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就是所有的真相。
桑桑無法擺裡的紅塵意,於是尋找佛祖,來到棋盤裡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與寧缺深種,便有貪嗔癡三毒深種。
寧缺要救,便要去的貪嗔癡三毒,貪嗔癡就是,就是紅塵意,修佛便是袪毒,便是斬斷與人間的羈絆。
書院沒能算到這點,佛祖也想不到事會發展這樣,無數迴無數衆生,沒有人能夠猜到的做法,因爲天意不可測。
佛祖看到因果,便是因果,借佛祖的局破了書院的局,於不可能裡見可能,這便是昊天的大智慧,也是寧缺的大沉痛。
寧缺站在城上春風,神淡漠說道:“在朝城的小院裡……看著我每天那麼開心地買菜做飯,你是不是覺得很開心?我這輩子罵過很多人是白癡,我覺得他們真的很白癡,如今想來,我纔是最蠢的那個白癡。”
桑桑走到他邊,揹著雙手看著春風裡的人間,說道:“沒有騙字,因爲我亦不曾知曉,只有因果落定時,才明白何爲我的意志。”
寧缺微嘲說道:“你覺得我能相信這句話?”
桑桑說道:“你相信與否並不重要,就像昨天在書院裡說的那樣,沒有人知道事會怎樣發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纔是真正的神來之筆。”
“果然是神來之筆……其實在棋盤裡最後那些年,我約猜到了些什麼,只是不想相信,所以我始終沒有問你。那些年我在那座山上揮著鐵刀修佛,雖然揹著你,但始終都是一個人。我很孤單,孤單的恨不得去死……”
寧缺看著城牆上行人如織的街巷,看著熱鬧的市井,說道:“每次你醒來卻不肯與我多說幾句話,開始的時候,我以爲你很疲憊,後來才發現,那是因爲你不想與我說話……我很失,並且開始警惕。因爲這證明你的在變淡,或者說證明你在害怕什麼,你在害怕什麼呢?”
他轉看著桑桑,平靜說道:“你害怕與我相,便不忍斬斷與人間的聯繫?如果是這種害怕。我會覺得有些欣。”
桑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說道:“既然你已經約猜到,並且開始警惕,爲什麼你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
“天算能算一切事,確實很可怕,但我不怕。因爲驚神陣還在我的手裡,你不該對我說這些,我不確認你已經去除了的紅塵意,書院真有可能用驚神陣轟天。那時候你便可以借勢重歸神國,而現在這已經不可能了。”
寧缺面無表說道:“你就算變回當初那個冷漠無的昊天,只要你無法回到神國,那麼最多便只能回到原先的狀態。就像我們在明神殿裡度過的那些日子,我們必然會繼續糾纏在一起。還是那對燒糊了的卷子。”
桑桑說道:“既然我對你說這些,那麼便說明,即便沒有驚神陣開天,我也有別的方法離開人間,回到神國。”
寧缺說道:“牛可以吹到天上,豬吹不上去。”
桑桑說道:“是黑豬。”
寧缺說道:“無論是什麼的豬,總之你回不去。”
桑桑說道:“在棋盤的世界裡,我味紅塵萬劫,削刻骨袪毒,切斷與人間的聯繫,我還看到了那隻大船,神意通明。”
寧缺想著極樂世界裡那隻恐怖的大船,覺得有些不安。
“佛陀與你老師不同,你老師與人間融合,便是我都不能找到他,而佛陀則是集衆生意相助,另闢世界瞞過我的眼睛。兩種都是大神通,我不能與人間相融,便只能用佛陀的方法來獲得開闢世界的力量。”
桑桑說道:“衆生意便是信仰,我是世界之主,擁有無數虔誠的信徒,然而無數萬年來,我於神國冷漠俯瞰,力量來源於衆生,卻沒有想過如何利用並且增強這種力量,在這方面,我從佛陀學習到了很多。”
寧缺說道:“就是那艘大船?”
桑桑說道:“佛祖普度衆生,衆生便助他度過彼岸,我要讓衆生度我,便要先度衆生,才能乘大船駛抵彼岸。”
寧缺說道:“你的彼岸在哪裡?”
