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章裡，桑桑說佛祖，山無棱天地合，乃能與君見，樂府原詞是山無陵，我沒怎麼想，便寫了山無棱，歌詞影響？謝讀者朱敬的指正。..）

……

……

沒有人知道這道聲音是從哪裡來的，爲什麼會在天空裡響起，但下一刻，所有人都知道，這聲音便是昊天的聲音。

只有昊天的聲音纔會如此威嚴，纔會在這些虔誠的昊天信徒的意識裡，映出如此鮮明的畫面，最深的靈魂。

桃山數道崖坪和前坪上的所有人都跪了下來，以額地，恨不得要低進塵埃裡去，如此才能表達自己對昊天的敬畏與戴。

掌教熊初墨正站在紗幔間帶領信徒進行禱告，影在芒裡顯得極爲高大，聽到這道聲音後，他頓時撲到地上，影卑微的就像條狗。

——傳聞中，他的聲音也如雷霆一般恢宏，然而和這道響徹天空的聲音相比，什麼都不是，哪怕用來相比也是一種。

崖坪偏僻的石屋前，觀主離開椅，雙膝跪倒，用瘦弱的雙臂支撐著，不停抖，神卻是那樣的平靜而驕傲。

那名中年道人的雙手終於離開了椅，跪到了觀主的後，隆慶跪在更後方的位置，臉蒼白如雪，眼神裡滿是驚恐。

他很清楚觀主做的事，對昊天來說意味著怎樣的不敬，如今昊天離開了佛祖的棋盤，天威重臨人間，他如何能夠不害怕？

桑桑的聲音破雲而至，落在桃山上，響徹天地之間。被天空與地面不停反，傳播的極遠，甚至整片大陸都能聽到。

無數人被這道來自天空的聲音驚醒。

有老人扶著圍牆看著灰的天空，渾濁的眼睛裡滿是困，心想今年究竟是怎麼了，難道又要開始打春雷，這道雷怎麼好像有人在說話？

有孩涌到書塾窗邊，指著天空興地議論著，嘰嘰喳喳聽上去就像是一羣小鳥。正在犯春困的先生被吵醒，拿起戒尺準備去教訓這些調皮的學生，孩們異口同聲說天說話了，結果卻被多打了幾記。

宋國與燕國境的那座小鎮，也聽到了天空傳來的聲音。人們涌到鎮上唯一那條長街上，滿臉不安看著天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鋪裡，屠夫舉著那把寬厚的油刀，遮著頭臉，藏在案板下面，案板上積著的蹄膀不停落下。每落一，他的便會一下。

比屠夫更恐懼的是酒徒。

酒徒坐在茶鋪裡，舉著酒壺對著不停狂飲，即便以他的酒量。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臉卻沒有變紅，蒼白的很是可怕。

屠夫沒有參與觀主對昊天的佈局，他卻是親自參與了的。他一路看著昊天和寧缺進懸空寺，還曾經阻止書院破開棋盤。

如今昊天歸來。問人間可否知罪，他有罪，如何能夠不懼？除了把自己灌醉，還有什麼方法能夠讓他不心神俱喪？

朝小樹站在茶鋪門口，看著灰暗的天空不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酒徒終於放下了酒壺，聲音微說道：“這是你所不能理解的事，你最好離我遠些，不然天威難測，你隨時可能會死。”

朝小樹轉看著他，神有些複雜。

酒徒繼續飲酒，想把自己灌醉到人事不省，含糊不清說道：“我們都是爲了好，但如果不領，這可怎麼辦？”

……

……

在桑桑被囚佛祖棋盤一事裡，道門看似什麼事都沒有做，但正因爲如此，這便是罪，眼看著昊天遇險而不言，便是大罪。

更何況桑桑事後一推算，便明白了道門想要做什麼。

向人間問罪，問的是有罪之人。

最有罪的那個人，自然便是觀主陳某。

跪在他後的隆慶臉蒼白，渾汗如雨下，中年道人微微抖，彷彿隨時都無法保持跪姿，而觀主已經是個廢人，修爲境界與隆慶及中年道人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卻比他們更加鎮定，角甚至還有一抹笑容。

他看著天空微笑說道：“我無罪。”

桑桑的聲音再次在崖坪前的空中響起：“你與佛宗勾結，意圖使我沉睡，便是大不敬之罪，有何可辯？”

這一次沒有讓整個人間聽到，只有崖坪上的人能夠聽到，因此愈發驚心，很多神執事道心撼，再也無法支撐，兩眼一黑便這樣暈厥過去。

觀主說道：“絕無此事。”

桑桑說道：“你不承認曾經想殺死我？”

觀主說道：“我想殺死的是桑桑，並不是昊天。”

桑桑說道：“我便是昊天。”

觀主說道：“我信仰的是昊天，並不是那名桑桑的子。”

桑桑說道：“若我不能在棋盤裡醒來？”

