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

“姐姐。”

江陵再度睜開眼睛時，梅九湊到了他面前，長長的睫下，眸子如一灣碧潭，清清楚楚的映照出江陵蒼白的面容。

江陵愣了愣，下意識抬手，兩手指在梅九臉頰上一。

“呼——”梅九倒了一口冷氣。

江陵這才清醒，飛速松了手指，回了棉被裡。

“現在是什麼時辰？”江陵一本正經的問。

“現在是辰時。”

江陵微訝：“我睡了一整天？”

隨後，他掀開錦被，撐起子後，向著窗欞去。大概是為了通風，窗欞開了一條細，雪白的便屋中，江陵一時間覺得刺眼。

眨了眨眼睛後，江陵推開了窗戶，不由微愣，鵝大雪從天際飄落，將整個天地裹上一層銀白之，幾株梅花徐徐綻放，冷梅清香約傳鼻尖。

“下雪了。”江陵歎。

涼風自襟灌，江陵冷的一哆嗦時，梅九趕忙提了一件厚重披風過來，細心的系上緞帶。

披風邊緣鑲了一層雪白絨，在了江陵頸項，而舒適，但是江陵還是覺得有些冷。這麼想時，梅九抬手將窗欞合著嚴嚴實實，接著又用手背了江陵額頭。

“終於退燒了。”似乎是放心了，梅九細長的眉眼泛起的笑意，“昨晚付太醫來過了，他說你了風寒，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吹涼風，要穿厚些服，要按時吃藥……”

一邊說道，梅九一邊掰起了手指。

“……哦，我知道了。”

“姐姐，你燒了一整夜，以後真的要注意點兒了。”

梅九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之後又將江陵拉回了床榻，出去了一趟，回來時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和一碗小米粥。

江陵先喝了幾口小米粥暖胃，梅九便提了一張凳子過來。

他用白瓷勺舀起黑乎乎的湯藥，先是小心的吹了口氣，隨後到了江陵瓣。

江陵老實吞下：“你不用這樣，我自己喝就是了。”

“是不是燙了點？”梅九咬著注視著這小小的白瓷勺。

“這倒沒有……”

“那是我哪裡弄錯了嗎？”梅九滿是疑，小心翼翼的詢問，“小時候，我生病了，我娘親都是這麼照顧我的。”

梅九的娘親是玉姬夫人。

於寒冬深夜，投湖自盡……

江陵陡然想到付太醫的話，看梅九的眼神便有些微妙了，想了想後，江陵彎了彎眉眼，朝著梅九笑了笑。

“沒哪裡出錯，你做的很好。”

隨後江陵張了張，示意梅九接著喂他，他完全不介意，並且表示非常。

梅九眉梢眼角全笑意，細聲嗯了一下後，歡快的湊到江陵跟前，仿佛喂的不是藥，而是哄孩子用的冰糖葫蘆。

一碗藥見底後，梅九便尋了餞端到了江陵跟前，眼的著江陵：“湯藥苦，要不要吃幾個餞？”

其實江陵並不需要，他既不怕痛，也不怕苦。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

一瞬間，梅九眼中落滿了星辰，白的指尖粘起餞遞到了江陵瓣，笑盈盈的說道：“姐姐，張。”

似乎覺得不夠，他輕輕“啊”了一聲，示範似得張了張。

“啊——”

“……唔。”

江陵眼明手快，直接塞了一顆餞塞進梅九裡，在梅九捂住，瞪大眼睛驚訝看著他時，江陵了他的額頭，笑了笑：“自己喜歡吃餞就直說嘛，全給你，別吃多了，小心牙疼。”

“我沒有。”梅九裡含著甜甜膩膩的味道，含含糊糊的否認。

江陵往床柱上一靠，面容被輕紗遮了半邊，聲音雖然有些虛弱，卻是愉悅的。

“小國師啊，你前些時候不是在躲我嗎？今天怎麼敢來我擷芳庭了？”

梅九微愣，隨後回了端住盤子的手，聲音略帶猶豫：“那個時候，姐姐暈過去了，我送你回來的時候，巡邏衛看到了，我前腳才踏進擷芳庭，江丞相……你父親就來了。”

“然後？”

“付太醫過來給你把了脈開了藥，在你況好轉時，你父親說多謝我這些時日照看你。然後說陛下重病臥床，他忙不過來，便希我能在這裡看著點……”

“……”

“我覺得這樣很不妥，但是……”梅九低著頭，只出個發順的頭頂，最後一句話卻梗在了嚨裡。

江陵沒在意他的猶豫，滿腦子都是臥槽。

“江丞相到底什麼意思？”江陵一直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很會猶豫不決，基本上自己想自己的，認定什麼後，就是個固執己見的人。

今天卻破天荒的去問小紅，這個在他心中漢子傻白甜的系統。

系統很驚喜，系統很得意。

經書在江陵面前“嘩嘩嘩”的卷書頁，嘿嘿嘿的笑：“如果你是個男的，長的醜一點，梅九再小一些當然沒問題啊。”

“我是什麼別你現在搞不清楚嗎？”江陵冷笑。

“你現在是惡毒配！”系統理直氣壯。

“……”

“嘿嘿嘿，估著江丞相想把你送給小國師。”

