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得放手廝殺的這一刻，樑思乙才發現，遊鴻卓手中的刀，要遠比他過去呈現出來的可怕。許多時候只見他單刀趨進如風，幾乎是一人之力抵住了陳爵方與那丘長英兩人的攻勢，而路邊殺過來的“不死衛”嘍囉，往往是手一刀便被他砍翻在地。

與兩人對敵的陳爵方與丘長英心中的更是深刻。與這名使單刀的漢子手，最可怕的是他給人的節奏格外讓人難，往往是三四刀快如閃電般、不要命的劈出，到得下一刀上，前半刀仍舊迅速，後半刀卻像是突兀地缺了一塊，這邊一槍或是一刀撲空，對方的攻勢便到了眼前。

衆人習武半生，往往都是在千百次的訓練之中將對敵作打條件反，然而對方的刀在關鍵時刻往往時快時慢，給人的覺極其扭曲古怪，猶如天上的月亮缺了一塊，按照瞬間的反應應對，猝不及防下，好幾次都著了道。好在他們也是廝殺多年的老手，手片刻，雙方上都有見，但都還算不得嚴重。

這廝殺的戰團隨著遊鴻卓、樑思乙二人的奔突朝著前方蔓延，“天刀”譚正看著這邊，一路走來，到得近時，方纔哈哈一笑：“好刀法，這位朋友的刀中已明快慢、圓缺之道，假以時日，或能大……可惜了。”

他口中“可惜了”三個字一出，影猛地趨進，猶如幻影般踏過數丈的距離，長刀經天而來，只聽“乒——”的一聲響，將遊鴻卓連人帶刀劈飛了出去。

“圓缺之道，訣竅在於以搶攻之法將對手帶自己的節拍。”譚正淡然道，“雖然知易行難，但瞭解之後，倒也不難破解。”

先前衆人一廝殺，陳爵方、丘長英帶著大量嘍囉，也不過與兩人戰了個有來有往的局面，此時譚正一刀將遊鴻卓劈飛，談笑間委實霸氣無雙。那邊樑思乙以孔雀明王劍將一人砍道，上也中了一劍，濺起，猶如未覺，轉攻向譚正。

“幾十個人流過來，虧你這老頭有臉聒噪——”

平素面容冷峻、話語不多，此時一廝殺，卻彷彿引起了，口中喝罵出來。

譚正笑著嘆了口氣，揮刀架開對方攻勢：“姑娘，你今日不死，那纔會知道什麼做幾十個人、流過來。”

說話間，樑思乙刀劍斬舞如，陳爵方從一旁攻上，後方，遊鴻卓飛撲而回，口中道：“譚正，你的對手是我！”與樑思乙形一轉，換了位置，兩人背靠著背，在剎那間迎向了周圍數方的攻擊。

……

長街兩頭局面開始沸騰之時，仍舊有不人站在戰團外，看著這街道間混的況。

距離大場景不遠的一側面暗巷之中，兩道影正鬼鬼祟祟地檢查著地面上男人的。

“喔，這個人的鼻子爛了。”

“我看看我看看……哇，好惡心啊……”

“阿彌陀佛……”

“人又沒死，有什麼好唸經的，你快點，他子……”

“阿彌陀佛不是念經，這是和尚的口頭禪……他子穿得好……”

“他們不死衛的服子都這樣，七八糟的，不過這樣顯得氣派啊……”

“可是他是不是有點高了……”

“之前那兩個傻瓜更高，沒事，高一點就我穿嘛……”

兩人鬼鬼祟祟，窸窸窣窣地給人寬解帶，費了好一陣的功夫。

黑暗之中，只見這兩位年英雄英氣發，顯然就是一路跑來湊熱鬧、給“轉王”找麻煩的“武林盟主”與“齊天小聖”。他們這一路奔跑過來，將好吃的煎餅揣在了兜裡，途中繞過幾壞人的聚集點，找了這巷子潛行進來，到接近巷口時，還打翻了可能是“怨憎會”安排在這裡堵人的兩名暗哨。過得一陣，兩人衝出巷口，只見街頭上一片，是有很多的熱鬧可以看了。

他們在巷子口外的不遠，又發現了一名倒在地下的“不死衛”。那巷道之中線黑暗，被他們打倒在地的兩人是如何裝扮的看不太清楚，此時線更亮一些，經過多種作戰培訓的龍傲天計上心來，與跟班小和尚一番合計。

