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些年開放新聞紙,到我們主都,尤其是去年到天下矚目,人民政府立之後,都的報紙業,算得上是興旺發達,到今天,我們這邊統計的各種各樣的報紙——加上私下裡流通的小報,都一地就在兩百五十種以上了。”
“這是去年開放以後造的繁榮,但到了現在,其實也已經引起了很多的象。有些外來的書生啊,財大氣,寫了文章,大報紙發不上去,乾脆自己弄個小報發;有些報紙是故意跟我們對著來的,發稿子不經調查,看起來記錄的是真事,實際上純粹是瞎編,就爲了抹黑我們,這樣的報紙我們取締過幾家,但還是有……”
“也有看起來不跟人對著幹,但純粹瞎搞的,比如《天都報》,名字看起來很正規啊,但很多人私下裡都說他是添堵報,志怪傳說、小道消息,各種瞎編胡鄒的新聞,每期報紙看起來像那麼回事,但你愣是不知道該相信哪一條。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真的也變假的了……”
“所以啊,這些事要整頓一次了,但師出要有名,我們首先要有一套更詳細的法規來規定這些事。不是不準寫志怪小說,但你前頭得標註清楚,不能誤導別人。描述事跟表述看法需要分清楚,不能完全混爲一談。這一套法規的制定,就是我們接下來要討論的東西,儘量在這半個月的時間,整理出它的初稿來……”
第二天上午進行的是宣傳部的會議,會議佔用了新修會議大樓二樓上的一間會議室,開會的場所窗明幾淨,過一側的玻璃窗戶,能夠看到窗外樹冠上青黃相間的樹木葉子,雨水在樹葉上聚積,從葉尖緩緩滴落。
這是宣傳部八月裡最重要的會議,由雍錦年主持,師師在一旁做了筆記。
“……對這件事,上個月就已經發了文,所以收集上來的意見也多,這邊已經逐條歸檔。”雍錦年說著話,手拍了拍一旁統一印製出來的歸檔冊子,而下方每一名參會員的手邊,也早已擺放好了這些。
“……所以接下來啊,咱們就是水磨工夫,每天,加班半天開會,一條一條的討論,說自己的看法,討論完了彙總再討論。在這個過程裡頭,大家有什麼新想法的,也隨時可以說出來。總之,這是我們接下來很多年時間裡管理報紙的依據,大家都重視起來,做到最好。”
“好,我們接下來,開始討論最重要的,第一條……”
水珠在明亮的窗戶上蔓延而下,它的路線蜿蜒無定,時而與其它的水珠匯,快走幾步,有時候又停留在玻璃上的某個地方,遲遲不肯滴落。此時的會議室裡,倒是沒有多人有心思注意這有趣的一幕。
新建起的整個會議大樓共有五層,此刻,許多的會議室裡都有人羣聚集。這些會議大多枯燥而乏味,但與會的人們還是得打起最大的神來參與其中,理解這中間的一切。他們正在編織著可能將影響西南乃至於整個天下方方面面的一些關鍵事。
如果說這世間萬的擾是一場風暴,這裡便是風暴的其中一核心。而且在許多年安,很可能會是最大的一了。
秋雨短暫地停歇。
外頭不遠的街道上,馬車仍舊噠噠噠的穿行,它們在站臺邊停下,大大的車廂里人們魚貫而下,往前往後、往左往右的人羣在外頭的廣場上織,約約的,在雨停之後的樹叢裡,傳來小孩子的聲。
第一場會議開過了整個上午,午飯過後,會議當中最核心的幾人包括雍錦年、李師師在又進行了一閉門的彙總,以再度梳理接下來半個月討論的方向和框架。
會議完畢後,雍錦年和師師笑著說起雍錦懷孕的事。
“……前幾天渠慶過來,送張村那邊自查的彙總,開完會以後,主席那邊……呵,恨不得把渠慶立馬打發回去,就是……跟他說了很多人懷孕之後的心得,說小年紀也不小了,要注意這個、注意那個,渠慶本來是個糙漢子,也被嚇了一跳,跑到軍醫館那邊找穩婆、會接生的挨個問了一遍,穩婆倒是大大咧咧的,說只要平時好,能有什麼事,咱們華夏軍的人,又不是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渠慶都不知道該信誰,也只好買了一堆補品回去。其實小過去不行,但在華夏軍這麼些年,早都鍛煉出來了,如今在張村上課,個個老師都看著,能有什麼大事。”
師師也笑:“他一個男人,人的事懂什麼,這就是瞎心。”
“主席這也是關心人。就是在這件事上,有點太小心了。”
師師道:“錦兒夫人曾經沒有過一個孩子。”
“嗯。”雍錦年點點頭,“無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啊,這是對的。”
兩人就此時又聊了幾句,離開會議大樓,方纔分開朝不同的方向走去。師師順著兩邊栽有大樹的人羣不多的道路往西側前行,穿過一扇大門,走過建有簡單園林的池塘,是一在林間的院子,屋檐下有人影走過,院落的房間裡,有不同的書員與外來者接或是伏案整理文檔。這是風暴中央的最核心點。
下午的這個時間點上,只要沒有什麼突發的時間,寧毅通常不會太忙。師師走過去時,他正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拿了一杯茶在發呆,旁邊的茶桌上放了張簡易的地圖以及寫寫畫畫的紙筆。
“會開完了?”沒有扭頭看,但寧毅著前方,笑著說了一句。
“又在打什麼主意了?”師師笑著將今天的會議記錄放在桌子上。這句話倒沒有什麼額外的深意,因爲這辦公室人來人往的況頗多,沒有做什麼私人事的餘地,兩人偶爾在這頭,也就僅限於彙報工作,或者閒聊了。
“在想怎麼寫篇文章,把最近老在報紙上跟我對著幹的那個賈丁罵哭……哎呀,他有很多黑料,可惜我不能。”寧毅偏了偏頭,出“我想搗”的笑容,師師也已經悉他私下裡的這一面了。
“不要來啊,我們這邊正開會呢,當心我們出個條款,把你們這些匿名寫文章的都抓起來。”
“別唬我。我跟雍夫子聊過了,筆名有什麼好的。”作爲實質上的幕後黑手,寧毅翻個白眼,很是嘚瑟,師師忍不住笑出聲來。
此時斷斷續續的秋雨已經停了許久,從寧毅坐著的屋檐朝外看去,不遠林木掩映間,落下的在池塘的上方顯出一片金虹來。兩人坐著看了片刻,寧毅給倒了茶,師師捧著茶杯。
“前兩天侯元顒說於大哥會來找我,昨天確實過來了。”開口道。
“出什麼有趣的事了?”