系統說的，和江陵想的並無差別，然而江陵依舊只想罵人，若是真的江菱，此時估計要哭鬧了。

先把兒棒打鴛鴦，再把兒嫁給心上人他爹，各種利用之後，昭帝一倒臺，又想著把兒送給小國師……

“一個渣爹，他特麼是把兒當.了嗎？”

江陵總算知道江丞相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了，這份“親”又有多麼寡味了。

江陵這頭惱怒時，梅九卻稍稍拉了拉江陵頭發。

江陵一回頭便瞪了一眼，梅九趕忙松手，目三分詫異，三分溫，三分乖巧，還有一分飄忽的失落。

“姐姐……”

江陵被這樣的目一看，怒火如冰雪消融。

“我要走了……”梅九的開口。

“……”

“估計開春才會回來。”

江陵差點兒以為他都不回來了，聽到這句話眨了眨眼睛，倒是沒覺得什麼大不了的。

梅九低著頭，細長濃黑的睫了，在清碧的眸子中留下星星點點的。

“我會盡快回來的。”梅九抬頭，朝著江陵出了而依賴的笑容，“最快的話，我回來時，也許皇城還在下雪。”

江陵被這個笑容到了，突然明白梅九為什麼聽了江丞相這麼說，心裡覺得不妥後依舊留下了，他是來告別的。

這孩子大概舍不得他的，臨走之前想要多看看他。

“有很重要的事？”

梅九遲疑的點了點頭。

“不去做這一輩都會後悔？”

這個問題梅九能夠回答，他了瓣，眸定定：“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後悔，一輩子太長了，但是我不去做的話，我大概……會一直做噩夢。”

“哈哈。”江陵笑的沒心沒肺。

天生便勾人的五展開，仿佛能夠到人骨子裡：“那就好好幹。”

江陵又了梅九的頭發：“小國師，別讓自己後悔啊。”

梅九慎重的點了點頭。

江陵又詢問：“什麼時候走？”

“……今天。”出兩個字後，梅九趕忙回答，“如今整個皇宮由端王以及你父親掌握，我現在不走，過幾天就很難走了。”

“能理解。”

“不過姐姐也不用擔心，現在應該沒人能夠為難你了。”這裡的人指昭帝，據說昭帝中的毒已經發作，徹夜哀嚎，痛不生。

梅九很是認真的說道：“我聽師傅說，東海之外有仙山，仙人齊聚，有無數靈丹妙藥，所以，姐姐的病肯定會好的。”

“好。”

“姐姐，這裡面的東西你拿著，我要走了。”和以前一樣，梅九在江陵床頭放了一堆東西後，便低著頭離開。

在他手指搭在門框上，即將開門時，江陵喊住了他。

“等等！”

梅九回頭。

江陵雙手抱，側著頭，語氣懶洋洋的：“心海居是你母親曾經居住的地方，對不對？”

“嗯。”梅九點頭，“我經常會去那裡看看。”

“我聽付太醫說過玉姬夫人的事。”江陵放語氣，臉上卻帶了幾分糾結：“你是不是把我當你娘？”

“……”

梅九沉默了好一會兒，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以前有，後來就沒了。”

第一次見到江陵時，一切太過巧合了，仿佛被一雙手安排了一般，眼前這人便猝不及防的和他的母親的形象融合在一起。

“你還記不記得擷芳庭那天晚上，姐姐對我說過的話？”

江陵當然記得，他把梅九弄哭了，那個年像個小一般抵著他的肩膀，無聲哭泣。

“我娘親拉著我哭過很多次，哭的妝容都花了……”

玉姬夫人是草原上群雄追逐的花，豔麗無匹的花，格，沒能為展翼翱翔的飛鷹。

“那天姐姐跟我說話時，非常強大，非常堅強。”梅九靦腆一笑，“所以，我沒把你當我母親。”

江陵突然覺得臉有些紅，被誇的。

“咳咳。”掩飾似得咳嗽兩聲，本來只有一個問題的江陵，突然還想再問一個問題，一個糾結他很久的問題。

江陵眸子落在了梅九頭頂的好度上，除了喝醉酒那天，好度奇異的漲到了至親至的程度外，便再一次落回了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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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淋的字下，小國師卻是如此的無害。

江陵詢問：“你是不是恨我？或者有時候非常非常討厭我？或者覺得我是個妖豔賤貨什麼的？”

最後四個字梅九聽不懂，卻驚惶的擺了擺手：“我沒有……姐姐，為什麼這麼說？”

江陵滿不在乎的笑了笑：“你有時候看我的眼神，好像很煩我一樣？”

梅九震驚了：“有，有嗎？”

“肯定有！”

“……我沒有。”梅九糯糯回答，隨後極為肯定的回答，“如果真的有，我一定是在恨自己。”

梅九推門離開時，幾株梅花怒放，清香約，梅心花蕊豔紅如。

幾日後。

胡族可汗贏來了兩位貴人。

拿著浮塵的道人和用厚重鬥篷遮住面容的年。

這位首領爽快一笑：“清塵子，還有我乖侄兒，等你們很久了。”

年拉低了帽子邊緣，聲音低而冷淡：“舅舅。”

可汗也不在乎，畢竟不是自己邊長大的孩子，大手一揮，有著厚厚一層繭的手指點了點桌面上的地圖。

他直指帝都位置，低聲音：“等天昭一，我們就立刻出兵。”

年微微抬頭，出一雙碧眸，輕笑：“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