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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第20章 秋風秋雨殺閒人(下)

院子裡黑跪了一地囚犯,這些囚犯有男有,有老有衫襤縷,臉蒼白,明顯已經多年沒有見過,他們早已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或者說,死亡對於他們來說或者是種解,他們跪的很麻木,沒有任何贖罪的意味,於是自天而降的雨水也沒有讓這場景增添多肅然的覺。

那些來自戶部的員看著這幕畫面,不免有些張,拿著筆的手微微抖,而那些在旁等候的行刑者,則顯得很平靜,握著刀柄的手穩定至極。

“怎麼殺?”

揚羽半躬著子站在寧缺後,低聲說道:“當年參與叛的修行者,除了病死和刑死的,都在這裡,是全殺了還是挑著殺?”

寧缺看著秋雨裡那些囚犯,說道:“可能要殺幾次,今天先別殺。”

揚羽說道:“按照什麼標準挑選?對西陵神殿的重要還是當年在叛裡犯下的罪行輕重?這些傢伙手上都是染過的。”

寧缺說道:“既然是給神殿看的,隨機挑些來殺便是。”

揚羽沒有聽懂,不解問道:“隨機?”

寧缺擺擺手,說道:“就是瞎挑的意思。”

戶部員面面相覷,便是那些握著刀準備行刑的殺人老手也有些愣,只有上揚羽毫不猶豫,對著雨中揮手,示意先挑一半殺了。

刀鋒劃破雨,落在那些囚犯的脖頸上。輕而易舉地斬破滿是泥垢的與乾,斬斷骨骼,帶著一蓬並不鮮豔的水。

啪的一聲,人頭像的果實般落地,在青石板上的積水裡彈兩下便安靜下來,涌出的鮮也迅速被雨水沖淡。

見著有同伴死去,那些囚犯終於被死亡的恐懼刺激的清醒了些,麻木的神經恢復了一些活力,有的人試圖掙開繩索逃走,有的人絕地倒在雨水裡哭泣。有的人看著站在庭廊下的寧缺。眼神裡滿是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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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的畫面難免腥,寧缺沒有變態到願意欣賞,也沒有興趣和那些將死之人進行眼神和神上的流,轉走回廳

舉起猶有餘溫的茶杯喝了口。他再次擡頭向庭外。只見秋雨裡已經倒下了十幾首。青石地面上的變得濃郁了很多。

秋雨悽迷,庭間殺人如除草,除了刀鋒斷骨的聲音。便只有首前傾,重重砸到地面,把積水砸出水花的聲音。

寧缺看著碗裡澄的茶水,不知道在想什麼。上揚羽看著他的側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戶部員們在囚犯名冊上不停畫鉤塗抹,隨著那些名字越來越,他們的臉變得越來越蒼白,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秋雨持續,庭間聲音響起的頻率漸漸變慢,刀斧手們的呼吸聲越來越,斬落這麼多顆人頭,終究還是件很累的事

刑部派來的仵作和戶部的相關職司人員,涌進庭前開始檢查,同時準備理這些,刀斧手們飲完一碗烈酒後,在旁稍事休息。

還沒有完,寧缺說過,今天要殺很多人,把這些首搬走,把庭前的地面空出來,待刀斧手們恢復力,還要繼續殺人。

接著送過來的囚犯更多,除了刑部押過來的,還有應寧缺要求,軍部專門送過來的數十人,庭前的地面上本沒辦法跪下,只好分幾批。

“這些……大部分只是家眷。”一名戶部員翻了翻手裡的囚犯名冊,向上揚羽震驚說道:“難道這些人也都要殺?”

揚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向寧缺問道:“也瞎挑著殺?”

員們的臉有些難看。被押到庭前的數百人都是牽連的家眷,就算當年在戰爭裡知不報,甚至有從犯行爲,依據唐律也很難判死罪,判死罪那也是刑部或者大理寺的權力,難道就要這樣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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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數百名家眷在獄中被囚數年,神倒還不錯,因爲不是修行者,也沒有到什麼制,還能發出聲音,此時聽著員的話,他們才知道今日將要發生何事,不由驚恐萬分,哭著喊起冤來。

他們的罪名是通敵,唐律中通敵與叛國最大的不同,在於有沒有主實施,所以最常見的通敵者往往就是叛國者的家眷,這是很好理解的事

數年前那場戰爭暴發後,有很多唐人自世間各歸來,昊天道南門都有三分之二的道人與西陵神殿切斷聯繫,但依然有虔誠的昊天信徒誓死效忠西陵神殿不肯歸來,甚至在西陵神殿的護教騎兵裡任職。這些人都是叛國者,他們的家眷便是通敵者,無論有沒有與遠在西陵的親人斷絕關係,永遠都是通敵者,因爲脈聯繫是斬不斷的,這便是唐律裡最冷最殘酷的律條。

