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
都。
正午剛過,六月明落在訶池邊綠樹蔭的道路上,悶熱的空氣中響著夏末的蟬鳴。林丘穿過只有寥寥行人的道路,朝著風堂的方向走去。
這一天是華夏元歷二年的六月十二,忙碌工作中平平無奇的一天。林丘三十一歲,是華夏軍中履歷輝煌的年輕軍之一。
他是在小蒼河時期加華夏軍的,經歷過第一批年輕軍培養,經歷過戰場廝殺,由於擅長理細務,加過書、進過總參、涉足過報部、商務部……總之,二十五歲之後,由於思維的活躍與開闊,他基本工作於寧毅周邊直控的核心部門,是寧毅一段時期最得用的助手之一。
雖說軍隊草創前期人才大多穿混用,哪裡需要就往哪裡擺,但什麼事都接過一些,這份履歷在同齡人中仍然頗爲出衆。西南大戰後期,寧毅在獅嶺前線與宗翰、高慶裔談判,邊帶著傳達自己意志的,也就是思維活躍,應變能力出衆的林丘。
華夏軍擊敗真之後,敞開大門對外拍賣式出售技、拓寬商路,他在其中負責過最主要的幾項談判事宜。這件事完後,都進大發展階段,他進此時的都商務局掛副局職,負責都工商業發展一塊的細務。此時華夏軍轄區只在西南,西南的核心也就是都,因此他的工作在實際上來說,也常常是直接向寧毅負責。
華夏人民政府立後,寧毅在都這邊有兩辦公的所在,其一是在城市北面的華夏人民政府附近的主席辦公室,主要是方便頭、召集人員、集中理大型政務;而另一便是這訶池邊的風堂了。
如今人民政府的工作分派已進正軌,寧毅不需要時刻坐鎮這邊,他一年有半數時間呆在都,如果行程沒有大的偏差,通常是上午到政府辦公,下午迴風堂。一些不需要牽扯太多人手的事,通常也就在這邊召人過來理了。
風堂附近通常還有其他一些部門的負責人辦公,但基本不會過於喧囂。進了廳堂大門,寬敞的屋頂隔開了暑熱,他駕輕就地穿過廊道,去到等待接見的偏廳。偏廳沒有其他人,門外的書告訴他,在他前頭有兩人,但一人已經出來,上廁所去了。
偏廳的房間寬敞,但沒有什麼奢華的擺設,過敞開的窗戶,外頭的花樹景在中令人心曠神怡。林丘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坐在椅子上開始看報紙,倒是沒有第四位等待接見的人過來,這說明下午的事不多。
腳步聲從外頭的廊道間傳來,應該是去了廁所的第一位朋友,他擡頭看了看,走到門邊的影也朝這邊了一眼,隨後進來了,都是人。
帶著笑容的侯元顒著雙手,走進來打招呼:“林哥,嘿嘿嘿嘿……”不知道爲什麼,他有點忍不住笑。
“元顒。坐。”
侯元顒的年紀比他小幾歲,但家中也是華夏軍裡的老人了,甚至算是最老一批戰士的家屬。他年後多數時間在報部門任職,與一般報部門工作的同事不同,他的格比較跳,偶爾說點不著調的笑話,但平時沒有壞過事,也算是華夏軍中最得信任的核心骨幹。
“嘿嘿,林哥。”侯元顒在林丘邊的椅子上坐下,“知不知道最近最流行的八卦是什麼?”
林丘笑地看他一眼:“不想知道。”
“是這樣的。”侯元顒笑著,“你說,咱們華夏軍裡最厲害的人是誰?最讓真人害怕的那個……”
“那應該是我吧?”跟這種出報部門滿口不著調的傢伙聊天,就是不能跟著他的節奏走,於是林丘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回答。
侯元顒也不理會他的節奏:“是娟兒姐。”
“啊……”
“真人最害怕的,應該是娟兒姐。”
“爲什麼啊?”