“……我以前學過喬裝易容……今日反正要大幹一場，咱們準備就得做得充分些……這樣那樣……我們將他的服下來，若是被追得逃不掉了，我就假裝是不死衛，正好把你抓住，然後大搖大擺地從壞人當中出去……我告訴你，華夏軍跟金兵打仗的時候，就這樣幹過……”

小和尚滿眼崇拜：“大哥知道得真多。”

“沒錯沒錯，我早就想這麼幹一次了……”

他們便又將倒在地上的那名可憐的“不死衛”員拖回了巷子裡，掉他的服子。

“外面好熱鬧啊，小衲方纔聽到那個李賤鋒的名字了。”

“果然是來對地方了，不過我們說好啊，這次要低調，不要打草驚蛇。”

“嗯，外面壞人很多……”

“所以要聽我指揮。我們先裝傻，混在人羣裡，等到看清楚了李賤鋒那個猴子是誰，再到他回去的路上埋伏，嘿嘿……”

“大哥，他武功很高，你說要不要等他回家，我們拿那個炸藥桶炸他？”

“炸藥桶很難搶的……而且你把地方都炸塌了，就沒辦法在牆上寫字了啊……”

“阿彌陀佛，也是哦。”

兩人進行著若是被李彥鋒聽到必定會衝腦門的對話。外頭的街道上有人喊：“……來者何人？可敢報上姓名？”

那邊回答：“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父親啊！”

這對話的聲音聽得兩人眼前一亮，龍傲天佩服道：“喔……這個好這個好，下次我也要這樣說……”格外的英雄相惜。

也就是在這聲對話後，街道上的吼聲猶如雷霆錯，一番更加激烈的打鬥已經開始。兩人迅速地著那鼻子碎了的倒黴蛋的服子，還沒完，那邊巷口已經有人衝了進來，這些是逃散的人羣，眼見巷口無人守衛，頓時五六個人都朝這邊涌，待見到巷子裡頭的兩道影，才頓時愣了愣。

外頭的人並不知道里頭是哪一邊的，若是“轉王”的手下，自然免不了要打一場才能通過，而這邊兩人也跳起來，微微愣了愣，小個子開口道：“大哥，打不打。”

大哥一掌打在小個子的頭上：“他們又不是壞蛋……啊，我們也是好人，我們也是逃跑的……”拉起小個子轉就跑，一揮手，“自己人不打自己人啊。”

許多時候，這樣的狹路相逢打起來，倒不是立場問題了。而是因爲巷子狹窄，兩個份不明白的人擋在這裡，自然免不了跟對方打上一通。武林盟主已深諳世事，眼見大熱鬧在前，仍舊決定低調一點，免得在這邊跟五六個傻瓜莫名其妙地打上一通，首先暴掉自己。

他一面跑，一面跟小和尚道：“我們到前頭繞一圈再回來。”小和尚明白過來，對他的運籌帷幄分外崇拜。

這暗巷前頭是一條砌了圍牆的死路，但盡的牆壁若是輕功夫不錯仍舊可以爬出去，圍牆那邊是一院子，兩人便是從這裡過來的。此時混在這幫人中，又裝作輕功平平、連滾帶爬地翻了出去。他們混在這些人當中扮豬吃虎，覺也頗爲有趣。

翻過圍牆，到得那院子後方，兩人還幫著一個爬牆艱難的人翻越過來，隨後咋咋呼呼的沿著房屋後的泥地朝前方跑。此時“不死衛”的煙火令又在空中炸開，不遠的屋頂上似乎有人手，有人不慎踩破房頂掉進樓裡，一切都格外熱鬧。龍傲天與一道影並肩而行，熱心地給他們指點道路：“你們朝那邊跑，繞出去就能上大道了。”

他笑瞇瞇地看了對方一眼，對方也扭頭看了他一眼，兩人一道跑出幾步，隨後，又對了一眼。

天空中煙火正化作餘燼落下。

跑在周圍的人到一旁轉彎，準備奔向不遠的院落出口。嚴雲芝的臉陡然間白了，停了下來，龍傲天也停了下來，下一刻，只見嚴雲芝的步伐陡然朝後竄出一丈，劍鋒平舉指了過來。

小和尚跑到前方，又停住腳步趕了回來：“怎、怎麼了？”

那邊的嚴雲芝猶如見鬼一般，咬牙切齒：“你、你……”

龍傲天也看著，愣了片刻，跟小和尚解釋：“就是害我被污衊的那個人啊。你看的彈弓劍，咚……就彈出去了。”