過去數年,唐國朝野四搜捕,在邊境線嚴防死守,擒獲數千名涉嫌通敵的民衆,然後把他們關押在長安城和各州郡的大牢裡,除了明正律法,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爲了震懾牽制那些遠在他鄉的叛國者。

今天,寧缺準備把這些人殺了,這是很令人想不明白的事,不止這些家眷們想不明白,朝廷裡的員們也想不明白。

庭院側方的巷道里滿是腥的味道,先前被斬下來的那些人頭,暫時被堆在板車上等著理,忽然有顆人頭滾了下來,在雨水裡骨碌碌滾著,一直滾到庭間,滾到家眷們的眼前,惹來一陣驚呼與哭泣。

寧缺擡起頭來,看著跪在秋雨裡的那些男,彷彿看到很多年前老筆齋對面的那堵被春雨打溼的灰牆,看到了死去的小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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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雨水裡那顆人頭,他想起更多年前將軍府裡發生的滅門慘案,想起那些溢出門漿和那些像西瓜般的人的頭顱。

“那年長安城落了場春雨,朝廷和神殿正在談判,準備議和,我帶著魚龍幫和羽林軍衝進清河郡會館,在雨中把清河郡的人全部殺了。”

他說道:“現在想來,我有些後悔。”

員們神微和,心想書院仁善……然而接著寧缺說道:“當時應該留些慢慢來殺,或者能夠得到更多的好。”

庭間一片死寂,只有雨聲和孩子們抑不住的哭泣聲。

“我知道你們覺得自己很無辜,那些清河人大概也這麼覺得,甚至從唐律或者道德來看,你們有些人真的是無辜的。”

寧缺看著雨中的數百人,說道:“但我不在乎。”

庭間的員和羽林軍都是唐人,他們很在乎這些事,所以臉有些難看,然而上揚羽不在乎,在秋雨裡緩緩舉起右手。

他和寧缺都是非典型唐人,唐律對於他們來說只是工,至於那些好的道德或者說懷,用來欣賞便好,不需要擁有。

手起,便是刀落。

刀落,便是頭落。

蒼老的臉頰,年輕的臉頰,猶帶稚氣的臉頰,因爲失去又被秋雨洗過,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再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伴著驚恐的喊聲、悽惶的求饒聲、怨毒的罵聲、悲涼的哭泣聲,各式各樣的頭顱不停掉落在雨中。

數百名叛國者的家眷,在秋雨裡紛紛死去,刀鋒切過骨,帶來死亡,聲音變得越來越悶,那是鋒口捲刃的關係,直至最後,砍頭的聲音變某種棒擊,像是破鼓在被不停敲打,沉悶而恐怖至。

刀斧手的手終於抖起來,戶部員們的手更是快些握不住筆,名冊上塗抹的墨塊變得越來越大,畫的鉤再難形,卻始終沒有聽到停止的信號。

揚羽以爲自己真的不在乎,然而看著那些男紛紛倒斃在泊裡,看著庭間雨水裡的頭顱堆的越來越高,他才明白自己的心依然不夠強大堅手抹掉額上不知是汗還是雨的水珠,看著寧缺聲問道:“夠了嗎?”。

寧缺說道:“戶部最擅算錢糧數人頭,我讓你做這件事,就是想知道殺多人才夠,所以這個問題應該是你來答我。”

揚羽嘆息著說道:“我是個普通人,無法理解大修行者們的心境,最關鍵的是,我不知道神殿對那個人有多影響力,所以……我不可能知道殺多人才足夠,我甚至懷疑怎麼殺都是不夠的。”

寧缺知道上揚羽的說法有道理,這也是他最沒有把握的事,俗世裡的悲歡離合真能影響到酒徒這樣的人嗎?

冷雨瀝瀝風自寒,卻無法阻止刺鼻的腥味在庭間瀰漫,他看著雨水無法沖淡的稠,說道:“秋風秋雨愁煞人。”

便是此時,上揚羽也沒有忘記讚:“好詩。”

寧缺說道:“或者你也來首?”

揚羽苦笑說道:“哪裡有這心。”

寧缺手接著檐上滴落的雨水,說道:“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

揚羽說道:“先生好閒趣。”

“我其實也不知道殺多人才夠,不過就像剛纔說的,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反正這些人都該死,反正朝廷養這些閒人還要花錢糧,那麼不妨殺殺看。閒來無事殺殺人,秋風秋雨殺閒人,要說這是閒趣,也通。”

寧缺走到雨中,轉看著員們說道:“或者,可以再多殺些試試,戶部管著戰俘的口糧,你們應該很清楚人數,怎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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