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葉飛的聲音！

我們兩個人都從榻上彈了起來，我站不穩險些往前傾倒，但阿藍本顧不上我，轉就匆匆的跑到牀邊：“葉飛！”

“……”

“葉飛！”

焦急的喊了兩聲，又安靜了下來。

我勉強拄著柺杖站穩了，索著走到牀邊，到了的肩膀，輕聲道：“葉飛公子怎麼樣了？他醒了嗎？”

“……”

阿藍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沒有。”

“……”

“他沒有醒。”

聲音中帶著失落和疲憊，嘆了口氣，突然又像是有點生氣似得，咬牙道：“醒又不醒過來，瞎嚷嚷什麼！”

我在旁邊聽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眼眶中還殘留著一點溫熱的東西，一笑起來幾乎就要盈出眼眶，我說道：“這也怪不得他，誰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呢？”

阿藍的呼吸一窒，彷彿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聲道：“之前在那邊營地裡的時候，他的傷那麼重，大夫都說只能聽天由命的時候，他也是這樣，一直喊著你的名字。”

“……”

“你說得對，藍姐，他氣真大。”

“……”

“可氣再大，他的心裡還是放不下你。”

阿藍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起，彷彿走到了屋子另一邊，聽見在銅盆裡了幾下水，然後又走回到牀邊，應該是用帕子擰得潤潤的，來給葉飛汗。

可惜我現在眼睛瞎了，看不到這麼溫，這麼的阿藍的樣子。

但想來，一定得很。

更可惜，葉飛沒有看到。

過了好一會兒，做完了手裡的一切，然後又對著我，我以爲立刻要說什麼，可卻是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我這一次來，也是要告訴你們一個消息。”

我忙說道：“是葉門主？”

“你知道？”

“我——在回都的時候，聽說輕塵臨終前，曾經見過他。”

“不錯。”阿藍說道：“家家主的意思，讓門主集結西川的兵力，等到劉輕寒的人拿下江陵之後，就讓他從江陵出發，一路北上。”

“啊？！”

我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原來，輕塵臨終前見葉門主，而且後來還讓他用了家的錢和糧食，就是爲了這個。

雖然聽說妙扇門的人用了錢糧，我心裡幾乎也已經猜到了，但是真正聽到阿藍這麼說，我的心裡仍舊到了震。

更有些酸楚。

想來那個時候，輕塵已經病膏肓，他顯然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卻還是用了自己最後的力，做下這樣的安排！

阿藍大概也看出了我神中的哀傷，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如今，門主已經快打到天津了。”

“這麼快？”

阿藍的口氣中帶著一點驕傲：“這算什麼，他——”

說到這裡，又頓了下來，大概是想了想，輕笑著說道：“他還有很多你們都不知道的。”

“……”

“不過，也沒什麼了。”

說完，又慢慢的轉過去，又走到了牀邊坐下。

我想，大概這半生都在爲那個男人活著，看起來自由散漫，但心裡裝著他，就好像在天上飛著的風箏，始終被一線牽著，也被自己心裡那無形的線系在那個男人的上。

而現在，是到切斷那線的時候了。

再要往什麼地方飛，應該由自己選擇纔是了。

雖然那麼安靜，但我能想象得到，在跟葉門主談的時候，下定了多大的決心，才斬斷了那一線，又下了多大的決心，纔會千里迢迢的趕到這裡來尋找葉飛。

是應該給留一點空間纔是。

於是，我輕聲說道：“藍姐，你好好的陪著葉飛公子吧，如果有什麼事，你就讓人來找我，我在這裡不遠的地方。”

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看了我一會兒，在那沉默的氣氛中我能覺到好像還有些話要說，但最終也沒有說，只輕聲道：“好罷，我也想再陪陪他。”

我點點頭，拄著柺杖慢慢的走了出去。

出門之後，我還回頭小心翼翼的將門合上，然後轉過，用腳尖一點一點的探著前方的臺階，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那兩個小姑娘大概是都回去了，沒有人引著我。

到底是看不見，這樣走著的時候有點心慌，正在這時，一隻手過來，握住了我的胳膊。

我遲疑了一下：“陛下？”

“嗯，別慌，慢慢走。”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倒是安了我剛剛被嚇到的緒，我慢慢的走下了臺階，又聽了一下週圍，他說道：“不用聽了，沒有其他人，只有朕在。”

