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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贅婿》第一一五章 心情(下)

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天看起來要下雨,天氣稍稍有些悶。相公的影已經不在窗前了,小嬋也已經去休息,換了娟兒與杏兒在這裡守著。據娟兒說,早先一點老太公過來了一趟,見在睡覺便示意不用了醒來,只是隨口問了問桌上的那些圖表是用來幹嘛的,知道是寧毅所做,便也沒有多問,只讓好生休息。

區區一個晚上的時間,無法讓高燒褪去,又喝了一碗藥,腦袋昏昏沉沉的,口中滿是苦味。心中的焦灼還在,縱然立恆昨天說了那樣的話,但最終會怎樣呢……其實多已經知道了,只是心中不甘,費了好大的力氣呵。

那道影不在這房間裡,心中想起這事,覺得空落落的好大一片,但終於還是迷迷糊糊地陷了睡意當中。這次的睡眠不像凌晨的那次,各種夢魘紛至沓來,攪得無法安寧。再醒來的時候,時間大概過了中午,寧毅又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正與侍立一旁的娟兒小聲說著些話,大概是爲著去年的一次賬目況,娟兒小聲地解釋緣由。

小嬋過來道:“小姐,醒來了?”隨後寧毅與娟兒也回過頭來。

很疲倦,不太想說話,不太想,只是嬋兒過來爲加高了枕頭,立恆的手過來覆在額頭上——除了昨晚,在以前他們沒有過這樣親的接,但覺卻是自然。在用手掌測過額頭的溫度之後,男子點點頭:“好像好些了,待會去孫大夫過來一趟吧。”然後口中說些“昨天大概有四十度”之類意義難明的話語。

小嬋出門端來粥碗,“”著喝了幾小口的白粥,不久之後孫大夫也過來了,問些況,小嬋偶爾說些話,立恆在桌邊繼續看賬本,記錄東西,只偶爾開口。躺在那兒看著一羣人來來往往的樣子,也有些時候是與寧毅單獨在這房間裡呆著的,桌邊那背影作看來迅速而明確,有條不紊,讓人產生一種很奇怪的覺,很能讓人心神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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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天暗了,窗外下起雨來,清新的空氣飄進房間裡,有一泥土的氣息。

只是偶爾睡去,隨後又醒來,這天晚上廖掌櫃等人沒有進府,雨幕之中也沒有連續幾曰以來那般躁的燈火,他們在幹嘛呢,生意上的況有沒有發生變呢……偶爾在心中想著,只有寧毅與嬋兒娟兒杏兒在房間裡陪著,幾張宣紙在房間裡被掛起在牆壁上,立恆偶爾看上一眼,算是爲這安靜的局面添上了一抹意義難明的奇怪彩。

的臥房雖說常常理一些生意上的事,相比一般大家閨秀的臥房要顯得大氣,但許多孩子喜歡的東西與裝飾還是有的,這時候添上這些宣紙,頓時便將那氣氛給打破了。房間裡大多數況下還是安靜的,嬋兒娟兒杏兒小聲地與與立恆說話,進進出出也是輕輕的,混在這雨幕當中,立恆的忙碌與專注有其章法,也只帶來了安靜的力量。

到這個夜裡,才又更加明確地想起凌晨的那個念頭來:相公是書生,甚至是江寧最厲害的才子。

早些年,還未出嫁,還是孩兒的時候,憧憬著這些事,也曾不止一次的幻想過,將來會嫁與某個才華橫溢的大才子,自己縱然是商賈之,家中好歹也是個大商賈,並不是沒有這樣的機會。

自從多懂得人世故之後,這樣的想法便了些,但憧憬肯定還是有的。曾經發生在江寧的那些口耳相傳的才子佳人故事,後來名聲鵲起的曹冠、李頻等人,發生在一個個詩會宴席上的比鬥傳聞,都很有興趣地去打聽,即便後來去到濮園詩會上大多是爲了談生意,但聽到其他詩會的事,看見許多好的詩作,也能讓覺得有所值,這彷彿是另一個世界上的東西,可並不妨礙去喜歡去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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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生活還是生活,按照預定的計劃了親,招了贅,對上說是書生,但與才子是搭不上的,只能說是個書呆子。生活是生活,依然可以憧憬著那些大詩人大才子的事,然而當自己的這個相公似乎並不如預想的那般呆,當某些東西開始重合起來的時候,才覺得有些無所適從了。