桑桑說道:“我出於神國,彼岸自然便在神國。”
寧缺向灰暗的天空,沒有說話。
桑桑向著南方某手。
城南數十里外是書院。
被桑桑帶出棋盤的青獅正在溪畔裡與大白鵝對峙,鬢如劍豎起,不停低哮恐嚇卻不敢輕舉妄,不時向遠的草甸。
大白鵝就讓它覺得有些棘手,而草甸上還有隻老黃牛在打盹,它很清楚,如果老黃牛睜開眼,那它就慘了。
青獅非常不理解,爲什麼一出棋盤便能遇到這麼多可怕的同類,這和它在棋盤裡獲得的信息完全不同,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忽然間,一道無形的力量破雲門陣落到崖坪上,抓住青獅消失無蹤,大白鵝昂首向天,發現再也看不到那個可惡的新來者,有些無趣地搖搖頭,下溪洗澡去了。
青獅出現在城牆上,出現在桑桑的手中,頸間的鬃被揪的生痛,它很擔心會不會真的變禿驢,卻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桑桑對著城牆外揮了揮袖,便有清風降臨人間。
那年明祭時,人間也曾經迎來這樣一道清風,只是與當年相比,今日的清風更加清淨,更加和,擁有更多的生命氣息。
清風首先來到西陵神殿,山坳間盛開的桃花迎風招展,瞬間變得更加豔,跪倒在崖坪和前坪上的信徒們,被清風拂面,頓時神一振。
不安、惶恐、悲傷、絕等所有負面緒盡數被淨化一空,盲者覺得眼前的世界漸漸亮起來。聾者約聽到了一些聲音。
那聲音起於無數信徒之脣,是誦教典的聲音,在西陵神殿掌教的帶領下,十餘萬神執事和虔誠信徒,不停地高聲誦讀教典。
這段教典文字優,韻腳相疊,形格外神聖的覺,大有離塵之意,正是西陵神殿的終篇——《太上玉華章度世昇仙妙經》
春風滿人間。誦之聲隨之流滿人間所有地方,各國裡的數萬座道觀,無數道人都開始誦讀這段人人耳能詳的教典。
春風繚繞山林,輕拂垂雲,最終化雨。向著人間淅淅瀝瀝落下,那些雨水泛著金的澤,落到地面卻是無比清澈。
春雨落在桃山,溼了樹林,深了桃花的,落在天諭院偏僻,堆在牆角里的一堆乾柴也被打溼了。
一名瘦弱的小道僮正在避雨。他是神殿裡最不起眼的雜役,即便是如此重要的祭祀儀式,也沒有人通知他,他是被人忘的存在。
看著柴堆被雨水打溼。小道僮有些著急,以袖遮臉跑了出去,想要把那堆木柴搬進竈房裡,哪裡顧得上自己被雨淋溼。
清澈的雨水落在他上。變了無數斑駁的金點,然後滲過髒骯的道袍。開始緩慢地滋潤他的與道心。
宋燕界的小鎮上,酒徒扶門看著天空落下的雨水,握著酒壺的右手微微抖,任由那些雨水打溼他看不出來年齡的容。
雨水落在鋪失修的瓦檐上,順著那些裂口流下,淌到案板上,淋溼白胖的豬蹄,然後帶著水,打溼屠夫的頭臉。
他們清楚地覺到,自己制在靈魂最深的那些污濁,被這些自天而降的雨水一洗而清,腐朽的甚至出現一道清新的生機。
酒徒離開茶鋪,屠夫走出鋪,兩個人來到鎮上唯一的直街上,分別站在街道兩頭,站在淅淅瀝瀝的春雨裡,滿臉容,心意漸堅。
春風滿人間,春風化雨,自然也灑遍,無論西陵神國還是東海之濱,都被細雨籠罩,便是遙遠北方的荒原深,也落了一場雨。
雨水落在金帳上,發出啪啪的聲音,彷彿有人在隨意敲擊著破落的戰鼓,原野是那樣的安靜,這聲音便顯得那樣的清晰。
神肅穆的單于,帶著所有的妻子和兒子還有數十名王庭大將,跪在雨中,不停祈禱長生天賜予他們勇氣。
國師帶著十餘名大祭司,跪在最高的草甸上,出雙手迎接自天而降的雨水與恩澤,國師蒼老的容在雨水的沖洗下,以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年輕起來,那些大祭司的也被淡淡的金包裹。