“……”

“朕送你回去。”

“好。”

這些日子他倒是也不止一次這樣的“紆尊降貴”，我都快習慣了，不過一邊走著的時候，一邊聽著他平穩的呼吸，不像是有什麼其他的緒，我想了想，還是說道：“陛下剛剛聽到了嗎？葉門主已經快到天津了。”

“朕知道。”

“……”

他說的是知道，而不是聽到了。

看來，他應該是得到了自己的消息，而不是阿藍帶過來的。

那我也就不多話了，如果葉門主已經拿下了天津，就意味著京城不在是重重包圍中的那個堡壘了，裴元灝如果能從東州往下打……

不過，這是他們的事了。

我只是真的有些驚訝，葉門主的實力果然竟然，要知道，我們離開西川也纔是前些日子的事，而且是在我們離開西川之後，輕寒纔拿下的江陵，而現在，葉門主竟然已經從江陵往被打到了天津了。

他這一路上，可以說是摧枯拉朽了吧。

不愧是平西大元帥葉消難的後人，中若沒有千軍萬馬，妙計良策，是不可能有這樣的戰績的。

我想了想，問道：“那接下來，陛下打算怎麼辦呢？”

“……”

裴元灝沒有回答我，而是扶著我繼續往前走。

我微微的蹙了一下眉頭。

平時如果說了什麼話他不回答，我能覺到他是不想回答，或者是在想該怎麼回答，但這一次，我卻覺到他在發呆，只管默默的牽著我往前走罷了。

又走了兩步，我問道：“陛下？”

“嗯？”

他這纔像是猛然回過神似得，向我：“你說什麼？”

果然是在發呆。

我說道：“我問陛下，接下來陛下打算怎麼辦。”

“打算怎麼辦。”他又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既然他已經快要到天津了，那朕自然是應該抓時機南下，如果能夠早一日對京城實行合圍，這場戰爭，就能早一日結束。”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從現在的大局來看，中原的幾個重要的地區都已經在我，或者在他，又或者在西川的人的手上，這種局勢對我們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可是——

我轉念一想，心一下子就沉重了下來。

如果這樣的話，裴元灝自然是要從東州往南下，而鐵騎王他們應該就要回到勝京，而這樣一來，妙言的婚事，就要辦了。

我的兒，很快就要出嫁了。

這樣想著，不僅心上上了一塊大石頭，就連兩條都像是灌了鉛一樣的沉重，裴元灝扶著我的手臂，大概也覺到了，他轉過頭來看著我，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這件事是遲早的，朕希你能有所準備。”

我的嚨一梗，幾乎又要落下淚了，但還是咬著牙忍住，用力的點了一下頭。

他輕嘆了口氣，繼續扶著我往前走，走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又問道：“那兩個人，他們又是怎麼回事？”

男方面，他也算是個老手，葉飛和阿藍的樣子，自然是瞞不過他的。

我輕聲說道：“也沒什麼。不過是一個太驕傲，一個又太傻。”

“……”

“但還好，沒有鑄大錯。”

他說道：“所以，你勸那個阿藍的，憐取眼前人？”

“嗯。”

“難得，你還會這樣勸人。”

我淡淡的笑了笑：“陛下看不出來他們兩有嗎？”

“……”

“對，葉飛公子麪冷，什麼都不出來，我知道，因爲他怕自己出來了，有一些事就回不了頭了。但即便如此，一個這麼驕傲的人，卻每每都跟在阿藍的後，聽的差遣。”

“那個人呢？”

“？”我輕輕的說道：“若心裡沒有葉飛公子，今天也就看不到了。”

“……”

“我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所以，我希他們兩個終眷屬，是因爲我知道，他們兩是有的。”

“……”

“這個世間的傷心已經太多了，雖然傷心也好，幸福也罷，我的眼睛都看不見——”

“……”

“但我還是希，幸福比傷心多一些。”

他又沉默著看了我一會兒，沒有說話。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我估算著也到我住的地方，果然，他牽著我上了臺階，已經能覺到屋子裡的火爐散發出來的暖意。

我點點頭，正準備轉往裡走，裴元灝站在後說道：“輕盈。”

“嗯？”

他又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那個葉門主，他將來會如何？”

“……”

我的眉心一蹙，敏的意識到他問的，好像不是剛剛同樣的問題，慢慢的回過去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