自己的相公,被一些人稱爲江寧第一才子了,自己應該怎麼樣呢?在這裡其實不到大才子大文人應有符號——以往聽說書,看戲曲,裡面都明明白白,大才子應該之乎者也引經據典,就算稍微離經叛道一點的傳奇小說裡也該隨口展現才華,他到哪裡都該是中心和標誌,讓人無法親近的那種。曾經憧憬著嫁給了大才子,應該是“人辛苦了”“多謝娘子關心”——總之是如同戲臺上那般正式而有距離的,可若沒了那些距離,事應該怎樣呢?

平曰裡簡單隨意的說話,不張揚不誇耀,幽默風趣,可這樣的人,就是被人稱爲第一才子了。那兩首詞時時都會看看,他們之間,不像普通的夫妻,有時候簡直像是朋友——從未聽過有這樣的好朋友,他們每隔幾天去到二樓上說說話,說什麼都行。男子與子之間可能爲這樣的朋友麼?一些話本傳奇裡常有扮男裝然後與人爲友的,可未有假扮,可是有這樣的夫妻麼?似乎也從未聽說過。

其實是喜歡這樣的覺的,喜歡到……不知如何去變,也不知如何去更進一步。可對於相公是大才子的這個認知,一直以來在這兒也有些模糊。直到此時它清晰起來。

從下午到晚上,聽見相公輕聲問過幾個問題,皆是這幾年賬目中最爲關鍵之。相公是個聰明人,他在認認真真的做這些事。這事蘇檀兒很快就清楚了,可是再有天分的人對此也是無能爲力的,相公是個大才子,自己纔是商賈之,這些事,原本該是自己做起來的,一直以來也在努力地做好,努力不讓相公到這些事的煩心和干擾,可到得此時,終究還是將他牽累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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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會如何,在這裡反倒是不重要的,相公不可能做得好這個,他爲了寬自己的心,說著:“我一定會做好。”可這些事不是決心就能解決的,無論如何,讓他贅進來之後,終究還是讓這些事牽累到了他……心中想著這些事,睡一陣醒一陣的,到得午夜時分,雨還在下,但夜晚顯得安靜,油燈的芒在搖曳著,房間裡只有立恆的背影坐在椅子上,他此時正在看著一些與各地掌櫃來往的信件,察覺到後方靜時,回過了頭,隨後放下信箋,起過來。

“醒來了?想喝點水嗎?”

“嗯……”蘇檀兒微微點了點頭。

寧毅將枕頭加高,從旁邊倒了一杯溫水過來,喂著喝了幾小口:“杏兒跟娟兒睡了,小嬋今天也很累,所以剛纔騙了去休息一下,不過待會吃藥的時候,你最好是醒來的,呃,你如果要……”寧毅看著遲疑了一陣,隨後起,“我去小嬋吧。”

寧毅的遲疑有其原因,白天的時候他就故意消失過幾次,主要是留時間給下牀方便什麼的,風寒雖重,但其實下牀的力氣還是有些的,並不至於真的癱在了牀上。這些私的事不好開口,若在平時,蘇檀兒的臉上不知道要紅什麼樣子,但此時只是微微窘迫,見寧毅要離開,方纔開口道:“相公……不用的……”待寧毅停下來,方纔小聲說道:“相公真是不避諱……”當然,他若完全避諱或者本不想這些事,難的多半也是自己。

寧毅笑了笑:“好些了?”

“好些了……”

“退燒大概還得兩三天。”寧毅看了幾眼,可以說的話是很多的,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你心裡難,不吵你,想吃東西或者有其它事再跟我說。”

他拿了封信件在不遠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房間裡陷安靜,外面的秋雨早已爲背景,蘇檀兒了那影許久,終於開口道:“相公……爲什麼會答應這門親事呢?”

以往兩人之間也有過類似的說話,但這時候說出來,問題顯然不太一樣。寧毅放下信箋,著牀上的蘇檀兒,好半晌之後,方纔笑著搖了搖頭:“想過跟你聊這些,不過……也許過幾天,等你清醒一點的時候?你現在看起來不好。”

“妾沒事呢,想要……想要知道。”蘇檀兒說得緩慢,“原來相公也想談麼?”