“啊。”小和尚瞪了眼睛，“就是那個……屎寶寶的人？”

“嗯，是屎寶寶的姘頭。”龍傲天小聲說。

“那怎麼辦？”

“冷靜，我要想一下。”龍傲天一手抱，一隻手託著下，隨後了對方一眼：“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你含噴人……”嚴雲芝目之中似乎帶著淚，“污我清白……”

“污……我污你清白？明明你們是壞人！你跟屎寶寶是一夥的，跟通山的人也是一夥的！”龍傲天被人倒打一耙，幾乎要跳起來，當下一番指責、控訴。

“誰說我跟他們是一夥的——”嚴雲芝的聲音抑地說道。

“呃……不是嗎？還想狡辯！你們明明是……”

“你放屁！我殺了你——”

子咬牙關，便攻上。在過去的數日當中，曾經許多次的想過與此人拼命時的場景，這時化作現實，竟有些不太適應。而也在這一刻，外頭的院落前方，有人呼嘯落地，幾名跑在前方的人似乎被嚇得夠嗆，一陣喧譁聲，但那道影手持長，徑直朝這邊來了。

落李彥鋒眼簾的，便是這邊三道影對峙的況。

他的心思縝深沉，先前由金勇笙的一句話引起疑，此時已迅速地回憶起寶號最近的行，以及與“嚴姑娘”有關的一切。這嚴雲芝背後代表的利益不小，今日若能將拿下，異日便有了與寶號易的籌碼，無論如何，都是一個能做的買賣。

那邊街道上出現的兩人手厲害，但無論如何，終究是年輕了一些，雖然鼓不人趁逃跑，可即便盡力而爲，頂多也只暫時的拖住了孟著桃、金勇笙、單立夫等三人，他已提前一步翻上屋頂，抄近道堵截過來。

這時見到這嚴雲芝——想一想對方被侮辱的新聞還是自己這邊放出，等於是一手縱了整個局面，將寶號玩弄於鼓掌，說出去也稱得上是一番壯舉——不由得心懷大暢。

時人縱橫天下，武藝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真正令他覺得自豪的，還是在通山攪風雲、排除異己，短短數年前使李家爲了通山第一的這些運籌帷幄。心中憧憬的，其實也是如同仇人心魔那邊縱人心、局勢的能力。

綠林間的勝負格局，其實值得了什麼呢？

當下腳步放緩，收棒於側，步履穩健地走了過來。昏暗的芒裡，只聽得這位綠林大梟朗聲笑道：“本座今日高興，不相干的人，且放你們生路。走了吧。”

嚴雲芝橫起劍鋒朝向了他。這邊兩道影一時間有些迷，在這男子的氣勢面前，站著沒。無論是龍傲天還是小和尚都在想：不相干的人是誰？

李彥鋒蹙了蹙眉，隨後或許也是發現了這個，棒在地上一頓。

“本座‘猴王’李彥鋒！今日只爲留下此人。”他的手指微擡，指了指嚴雲芝，“你們還不走！？”連目都沒有多過那兩道影。

兩道影還是沒，他們看著李彥鋒，因爲對方的擡手，一齊扭頭了嚴雲芝，隨後又扭頭看李彥鋒。

小和尚出手指了旁邊的大哥：“他、他他……就是李賤鋒哎。”

“嗯嗯，我聽到了。”

“怎麼辦啊……”小和尚小聲問。

他們定好的計劃，分明是今晚沒人時再去找對方算賬，免得今天在街上打起來，過於濫殺無辜，此時計劃還沒開頭，又夭折了……

李彥鋒氣勢滿滿，本以爲說完名字，兩名圍觀者便要逃跑，然而呼吸過了兩次，站在側面的這兩位路人甲沒有靜。他將目了過來，雖後發現兩人的目也正盯著他。

六目相對，一片詭異的尷尬。

李彥鋒臉頰，心中嘀咕：“邪了門了，今晚上還真是什麼傻子都有……”他先前攔在街上時，便有幾個傻瓜明明沒事，卻非要衝過來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的，當時是打人立威，卻也覺得這些人傻不拉幾令人唾棄。此刻沒了旁觀者，對於這幫雜魚就只剩厭惡了。

接著，他見到對面那形較高的年出手來指了指這邊：“你爲什麼要抓啊？”

這聲音聽來……竟有幾分天真。

我草你大爺。

這關你卵事——

院子後方靜悄悄的，秋天的、雨後的夜晚，這一刻，李彥鋒心中有一場海嘯，但他的目平靜，沒讓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