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湄選的人，多多有點善良。

胡氏兄弟對生活的期待很低。

在胡二被傷的時候，胡三恨不能殺了甘駿佑。但胡二的徹底好了，不太影響走路之後，胡三心中的怨氣散去了。

胡二更隻剩下激。

這對兄弟冇有了怨氣支撐，又都是普通人，故而他們倆下不去手。

砍人手腳這種事，冇做過的話，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或者一子無法發泄的怒意。

“好了，你們倆出去吧。”薛湄道。

胡氏兄弟想要解釋，又不知如何說，兩人垂頭喪氣離開了。

他們倆一走，薛湄靜靜蹲在甘駿佑麵前。

船艙裡線暗淡，一盞油燈，被薛湄擋在後，讓麵部廓更顯得模糊不清。

一張雪白的臉，此刻森森的，像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帶著嗜的寒冷。

甘駿佑從來冇覺得此可怕，直到這一刻。

他抖著想要逃，然而無可逃。

“……這個世上，冇有無緣無故的恨。你記恨上我，是因為裴晚照的病上，我搶了你想要的功勞吧？”薛湄聲音淡淡，也如寒

冰，冇有一溫度。

甘駿佑想要說話。

可他的被堵上了，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使勁掙紮，發出更響亮的嗚嗚聲。

薛湄也冇有讓他說話的意思。

廢話，已經聽夠了。

“你記恨我，明正大挑釁我，不好嗎？非要對無辜的人下手。”薛湄說到這裡，似乎笑了一下。

皮笑不笑，笑容極其刻。

甘駿佑覺眼前這人，隨時可能要變化，變一頭吃人的惡魔。

“我的那個小丫鬟，手無縛之力，死的時候很慘；我的車伕，後來京兆府的差在河裡找到了他，他被水泡得麵目全非，家

裡人都認不得他死後的樣子了。”薛湄繼續道，“甘爺，你隻有一條狗命，卻欠我兩條命，我要怎麼討回？”

甘駿佑仍是想要說點什麼。

薛湄已經站起。

居高臨下審視甘駿佑，對他道：“那就一點點來吧。你們家長養子不教，我要你全族都付出代價！”

說罷，薛湄走出了船艙。

甘駿佑像條被放在砧板上的魚兒，還在徒勞掙紮著。

薛湄慢慢下了船，回頭看了眼，角有了個淺淺的弧度。

車伕姓趙，直到他死後，薛湄才知道他老趙，家裡上有年邁父母，下有四個孩子。他自己賣為奴，到府上做差事，平時節

食。

因為他來得晚，車伕們有點排新來的，不好的差事推給他。

比如說跟丫鬟們出門，或者晚上出門，或者天氣不好的時候等，才讓他去。他任勞任怨，從來不抱怨。

薛湄從來冇乘坐過老趙趕的馬車，因為他還冇資格到薛湄跟前服侍。

然而他死了。

因為甘駿佑恨薛湄，所以老趙死了——非常稽的因果。

最慘的，還是臨波。

薛湄想想，都替臨波難過。本是個冇什麼指的小丫頭，到了王府之後，心思活絡了。

小姐邊的好日子，吸引了臨波，很艱難學字、唸書，勤勞上進，終於得到了一個好機會。

戴景閣的管事，就意味著臨波走了出去，見過世麵，擁有管理鋪子的能力，又結了不貴婦人，千金小姐；這些千金小姐，

又會變新的貴婦。

如此一來，臨波生意不斷，能存下不錢。

小姐會給修竹們抬籍，也會給臨波和照影的，臨波也不急。

上有錢，又學會了本事，再了平民，臨波想到的全是好日子，前途輝。

然而，惡魔盯上了。

的好日子，就像一朵花，剛剛打了個花骨朵就被風摧殘了，兒冇有綻放的機會。

好可惜！

同樣的兩條人命，在這個年代的律法裡，卻隻值幾大板子。

貴胄的甘駿佑殺了這兩個賤籍的人，隻需要去府領二十板子，一人十板子，然後一筆厚罰金，就可以當庭釋放。

差打板子，也有講究。如果私下裡給的油水厚，差的二十板子，能打得聲勢浩大，但一點痕跡也無。

所以，下人的命，不值錢。

“世道如此不公，那我便要做公道。”

薛湄跳上甲板，上了另一艘船。蕭靖承立在船舷上等著，輕輕握住了的手。

“開始吧，先從他一條起。”薛湄道，“這是他欠胡二的。賬要一筆筆慢慢算。”

蕭靖承衝暗中吹了個口哨。

有暗衛領命而去。

甘家老太爺這些日子很煩，他一煩躁就容易犯咳嗽；一咳嗽，他更加煩躁，病勢添重。

他以前還想找神醫侯看看，現在知曉是不可能了，神醫跟他們家勢不兩立。

他咳得昏天黑地，瞧見有人進來，是他的第三個兒子。

甘家三爺：“爹，外麵又有人在鬨。這樣下去，恐怕藥農真要造反了。”

老太爺咳得麵紅耳赤，半晌才平息，對三爺說：“不怕他們鬨！咱們家養了他們，一個個不知好歹！”

三爺言又止。

藥農這次聯合起來鬨騰，在甘家門口要見見老太爺，是因為甘家把生草藥的價格得極低。

甘家今年生意不太好，為了像從前那樣過富足的生活，他們隻能換個方式把利潤賺回來——下生草藥的價格，把藥農的錢放

在自己上生錢。

從前能賣到五十文一斤的生黃連，現在甘家隻收八文一斤。

甘家是大頭。

如果不賣給甘家，其他人家吃不下這麼多的存貨，況且他們也想要價。

他們隻會出甘家一樣的價格，絕不會比甘家高。

藥農們忙活了一整年，就靠這點錢過年。結果，收莫名其妙了一半，誰也不肯乾。

可是，甘家不提價，其他人家也不提價，眼瞧著那些草藥就要爛在家裡了，藥農們等不了。

特彆是那些大的藥農，他們手裡的草藥，都是幾萬斤這樣的，非常經不起折騰。

“爹，今年的價格，得太狠了。藥農都吃不上飯。”三爺幫著說話。

甘家老太爺：“吃不上飯就喝粥，不死就行。災荒之年，田地裡的土都能吃。你彆聽他們哭窮，哪裡就死了他們？”

三爺不說話了。

這個時候，有小廝進來：“老太爺，有人給您送禮了，特意說要送給您過過目。”

“什麼東西？”

“用大箱子裝著，小人不敢打開。”小廝道。

老太爺讓抬進來，又問是誰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