“嚴道綸那邊,搞出問題來了……”
師師側坐著,語氣平靜地說起有關嚴道綸、於和中的那些事,寧毅聽著,便也挑了挑眉:“拿不拿嚴道綸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但如果能拿得住,當然也好。”
“劉世那邊正在打仗,咱們這邊把貨延後這麼久,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寧毅扭頭看:“你怎麼想的?”
“第一個念頭當然是你不想讓劉世輕輕鬆鬆的贏,他們打得越久,我們越賺錢。”
寧毅笑了笑,過得片刻,方纔搖了搖頭:“如果真能這樣,當然是一件大好事,不過劉世那邊,先前運過去的軍用資已經非常多了,老實說,接下來就算不給他任何東西,也能撐起他打到明年。畢竟他財大氣又豁得出去,這次北伐汴梁,準備是相當充分的,所以延後一兩個月,其實整上問題不大。劉世不至於爲這件事發飆。”
“……那如果不是這個原因,就是另外一個了……”
師師低聲說出這句話來,沒有將心中的猜測點破,因爲可能會涉及許多額外的東西,包括報部門大量不能外的工作。寧毅能夠聽出語氣的審慎,但搖頭笑了笑。
“不是什麼大,總參那邊的初期推演本就包含了這個猜測的。”
他捧著茶杯,向前方的池塘,說道:“所謂世,天下崩壞,英雄並起、龍蛇起陸,最開始的這段時間,蛇蟲鼠蟻都要到臺上來表演一陣子,但他們有的是真有本事,有的因時應勢,也有的純粹是運氣好,揭竿而起就有了名氣,這個跟中原淪陷時候的象是一樣的。”
“但接下來,蛇蟲鼠蟻就要在蠱盅裡開始咬,是騾子是馬,都要拿出來見真章。這個時候,世的規矩和玩法就要真的出來主宰一切了。槍桿子裡才能出政權,誰是孬種,誰看起來胖,但厲苒腳步虛浮,就會陸續被過濾出去。這個過濾,現在已經開始了。”
他說到這裡,喝了一口茶,師師點點頭,想起昨晚於和中說的那一切,上下推諉、各自撈錢……其實這些事,也早已看在眼中。
“……其實昨天,我跟於大哥說,他是不是該把嫂子和孩子遷到都這邊來。”
“你看,不用報支持,你也覺到這個可能了。”寧毅笑道,“他的回答呢?”
“他……捨不得這邊的兩位紅知己,說這一年多的時間,是他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師師看著寧毅,無奈地說道。
寧毅點點頭:“不出大事,日子還是有得過的,不過一旦劉世出局,他可能沒有現在這麼滋潤的生活了。”
“他有錢,還把錢投去建廠、建作坊了,另外,還接了嚴道綸這些人的關係,從外頭輸送人口進來。”
寧毅喝了口茶:“這還聰明的……”
“跟李如來他們合的夥……”
“咳咳咳……”寧毅將茶杯放到一邊,咳了好幾下,按著額頭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罵,隨後道:“這個……這也……算了,你以後勸勸他,經商的時候,多憑良心做事,錢是賺不完的……可能也不至於出大事……”
“昨天他跟我說,如果劉世這邊的事辦,嚴道綸會有一筆謝禮,他還說要幫我投到李如來的生意裡去。我在想,有沒有可能先做一次備案,一旦李如來出事,轉他反正,這些錢的話,當給他買一次教訓。”
寧毅想了想,搖了搖頭。
“還是不要的好,事一旦牽扯到你這個級別,真相是說不清楚的,到時候你把自己放進去,拉他出來,道義是盡了,但誰會相信你?這件事如果換個局面,爲了保你,反而就得殺他……當然我不是指這件事,這件事應該得下,不過……何必呢?”
師師點點頭:“那我再想想其它辦法。”
“嗯。”
兩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師師道:“……你們這邊真覺得劉世會輸嗎?也就是說,拖上一兩個月,也就是爲了賴這一兩筆賬?我還以爲是更大的戰略呢……”
“兩筆賬也很多了,已經是很大的戰略了。”寧毅笑道,“至於劉世那邊,確鑿的證據當然沒有,但是針對前線那邊發回來的報,鄒旭雖然叛變,但是對手下部隊的紀律,要求仍舊非常嚴格,陳時權、尹縱這兩個大地主,幾乎是被他給掏空了,砸鍋賣鐵在賭這一把。他的部隊戰鬥力是有的,而劉世渡江之後,幾次小勝逐漸變大勝,我們覺得,鄒旭是憋著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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