“誒嘿嘿嘿,有這麼個事……”侯元顒笑著靠過來,“前年西南大戰,熱火朝天,寧忌在傷兵總營地裡幫忙,後來總營地遭到一幫傻瓜突襲,想要抓走寧忌。這件事回報過來,娟兒姐生氣了,就跟彭越雲說,這樣不行,他們對小孩子手,那我也要殺宗翰的孩子,小彭,你給我發出懸賞,我要宗翰兩個兒子死……”
侯元顒的話語響在安靜的廳堂裡:“懸賞發出去了,然後怎麼樣?大家都知道了……宗翰敗仗,沒有死,他的兩個兒子,一個都沒有跑,嘿嘿嘿嘿……你說,是不是娟兒姐最厲害……”
林丘想了想:“你們這無聊的……”
“主席自己開的玩笑,嘿嘿嘿嘿……走了。”侯元顒拍拍他的手臂,隨後起離開。林丘有些失笑地搖頭,理論上來說談論領導人與他邊人的八卦並不是什麼好事,但過去這些年華夏軍核心層都是在一起捱過、衝過鋒的朋友,還沒有太過於忌諱這些事,而且侯元顒倒也不失毫無自知,看他談論這件事的態度,估計已經是張村那邊頗爲流行的玩笑了。
由於頭的時間不,甚至時不時的便會在食堂遇上,侯元顒倒也沒說什麼“回見”、“吃飯”之類生分的話語。
侯元顒離開之後不久,第二位被接見者也出來了,卻正是侯元顒先前說起的彭越雲。彭越雲是西軍覆滅後留下來的種子,年輕、忠誠、可靠,人民政府立後,他也進報部門任職,但相對於侯元顒負責的報彙總、歸納、分析、整理,彭越雲直接參與間諜系統的指揮與安排,如果說侯元顒參與的算是後方工作,彭越雲則涉及諜報與反諜報的前線,雙方倒是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過了。
雙方笑著打了招呼,寒暄兩句。相對於侯元顒的跳,彭越雲更加穩重一些,雙方並沒有聊得太多。考慮到侯元顒負責報、彭越雲負責諜報與反諜報,再加上自己目前在做的這些事,林丘對這一次面要談的事有了些許的猜測。
過得一陣,他在裡頭湖邊的房間裡見到了寧毅,開始彙報最近一段時間商務局那邊要進行的工作。除了都周邊的發展,還有關於戴夢微,關於部分商人從外地收買長約工人的問題。
“……目前這些工廠,很多是與外頭私相授,籤二十年、三十年的長約,但是工資極低的……這些人將來可能會變極大的患,另一方面,戴夢微、劉世、吳啓梅這些人,很可能在這些工人裡安了大量間諜,將來會搞事……我們注意到,目前的報紙上就有人在說,華夏軍口口聲聲尊重契約,就看我們什麼時候違約……”
“……對於這些況,我們認爲要提前做出準備……當然也有顧慮,譬如說如果一刀切的斬掉這種不合理的長約,可能會讓外頭的人沒那麼積極的送人過來,我們出川的這條路上,畢竟還有一個戴夢微堵路,他雖然承諾不阻商道,但可能會想盡辦法阻止人口遷徙……那麼我們目前考慮的,是先做一系列的鋪墊,把底線提一提,譬如這些簽了長約的工人,我們可以要求那些工廠對他們有一些保障措施,不要被盤剝太過,等到鋪墊足夠了,再一步一步的這些黑心商人的生存空間,反正再過一兩年,不管是打出去還是怎麼樣,我們應該都不會在意戴夢微的一點麻煩了……”
關於黑商、長約,甚至於夾雜在工人當中的間諜這一塊,華夏軍中早已有所察覺,林丘雖然去分派管商業,但大局觀是不會減弱的。當然,現階段保障這些工人利益的同時,與大量吸收外來人力的方針有所衝突,他也是考慮了許久,纔想出了一些前期制約辦法,先做好鋪墊。
這些想法先前就往寧毅這邊提過,今天過來又見到侯元顒、彭越雲,他估計也是會針對這方面的東西談一談了。
