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夫人住的是五進的宅子，黑漆瑞銜銅環的門敞開，臺階雕刻五蝠獻壽的圖案，旁邊種了松柏。掩映一塊刻了‘檀山’的門楣。正有小丫頭在臺階旁邊灑掃，看到們過來忙屈行禮，笑盈盈地道：“三老爺、三夫人安好。”旁邊又有一個小丫頭進去通傳。

錦朝凝視這個小丫頭片刻，穿著件豆綠纏枝紋的短襦，梳丫髻，十三、四的年紀。

心想有些事還真是命途叵測啊。誰會知道現在連三等丫頭都算不上、只能在屋外頭灑掃的小姑娘，以後就是老夫人面前的紅人呢。

讓青給了一個封紅，隨口問了句：“模樣倒是乖巧，什麼名字？”

小丫頭接了紅包，興得臉頰紅彤彤的，寵若驚地屈道：“奴婢小瓶。”

小瓶？錦朝記得前世青芙，老夫人邊最重的大丫頭。任是走到哪兒別人都要給幾分薄面，連二夫人秦氏這麼強勢的人都不敢看輕了，每逢來傳話，還要布了茶點招待。

這時候一個穿著檀香比甲，戴翡翠玉鐲的婆子從屋子裡出來，笑著福：“奴婢給三老爺、三夫人請安了。太夫人請兩位進去說話。”

錦朝隨著陳三爺進去，還聽到後說話的聲音：“小瓶過來，這邊要熱一鍋水，你來看火。”

小瓶小聲地應了，又傳來掃帚放下的聲音。

僕人們最不願意做的就是廚房的夥計，又累又髒。

錦朝念頭剛閃過，就看到已經進到第五進了。陳老夫人喜靜，又不喜歡奢華，所以才住到了第五進的後罩房裡，從角門過去就是陳家的佛堂。後面是荷花池，夏季的時候十分涼爽。

裡頭現在卻是十分的熱鬧，時有歡聲笑語傳來。

丫頭挑了繡玉蘭花的細布簾子。轉過一架紫檀木圍屏就看到一間寬闊的次間。坐了幾個錦朝覺得面的夫人，還有兩個坐在陳老夫人邊的。卻是得很，陳老夫人則坐在羅漢牀上正笑著看。

房裡的傢俱都用的是黑漆，十分厚重，著歲月沉澱的痕跡。錦杌的墊也是藏藍或淡青，靠小窗的地方擺了一個長幾，供奉了兩尺高的釋迦牟尼佛佛像，三足麒麟香爐，高足景泰藍瓷盤上放著新鮮的福橘、梨子、槽子糕。往裡是十二扇雕了嬰戲蓮紋、博古紋的檀木的槅扇。

陳老夫人笑道：“老三媳婦穿紅好看。快過來讓母親好好看看。”

顧錦朝一愣。陳三爺看了一眼，低聲道：“怎麼發愣，快過去。”突然想起自己就是老三媳婦……還真是在顧家呆慣了。走到陳老夫人前，先給屈行禮問安，陳老夫人笑著拉過的手，先給介紹了那幾個臉的夫人，常老夫人、鄭國公夫人，同住榕香衚衕的吳老夫人、吳大太太，替撒帳的吳二太太。

陳老夫人聲和說：“雖然還沒到認親的時候，不過你的嫂嫂、弟妹先見一面。”

指了旁邊坐的兩個人給認識。

錦朝擡頭看去

。坐陳老夫人左手邊的是二夫人秦氏，閨名顯蘭。也就是如今陝西布政使陳二爺的夫人，臉上含笑。一雙細長眸，修長眉。梳了牡丹髻，戴赤金嵌紅寶石簪子。年近四十了，本家是真定秦氏，出過一任閣老，舉人、進士不下十人，秦氏是秦家長房次嫡。

也是個手段十分厲害的人……錦朝前世什麼都不懂，吃過不暗虧。

雖說陳三爺纔是嫡長子，但府中庶務一直是秦氏打點。一則江氏子太。二則弱多病。秦氏出高，又是從小跟著學習管家的。府中的地位很高。後來陳老夫人漸漸不好了，就有意把院事務由錦朝打理。秦氏給下過不絆子。不過後來好像是生了場大病，就不怎麼理會這些事了……

錦朝向秦氏行了禮，喊一聲：“嫂嫂。”

秦氏笑著讓自己的丫頭拿了個鎏金盒子過來：“弟妹果然國天香。一會兒認親弟妹可要收不，我見面禮就先給了，免得弟妹忙不過來。”

錦朝道了謝，接過後遞給一旁的青。

另一側的婦人就站起來屈行禮，笑道：“那我可要向三嫂先討了見面禮啊！”

