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覺得心跳都了，回頭看著宇文英，啞聲道：“難道，隴西軍的統帥，沒有死？”

“……”

他沒有回答我。

這個人顯然非常的謹慎，若不是有完全的把握，他一定不願意說出任何連自己都懷疑的話來，可是這個時候，當他聽到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目還是劇烈的閃爍了一下。

我上前一步，急切的說道：“他是不是沒有死？”

宇文英又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至，他不在這裡。”

“……”

“沒有死在這裡。”

我倒了一口冷氣。

從第一次聽到隴西軍的傳說開始，我雖然對這一支軍隊產生過許多緒，惋惜，敬重，甚至憐憫，但我從來都有一種置事外，以一種只是聽著一個遙遠的故事的緒思考著關於他們的問題。

可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一支傳聞中已經覆滅的軍隊，竟然還有人活下來。

而且，還是他們的統帥。

確切的說起來，他應該是我先祖的一支，因爲他也姓祝！

再轉頭看向周圍，這個不見天日的幽深窟，百年來都深埋在地上，不僅沒有人知道，甚至都沒有人想象得到，這裡曾經發生過這樣的慘劇。

而那一位統帥，他爲什麼沒有在這裡？

他是原本就不在這裡，還是，逃離了這裡？

意識到這個人可能活著離開了這裡，或者是說，在當年這一場導致隴西軍覆滅的屠殺當中活了下來，這個故事一下子就從歲月煙塵中顯出來，好像一下子從一個虛幻的傳說，變了現實。

如果他沒有死，那他——

我看著宇文英，聲音微微的抖著：“那他，會在哪裡？”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自己也有些遲疑，這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了，這位統帥，能夠做得上隴西軍的統帥，至也是個中年人，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可是，他活不到現在，他的後人……

再回頭看著石室中央那充滿了詭異的祭臺，還有那壯的，在祭臺上的石柱，每一樣都讓我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痛。

宇文英也回頭看著，但是他的眼中，卻閃爍著一點複雜的芒。

他突然說道：“我們走吧。”

“啊？”

我詫異的看著他，一時間沒了反應，他說道：“我們該走了。”

“……”

雖然我非常的不想下來，這裡也沒有什麼值得我流連的，甚至，多在這裡停留一刻，我就多一份痛苦和難，但是，他突然說要離開，還是讓我有些遲疑。

我說道：“就這樣，離開嗎？”

宇文英看著我，又看了看那個祭臺，然後說道：“我們當然還可以停留下來，尋找更多的線索，可是，我們的火把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

我驚了一下，再擡頭一看，才發現手中的火把已經快要燒完了。

這些火把都是一直在石壁上的，這些年來泡在水裡，早就已經腐朽，所以要比普通的火把燃燒得更快，才點燃了這一會兒，就已經燒得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再擡頭看向我們剛剛下來的地方，那麼遠的距離，還不知道這火把能不能支撐到我們攀上去呢。

這樣一想，我急忙往石階那邊走去。

“那快啊！”

宇文英沒有說話，也舉著火把跟著我走了過來。

可是，真正走到石階前的時候，我卻又停了一下，回頭看向那祭臺和石柱，一隻手攀上石壁上，遲疑著沒有。

宇文英道：“小姐還在想什麼？”

我回頭看著他：“我們來這裡一次，難道就這樣離開？”

“小姐的意思是——”

“既然這是一個兇陣，那我們，我們是不是應該做什麼？”

“你，想要毀掉這個陣？”

我其實原本不太確定自己剛剛那一瞬間不願意離開這裡的原因是什麼，現在聽到他這句話，卻有一種被一語道破的覺，我的肩膀微微震了一下，然後咬著下脣看向他，沉默不語。

宇文英見我默認了，也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我能明白小姐的意思，不過一來，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跟小姐一樣，很惜命。”

“……”

“二來，有一些事，順其自然爲好。”

“什麼意思？”

“這個兇陣，”他回頭看了一眼，說道：“已經是百年前所設，事實已經造，我們現在就算毀了這個陣，能有多大的影響，對什麼人有影響，誰也不知道。”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又說道：“況且，有的東西，也許不用我們來手。”

我擡頭著他：“什麼？”

他又回頭用手中的火把晃了一下，說道：“你有沒有注意看那個石柱。”