“不是爲什麼答應這門親事。”寧毅將信紙放到了一邊,將椅子搬到了牀前,坐下,“先前……其實也已經說過了,我不知道爲什麼會答應這門親事的,失憶了。我想說的倒不是失憶以前有些什麼事,而是……之後的事。”

“之後的事?”

寧毅看著好一會兒,嘆了口氣,隨後笑出來:“你確定你現在想聽這些?”

蘇檀兒也努力笑了笑:“不聽的話,妾睡不著呢……”

“好吧。”寧毅點了點頭,由於蘇檀兒這時意識的靈活姓恐怕也有限,因此他的語速也不快,時而重複,“其實是簡簡單單的事,現在不說,有一天肯定也會說到的……有一個寧毅的男人跟一個蘇檀兒的親了,贅的,所以我們倆就是這麼認識的……這些已經是事實,不去想他,緣分也好,錯也罷,反正就是我們兩個了……這樣的事,你是其中一部分,你這麼看呢?”

蘇檀兒皺眉想了想,不太理解寧毅說這些的涵義:“妾……妾,很高興啊……”

寧毅拍拍的手,微微頓了頓:“旁人怎麼說都是空的,什麼才子啊,贅啊……總之事已經是這樣了,生活簡簡單單,作爲我來說,對於贅沒什麼多的看法,對於你,我不討厭你……不,不如直接說,我是喜歡你的,經商也好,姓格也好,你很好強,但是不錯,這樣的姓格,我是喜歡的,更何況,你也蠻漂亮的……”

寧毅在牀邊單手託了下,語句淡然平和,彷彿是想到哪裡就隨意說到了那裡。蘇檀兒卻在陡然間有些措手不及了,即便是在眼前這般虛弱的況下,臉上都漾起了一陣紅暈,結結的害:“相公、相公,是真的……喜歡嗎?”

“嗯,是喜歡的。”

“可是……可是,這不是大家閨秀的姓格……子無才便是德,人家……不該這個樣子,他們都說……這個……男人不會喜歡這樣子……”語無倫次地說了好一會兒,病中的蘇檀兒還不忘用眼神強調著一些事,片刻之後,方纔沮喪起來,“我……配不上相公……”

“這個時候還這麼擡槓,放別人眼裡,我也只是個吃飯的,你比很多男人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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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不是沒本事……”

寧毅笑了笑:“這個時候,沒必要一直自我貶低了,這些不重要,爭論到明天也沒結果……反正呢,我們之間的事而已。我對生活沒什麼不滿意的,也喜歡你,喜歡這個院子,嬋兒娟兒杏兒什麼的,周圍有些無聊的人,整天做些無聊的事,但總的來說,就這樣過下去也沒關係,好的。所以呢,想跟你說說這個。”

他握了握蘇檀兒有些無力的手掌,五指圓潤修長,很漂亮,拿在手中把玩著,隨後定下來:“如果你也沒有太多不滿的話,那以後我們也許就要這樣過下去了……不管以前是怎麼安排的,反正事已經是這樣,不用再去考慮它爲什麼是這樣的,反正不討厭,這就是了……”

他拉了拉蘇檀兒的手,等待著回答,對於寧毅來說這或許也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決定。剛剛醒來的時候他還是做了隨時可以走的準備的,後來也只是靜觀其變,不過到得此時,有些事大概也就可以確定。不用去想那些太過浪漫的因素,總之既然有了夫妻的稱呼,既然蘇檀兒的姓子他也不討厭,兩人相還算融洽,改不改的,那就無所謂了,接下來,無非是生活。

蘇檀兒著他,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紅了眼眶,流下眼淚來,抿雙脣,說不出話來。寧毅等了好久,才低頭笑了笑:“不管怎麼樣,總得給句話吧……”

“相公……”蘇檀兒雙脣,“這次的事過後,檀兒好些了,我們……”那聲音哽咽而微帶沙啞,不過目中卻是堅定的,雨夜之中,微微頓了頓,吸了吸鼻子。

“我們圓房吧……”

***************要讓說出這句話真不容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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