國師緩緩閉上眼睛,跪在雨中,靜靜會著雨水裡的生命氣息和那道深不可測的神威,心恬靜而充滿敬畏。
懸空寺也在落雨,君陌看著被雨水打溼的鐵劍,微微挑眉。
鐵劍被雨水浸溼,變得更加黝黑,又鍍上了一層澤,變得鋒利了很多,他的衫被打溼,整個人也變得鋒利了更多。
君陌知道這是爲什麼,數年前,他當著的面說過,不會接昊天的饋贈,但想做些什麼,他不想接也不行。
坑外荒原上,大黑馬低著頭拖著沉重的車廂,在殘的胡楊林裡行走著,忽然一陣春雨落下,打溼它的,所有的疲憊與孤單盡數消失。
它瞇著眼睛看著春雨深,忽然生出一些不捨。
相似的畫面,在人間各個地方發生。
有修行者在雨中狂喜痛哭,苦修數十年都未能進玄境的他,今天終於過了那道門檻,甚至有居深山的道門修行者一夕知命。
重病的人得到救贖,悠悠醒來,將死的人得到救贖,不再痛苦,平靜地回到神國,信昊天的,必有福報,因爲這場春雨是贈給人間的禮。
一場春風化雨,天諭院那位小道僮,必然不會再做雜役,他將爲修行界的天才,道門最重的新一代強者。酒徒和屠夫不再茍延殘,在被接引去神國之前,將在人間擁有一段鮮活的生命。金帳王庭國師和很多道門強者被雨水洗的道心通明,各有所得,更加強大。
佛普渡衆生渡的也只是信他的衆生,昊天的禮自然不是誰都能收到,懸空寺裡的僧人便被這場春雨淋的極爲狼狽,而西陵神殿崖坪石屋前,跪在雨中的觀主也依然還是個廢人,被寒雨凍的臉蒼白。
道門所有信徒都得到了好,只要他們是真心虔誠信仰昊天,觀主是人間道門的領袖,卻被排除在這個過程之外,他很清楚並不是自己對昊天的信仰不夠虔誠堅定,而是因爲昊天依然記得他曾經的那些不敬。
看著春雨裡的人間,觀主微而笑,眼神卻還是那樣的堅定,只要人間還是這樣的平靜,就算自己被昊天拋棄又算什麼呢?
臨康城裡的陳皮皮與唐小棠,南晉皇宮前的數萬新教信徒,宋國那座破落小道觀裡的葉蘇,還有正在聽他傳道的十幾個街坊,他們又在想什麼呢?
春雨也落在長安城裡,那些清澈的雨水裡有著無比濃郁的生命氣息,那是對人間的仁慈,所以驚神陣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小草在紅袖招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時間,簡大家把宮裡的醫都請了過來,也沒有瞧明白究竟得了什麼病——春雨落下時,醒了過來,走到窗邊倚欄而立,看著檐上落下的水珠,在心裡默默說了聲謝謝。
曾靜夫婦也在春雨的嘀答聲中醒來,夫妻二人攜手走到園裡的雨亭間,看著春雨,總覺得發生了些什麼,傷離緒無由而生。
春雨降臨人間,昊天賜福於億萬信徒,普度衆生,衆生信仰更爲堅定,甚至狂熱,無數道不可見的神氣息,自殿宇草屋間生出,從衆生的靈魂裡生出,向著雨中而去直上天穹,這便是衆生對昊天的回報。
億萬道純粹的神氣息來到長安城南,不拘強弱,無比和諧的融在一起,擾的雨微,把黯淡的雲照耀的明一片
城頭上,寧缺站在桑桑旁,首先聞到一極淡的香氣,然後整個人間都聞到了這抹香氣,接著又有高妙飄緲的樂聲響起,
異香神曲中,無數金的花瓣飄落,無數道神氣息照亮的雲層裡,出現了一艘無比巨大的船,那船竟也是金的。
無數信徒,把自己的意念凝了這條大船,準備恭送昊天迴歸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