我皺著眉頭，順著那火看了過去，這才發現，原來腐朽的不僅僅是我們手中的這些火把，還有那個巨大的石柱，這些年來水漲水落，不斷的浸潤侵蝕，如今湖水落盡，那石柱所承的自然跟往常不同。

所以，石柱上，已經出現了一些裂痕。

宇文英說道：“自然之力，纔是這個世上最可怕，也最強大的力量。”

聽見他這麼一說，我的心裡頓時像是搬走了一塊大石頭，輕聲說道：“我明白了，那我們走吧。”

說完，便不再耽擱。

因爲之前已經走過一次，所以再往上攀登，雖然有些費力，但要比剛剛那一回容易一些。

時間在這樣的地方失去了概念，等我們終於攀回到那個口的時候，我除了有一點力，甚至還有些眩暈之外，倒也並沒有其他的覺，回過，手去抓宇文英的時候，才發現火把恰好在這個時候熄滅了。

頓時，眼前陷了一片厚重的漆黑裡。

幸好宇文英一躍而起，登上了這個口，我覺到他撞上了我的肩膀，兩個人都被嚇得不輕，微微的息著。

我問道：“宇文先生，你，還好吧？”

他長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還好。”

雖然只是兩個字，但我也覺到他話語那種絕逢生的慶幸，我還以爲這個人到了任何時候都可以冷靜斂，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是泄了他的心思。

到底，人都是惜命的，不管曾經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其實我們最終所看重的，還是眼前的人生。

在一片漆黑當中休息了很久，他說道：“小姐，我們出去了吧。”

“可是，沒有。”

“沒關係，我可以走在前面引路，你牽著我就好。”

“嗯。”

他將手臂仍舊橫在我的面前，我挲著抓住，便牽著他慢慢的往前走去。

雖然一片漆黑，手不見五指，但到底是從外面走進來過一次，而且有他在前面帶路，倒也沒有那麼難，只是這一路走出去的時候，心緒已經變了很多。

我走著走著，突然道：“宇文先生。”

“什麼事？”

“你對當年的事，到底還了解多？”

“……”

“你那麼固執的要尋找這個陣眼，下來看過之後，又什麼都不做就離開。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一些事了，來這裡，只是爲了證實而已。”

“……”

“比如，那位隴西軍的統帥，其實並沒有死在這個千鈞陣裡。”

他一直沒有說話，沉默著往前走，我也並不追問，說完這些話之後也就沉默無聲的跟著他往前走，過了許久，才聽見前方傳來了一陣很輕的嘆息聲。

“小姐果然，敏銳過人。”

我的呼吸一：“所以，你是真的知道？”

他又輕笑了一聲，說道：“我若真的知道，我也就不會專程到這個地方，還冒險進千鈞陣，去證實這件事。”

“那你——”

“小姐可還記得當初你跟著裴元修來宇文府的時候，曾經見過我爺爺。”

我急忙說道：“我當然記得。”

“那你還記不記得，謝烽跟我爺爺說了一句什麼話。”

“……”

我凝神想了一會兒，道：“他問老太爺，當年的賭局，是誰贏了。”

“不錯。”他彷彿點了一下頭，氣息微微的有些震：“那你知不知道，當年的那一場賭局，到底是什麼？”

我的呼吸立刻變得繃了起來：“是跟這個有關？”

“就是你知道的那句話。”

“我知道的那句話？”

我爲我蹙了一下眉頭，但立刻，腦子裡靈一閃——

“天下，爲赤者所得？！”

“不錯。”

我的腦子裡又有些了，一時間有些分辨不清其中的頭緒，一邊凝神的想著，一邊跟著他往外走，這個時候，終於看到前方出了亮來。

擡頭一看，口就在前面不遠。

在黑暗中行走了那麼久，突然一見到亮，心中那份狂喜又將腦海裡混的念頭給衝了，這個時候我們兩個人都顧不上說話，加快了腳步往前走著，過了一會兒，終於到了口。

他扶著我從那個狹小的口走了出去，擡頭一看，天都亮了。

才驚覺，我們竟然在裡面度過了整整一夜！

而就在刺目的照耀下，我突然又有些恍過神來，回頭看向宇文英：“謝烽爲什麼認定他的先祖贏了？”

宇文英沒有說話，他在站在口，看向前方，突然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