觀主說道：“昊天無所不能，更何況，這本來便是您的意志，我只是在執行您的意志，相信您現在應該明白我的虔誠。”

桑桑的聲音很長時間都沒有響起。

春風輕拂山間的桃花，一片靜寂，沒有任何人敢發出任何聲音。

過了很久，的聲音再次響起。

“爲凡人，妄揣天心，便是罪。”

觀主平靜說道：“如果這是罪，我願罪惡滔天。”

“你既追隨於我，便應聽從我的意志。”

“昊天的意志從未改變，那便是不惜一切代價守護這個世界的秩序。”

“哪怕我改變想法？”

“是的，因爲世界之外是寒冷的冥界，您想法改變，便意味著人類的毀滅。”

“有理。”

這兩個字之後，桑桑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過了很長時間，隆慶纔敢把目從被自己汗水打溼的地面移起。向前方不遠的觀主，眼神裡充滿了敬畏與不解。

昊天值得敬畏，在昊天問罪的況下，依然能夠如此平靜對話，觀主更值得敬畏，他甚至無法理解，觀主的勇氣是從哪裡來的。

觀主艱難起，看著遙遠北方，看著長安城的方向。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讓祭祀繼續，昊天準備回神國了。”

和隆慶的想象不同，與昊天進行對話，甚至辯論。並不讓觀主覺得恐懼，因爲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昊天的人。

昊天是必然要與人類講道理的，因爲本來就是道理。

……

……

長安城牆上，桑桑想著寧缺描述過的那個世界，確認陳某說的有道理，而且正如他所說，這本來就是的意志。

“有理？有個屁的道理！”

寧缺說道：“如果這是罪。我不怕罪惡滔天？這種典型非主流的腔調，難道你不覺得噁心？居然還能聽出道理？”

桑桑說道：“如果沒有道理，他已經死了。”

寧缺說道：“雖然說道門沒有做什麼，但很明顯。他事先就知道佛祖棋盤會給你帶來危險，他什麼都沒說，這是什麼道理？”

桑桑忽然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是我自己想進佛祖棋盤？他所做的事。只不過是在執行我的意志，那他有什麼罪？”

城牆上的春風忽然變得非常寒冷。寧缺轉過，想避過這場春風，想避開這個問題，因爲他真的覺得很冷。

桑桑靜靜看著他，說道：“你懂了。”

寧缺手去的額頭，說道：“你病了。”

桑桑微笑說道：“你有藥嗎？”

寧缺正說道：“十一師兄最擅長做藥，我去給你討些？”

說的都是笑話，因爲這時候他只敢說笑話，因爲桑桑與觀主的對話，讓他的心臟變得越來越寒冷，哪怕的微笑都無法帶來暖意。

的微笑是那樣的平靜，那樣的冷漠。

“我說過，你要我進長安城，是要我修驚神陣，你們要破天，助夫子勝我，我知道你想的所有事，你無法騙我。”

桑桑看著他平靜說道：“如果說有罪，你該當何罪？”

寧缺漸漸平靜下來，看著說道：“不要忘記，我也知道你想的所有事，你是想用驚神陣重新打通昊天神國的大門，你也無法騙我。”

桑桑說道：“終究都是在騙。”

寧缺說道：“你騙我的事，終究要比我騙你的事更多，就像昨天在書院裡說的那樣，你騙了我的青春，就不要再騙我的了。”

桑桑說道：“？我大概明白是什麼，但我沒有騙你。”

寧缺面無表說道：“你無法驅除老師在你裡留下的紅塵意，沒有辦法斬斷人間以及傻我與你之間的意，所以你回不去。你與我一道遊歷人間，始終尋找不到方法，直到去了爛柯寺，看到瓦山上的殘破佛像，明白了佛祖爲你設的局，所以你毅然赴局，讓自己中貪嗔癡三毒……”

“你找佛祖，說想要殺死佛祖，都是假的，我們去懸空寺，被困佛祖棋盤，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因爲去掉貪嗔癡三毒，便是去了紅塵意。”

他聲音微說道：“佛祖自以爲算清因果，哪裡想到，在你的眼裡，他只是一把鋒利的雕刀，你要借這把雕刀割掉自己的，割掉上的塵埃，從而回到神國。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對我意味著什麼？”

桑桑說道：“這是場戰爭，你怎麼不明白呢？”

“這些事似乎與我沒有關係，但在棋盤裡共度漫漫時，讓你中貪嗔癡三毒的那個人……是我，最後拿起雕刀把你修佛，幫你去除貪嗔癡三毒，同時去除紅塵意的那個人……是我，是我是我，還是我。”

寧缺看著微笑說道：“棋盤裡的一千年，便是我的。你利用我，便是欺騙我的。我說親的，你怎麼不明白呢？”

他的笑容很淡，淡的像水，他的緒很濃，濃的像。

至此，與棋盤相關的故事以及這場因果終於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