陳老夫人介紹了，錦朝才笑道：“四弟妹客氣。”從採芙手裡拿過預先備好的金累銜寶珠簪子錦盒遞給。

四夫人王氏穿著件絳紫淺黃牡丹紋妝花褙子，石藍綜，梳了尾髻，戴珍珠頭面。生得白淨，脣單薄，還不到三十歲，尚且有幾分。

王氏出生浙江溫州，祖上是商賈，到父親那代纔出了進士，後來伯父做了浙江鹽運司同知，家裡才真的富庶起來。嫁給了陳四爺，育有一子一。

錦朝對王氏的印象不深，只記得是個聰明的人，不管是秦氏當家的時候，還是當家的時候，王氏都過得好好的。不過和陳四爺的關係並不是很好，的丫頭曾經聽到王氏夜裡哭訴陳四爺。

婦人之間寒暄，陳三爺就不好說話，在一旁靜靜看著顧錦朝，想著要是應付不過來，他再過去幫著圓幾句。但是雖然爲新婦，卻一點都沒有侷促。眉眼之間都是從容的笑，他也就揹著手穩當地站著。

正是這個時候，纔有小丫頭過來傳話，說六夫人有事耽擱了，讓不用等。

陳老夫人無奈地嘆了聲：“那就不等了。”讓丫頭扶起來。

一行人去了前一進的正堂，陳老夫人在太師椅上坐定，旁邊空的太師椅就代表已逝七年的陳老太爺。

錦朝給陳老夫人、陳老太爺磕了頭，又敬了茶喊：“母親。”陳老夫人慈祥地笑了笑，從丫頭手裡接過早備好的東西遞給。

錦朝接到手裡覺得沉甸甸的，想到前世陳老夫人好像只給了一對白玉鐲……好像厚了很多的覺。

行完了禮，陳三爺才走到邊，和低聲說：“我先陪你到這裡，趙總兵、鄭國公幾人還沒走，我要過去招待著。你要是有什麼想的就和母親說，母親子和善，不會爲難人的。”

陳二爺如今不在府裡，陳四爺和陳六爺則銜太低。能作陪得起的也只有他了。

錦朝擡頭看了他一眼。陳三爺表很自然，好像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這是陳家後宅……難不還會被欺負了，要他跟著照顧不……

前世陳三爺也是這樣的？

錦朝努力想，卻沒有半點關於他的記憶……心裡不由得發酸，輕聲說：“您且去就是，我在這兒和母親說會兒話。”

陳彥允覺得的表好像有點依依不捨，就說：“我一會兒就過來，”

又頓了頓笑道，“別擔心。”

錦朝看著陳彥允穿緋紅直裰的高大影消失，心裡才嘀咕了一句……有什麼好擔心的！

陳老夫人這時候了錦朝過去坐在側，笑著說：“你昨個可見了王媽媽了？”

錦朝點頭，陳老夫人就接著說：“是原先江氏的孃，慣幫打點嫁妝和三房事宜的。老三隻有一曦姐兒，一會兒你就見著了。人還年，江氏的嫁妝還要你幫著管，等出嫁了再給。所以我就把王媽媽指給你了，對這些事，也能幫襯著你。”

錦朝點頭道：“我幫著姐姐是應該的，不過姐姐的嫁妝還是寫了冊子給您存著吧，每月的收益我也給您過目，您覺得如何？”免得以後有人拿江氏的嫁妝做文章，不是沒遇到過。

陳老夫人覺得考慮得很周全，就答應了下來。

了秦氏過來，跟錦朝說：“如今是你二嫂管家，你若是有不懂的，或者是想要的儘管去找。”

秦氏笑道：“三弟妹剛嫁進來，要是有丫頭婆子不服管教了，你來告訴我，我替你收拾們。”

錦朝笑而不語，心想房裡的丫頭不聽話，卻要秦氏來收拾。也別想在陳家立足了。

前世也沒有這樣的事。

幾人正說到這裡，就有小丫頭過來稟報，說是六夫人過來了。

不久就有個年輕的婦人進了正堂，穿了件淡藍斕邊的妝花褙子，石藍的綜，梳了分心髻，戴赤金嵌碧璽石的珠子箍。人長得十分清秀，氣質和顧瀾很像，弱弱的，好像話都不敢大聲說一句。

六夫人葛氏纔是錦朝記得最深的一個人。不過記憶中已經是比還衰老的樣子了，頓時看到葛氏如此年輕的樣子，錦朝一時還真是恍惚了。

葛氏和顧錦朝完全是相反的子，在陳家這麼多房的夫人中，總是那個最說不上話的人。前世別說秦氏、錦朝看不上，王氏也不怎麼理會。幸好還生育了個男孩，不然地位就更低了。

葛氏先給陳老夫人行了禮，喃喃解釋道：“母親，是我不好，起牀遲了……”

陳老夫人看了一眼，直嘆氣：“你脂得再多，眼下的青黑都蓋不住……算了算了，今天懶得說你的事，快見過你三嫂。”

葛氏忍不住眼眶微紅，才側小聲給錦朝請了安。

錦朝給了一個裝嵌白玉赤金鐲的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