果然,寧毅在幾分文案中特地出了黑商的這一份,按在桌上聽著他的說話,斟酌了許久。待到林丘說完,他纔將手掌按在那文稿上,沉默片刻後開了口:“今天要跟你聊的,也就是這方面的事。你這邊是大頭……出去走一走吧。”
“是。”林丘站起來,心中卻微微有些疑了。跟隨寧毅這麼久,經歷的大事無數,甚至於就在現在,都外都在進行無數的大事,黑商的問題就算牽涉到戴夢微,甚至牽涉到契約問題,理論上來說也有著各種解決的方法,按照寧毅過去的辦事風格,三言兩語也就能夠拍板了。但看他眼下的神,卻蘊含著更加深層次的慎重與警惕。
走出房間,林丘跟隨寧毅朝湖邊走過去,在路面上灑下林蔭,知了在。這是尋常的一天,但即便在許久之後,林丘都能記得起這一天裡發生的每一幕。
“有一件事,我考慮了很久,還是要做。只有數人會參與進來,今天我跟你說的這些話,以後不會留下任何記錄,在歷史上不會留下痕跡,你甚至可能留下罵名。你我會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有人問起,我也不會承認。”
寧毅頓了頓,林丘微微皺了皺眉,隨後點頭,安靜地回答:“好的。”
“對於這些黑商的事,你們不做遏制,要做出推。”
“推……”
“對於與外界有勾結的這些商人,我要你把握住一個尺度,對他們暫時不打,承認他契約的有效,能賺的錢,讓他們賺。但與此同時,不可以讓他們氾濫災,劣幣驅逐良幣,要對他們有所威懾……也就是說,我要在這些廠商當中形一道黑白的隔離,奉公守法者能賺到錢,有問題的這些,讓他們更加瘋狂一點,要讓他們更多的榨手下工人的生路……對這一點,有沒有什麼想法?”
林丘低頭想了片刻:“好像只能……商勾結?”
“可以收一點錢。”寧毅點了點頭,“你需要考慮的有兩點,第一,不要攪了正當商人的活路,正常的商業行爲,你還是要正常的鼓勵;第二,不能讓那些佔便宜的商人太踏實,也要進行幾次正常清理嚇唬一下他們,兩年,最多三年的時間,我要你把他們瘋,最重要的是,讓他們對手下工人的盤剝手段,到達極點。”
“……戴夢微他們的人,會趁機鬧事……”
“我們也會安排人進去,前期幫助他們鬧事,後期控制鬧事。”寧毅道,“你跟了我這麼幾年,對我的想法,能夠理解很多,我們現在於草創初期,只要戰鬥一直勝利,對的力量會很強,這是我可以放任外頭那些人閒聊、謾罵的原因。對於這些初生期的資本,他們是逐利的,但他們會對我們有顧忌,想要讓他們自然發展到爲利益瘋狂,手下的工人民不聊生的程度,可能至十年八年的發展,甚至於多幾個有良心的青天大老爺,那些簽了三十年長約的工人,可能一輩子也能過下去……”
“我不想等那麼久,兩年、最多三年,我希在這些工人當中激發出怨氣來,戴夢微他們的人當然會協助我們搞事,煽這些工人。但是在事的後期,我們的人,要給他們找出一條出路,我希是一場遊行,而不是一場大規模的暴。當他們做出這樣的事來,他們會發現,他們的抗爭是有效的,我們會改正過去的不合理……我要用三年的時間,在他們的心裡,爲四民中的‘民權’立論。”
林丘離開之後,師師過來了。
下午忙裡閒,他們做了一些的事,隨後寧毅跟說起了某個名《白》的故事梗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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