然是不可小覷!”
“是不可小覷……只怕著天下能與之抗衡的沒有幾人了!”
“可那又怎樣?冒天下之大不韙,他終究還是沒能守住!正如當年一樣,他終究是守不住的!”
“我等都沒能守住!”
離崇的話說的有些言不由衷,可離落卻是聽懂了。離落含笑的站起,束手而立:“既然明知守不住,師兄還要這般執著麼?有一個人本是名門毓秀,卻為了師兄匿驪山翹多年……難道師兄都不看一眼麼?”
“出名門,困守驪山的又何止謝韞一人?難道離落師弟不是麼?堂堂東洲皇室子弟,卻甘愿守在驪山避世……不也是關難過,字難解麼?”離崇自飲自酌,大手扶著酒壇,眉眼清晰,難得一醉。
“師兄便對師姐無心?”
“心早就給了無心之人,再無分!”
“好一個再無分!來……喝……”
“在驪山呆久了,醉雪喝多了……如此酒便也如水一般寡淡無味,想要一醉,卻是難如登天!”
“師兄所言極是……天下酒哪里敵得過咱們驪山雪峰上的窖藏!回去驪山……定然再去與師父討要幾壇,與師兄盡興!”
“盡興怕是不能夠了!如今晚兒回了驪山……雪峰上的醉雪怕是還不夠一人獨的!從前便是那般,你我……還有韞師妹都搶不過!哈哈……”
“離落記得……有一年為了獨醉雪,晚兒師妹竟然將我等灌醉……之后趁著眾人宿醉,自己將剩下的酒全部藏了起來!聽說到現在……師父他老人家還時常念叨著呢!”
“陳年舊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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