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簾從高高的桃山上跳了下來，向北奔去，自然要經過小鎮。

那時候，屠夫在陣裡依然舉著屠刀到砍，君陌正看著北方，臉略白，不知在想些什麼，然後看見了的黃。

就像崖坪上的同門那樣，君陌知道和他之間的那點事兒，於是更加確認大師兄在北方出了事，沉默之餘，重新坐回殘雪裡。

若能改變這個故事的結局，去便足夠，沒有人能跟上的步伐，若不能改變這個故事的結局，去就足夠，哀悼的時候，最好不要讓別人看見。

君陌這樣想著，哪怕是自己。

……

……

餘簾繼續奔掠，腳上的繡花鞋早就散了布縷，＂ｃｈｉ　ｌｕｏ＂而潔淨如白玉的雙足，踏著殘雪與污濁的泥水，震著整片大地。

黃像黃葉一般不停飄拂，卻始終不肯墜下枝頭，因爲那不是秋天將落的枯葉，而是春深時，有些提前、依然生意盎然的葉片。

西陵神國的田野裡，南晉臨康城外的丘陵間，滿野的蘆葦中，黃不停閃現，沒有用多長時間，便來到了數百里之外，然後繼續向北。

黃出現在微寒的大澤上，破開寒風，破開迷霧，破開人生的這場霧，的赤足踏在微漾的湖水上，踩出一道道抹不掉的痕跡。

一路向北，餘簾要越過千萬裡，去看看他究竟怎麼樣了。

……

……

“真快。”

觀主看著南方遙遠某，淡淡慨道，然後轉，向斷崖深，說道：“但你知道，不可能比我們更快。”

餘簾一步便是數裡，人世間沒有誰比更快，然而酒徒死後。還有觀主還有大師兄，掌握了無距境的大修行者，已經超出快這個字的意思。

大師兄坐在崖石堆裡，前盡是鮮，臉蒼白，前兩天一直平直橫於眉前的木，此時還握在手裡。卻已經垂到了畔。

很明顯，他敗了，連手裡的木都無法再舉起來，自然也沒有辦法把觀主留在這片遠離人間的雪域寒峰裡。

最開始時說的七日，現在連一半時間都還沒有過去，但大師兄的臉上沒有任何挫敗的緒。顯得那般平靜。

觀主世間第一，他世間第二，第二打不過第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書院講究的就是理所當然，那麼便不需要後悔，更不需要憤怒。

“昊天回了長安。書院上了西陵……你曾經說過一句話，得道者多助……現在看來，終究還是我們得了真正的道。”

大師兄看著觀主說道：“用君陌的話來說，道是什麼？道就是道理，我們佔著道理，那麼憑什麼不能勝利？”

“道理千萬，各有立場，書院的道理不見得真有道理。我的道理也無法爲所有人都信奉的真理，所以，沒有憑什麼三字。”

觀主看著他平靜說道：“至於昊天，雖然和寧缺一起回到了長安城，但你應該很靜清楚，這不代表我的道理就無法立。”

前段時間他與大師兄說過類似的話，當時大師兄的神極爲凝重。因爲這意味著長安城能保護寧缺，卻不見得能保護桑桑。

或者是因爲那七卷天書？

“離開桃山之前，我便想明白了一件事，道門與書院其實是同道中人。爲什麼？因爲人是所有社會關係的集合，那麼世界便是所有人意識的集合，人是怎樣想的，世界便是怎樣構的，昊天也便是如此產生的。”

觀主看著他繼續說道：“只不過書院認爲自己代表了絕大多數人的廣大利益，而我認爲自己代表了絕大多數的廣大利益。”

大師兄說道：“這種事，難道不應該由人們自己決定？”

觀主說道：“不然，人類本不清楚自己要什麼？”

大師兄不同意，說道：“所以你可以把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他們上？”

觀主說道：“父母對孩子是怎樣管教的？”

大師兄說道：“但我們並不是人類的父母，您要清楚這一點，更何況，沒有誰會願意多出一個父母來管教自己。”

觀主說道：“我人們，無論人們不我。”

大師兄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我無法確定老師和我們的想法是正確的，但我可以確定，你的想法是錯誤的。”

“也許吧。”

觀主著南方地表傳來轟隆震鳴，知道那個穿著黃的越來越近，轉向崖峰下走去，下一刻便會消失在虛空裡。

大師兄看著他的背影，說道：“我還活著。”

這場沒有旁觀者的戰鬥，已然分出勝負，然而卻似乎將不會分出生死，爲什麼？

觀主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大師兄懂了。

追求永恆者怕寂寞。

最不會殺天下第二的人，是天下第一。

活著，無論永恆還是漫長，最重要的就是伴。

或者說，能夠互相理解的對手。

酒徒與屠夫，就是此類。

觀主認爲自己的理念是正確的，那麼，他總要證明給人看。

給誰看？誰有資格看。

自然，只有李慢慢有這個資格。

“其實你應該很清楚，你我這場戰鬥最主要的目的，是爲了明字卷。”

殺死桑桑，對觀主來說是件很重要的事，但要奪取桑桑的神格，很明顯，收集七卷天書纔是最重要的事。

道門保管著六卷天書，還有一卷天書始終在書院的手裡，在大師兄腰間著，觀主想要收集七卷天書，便必須戰勝他。

大師兄說道：“是的，所以我沒有把明字卷帶在上。”

從這場戰鬥最開始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會理所當然地輸給觀主，那麼他當然不會把明字卷帶在邊，那等於是雙手奉獻給對方。

觀主說道：“這也不重要，因爲，你就等於那捲天書……只要把你擊敗，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阻止我拿到明字卷？”

……

……

書院前坪的草甸，在深冬時節依然綠草如茵，那些從桃山移植過來的桃花盛放的格外喜悅，彷彿變了耐寒的臘梅。

又或者是因爲它們在迎接舊日的主人到來？

青微飄，觀主出現在書院之前，然後向裡走去。

沒有誰能阻止他。

拿著竹掃帚的、穿著青布大褂的數科教授倒了下去。

還在養傷的黃鶴教授，本無法彈。

雲集陣法無風而破。

觀主來到書院後山的崖坪上，沒有黃牛，沒有白鵝，溪上沒有水車，只有那方鏡湖，有湖畔林裡的那些宅院，清幽，卻無人氣。

他在湖畔靜靜站了很長時間，會了很長時間。

他沒有進過書院後山。

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很有意義。

然後他離開，去尋找那捲天書。

書院裡有個地方藏書最多，那是個崖。

觀主來到崖前，才發現，原來書院後山還有人。

那是一個讀書人。

……

……

（慢慢寫著，今天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