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敖智的聲音。
我對這個彬彬有禮的渤海王世子印象頗佳,比起他那個看起來天真爛漫,實則城府極深的妹妹,這位世子給人的覺要實在多了。
於是對著他行了個禮:“世子,久違了。”
我邊的宮有些遲疑的說道:“世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這纔想起,這裡算是宮,剛剛見到邪侯奇,顯然是他託了他妹妹的份才能到這裡走,但敖智,他剛剛走過那宮門,按例應該是不能進來的。
敖智說道:“哦,我看見小姐在這裡,就多走了兩步,想過來敘敘舊。”
說完,他就安靜了下來。
我能覺到他是在打量我,這些日子,也早就習慣了故人們乍一見到我那種詫異的氣氛,果然,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的聲音有些發沉的說道:“小姐怎麼會——”
不等他說完,我已經平靜的說道:“是遇到了一些變故。”
“什麼樣的變故?”
“……”
“難道,也是失去了親人嗎?”
難得他還會這樣問,而且口氣中似乎還帶著一點擺不去的悲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但我沉默了一下,淡淡說道:“差不多吧。”
旁邊的宮大概已經覺得非常不妥了,就對我說道:“小姐,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我想了想,也點了點頭,手過去讓扶著我的手,敖智立刻看出了什麼來,說道:“你的眼睛——”
我淡淡的笑了笑。
半晌,聽見了他充滿了惋惜的長嘆聲,又說道:“小姐可有就醫?我們渤海那邊有一些名醫,是能治療眼疾的。”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裴元修的聲音從後傳來——
“這件事,朕已經在做了。”
我急忙回過頭,雖然看不見,卻覺到他往這邊走過來,大概是後跟的人不的緣故,風都比剛剛更大了一些。
敖智一見到他,立刻行禮:“拜見皇上。”
裴元修一直走到了我邊,還手拉了一把我的胳膊,將我拉回到他的邊,然後說道:“世子怎麼走到這個地方來了?”
敖智把剛剛的話又說了一邊。
我覺到裴元修似乎打量了我,又打量了他,然後說道:“要說敘舊當然是應該的,但是輕盈的不好,這些日子朕一直在讓各地的名醫進宮來爲診治,需要靜養。”
意思就是,不方便再見外人了。
敖智自然也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便說道:“是。”
裴元修的口氣這才放緩了一些,道:“好了,你先去書房等朕吧,朕還有一些事要跟你商議。”
“是。”
敖智說完,便跟我道別,然後轉離開了。
等到他走遠了,連腳步聲都聽不見的時候,我纔回過來,覺到裴元修在看著我,那目倒也算不上用力,但給我的覺比平時要更多了一層東西。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說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這話自然不是問我的。
旁邊的兩個宮已經嚇得立刻跪倒在地,說道:“回皇上的話,小姐剛剛去了貴妃娘娘那裡。”
“是的,小姐說走累了,所以奴婢們陪著在這裡歇腳。”
話音剛落,他立刻就對我說道:“你累了?”
我還以爲他要質問別的什麼,沒想到是問這個,頓了一下才說道:“歇了一會兒,好多了。”
他這才說道:“那先回去吧,這裡還是冷。”
“嗯。”
說完,他便帶著我回到了藏閣。
雖然已近開春,但還是在屋子裡有暖意的地方更舒服得多,我回到房間裡,坐回到臥榻上,整個人還是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就聽見他說道:“你跟敖智都說了些什麼?”
“……”
還以爲他已經忘了這件事,卻沒想到,他還一直記得。
不過,我也知道他爲什麼記得。
敖嘉玉的死,是他的一個死。
至從剛剛看來,他還是需要敖智,或者說,需要渤海王的勢力,還要拉攏他們,如果被敖智知道了敖嘉玉的死是被他設計的,恐怕事就不好收場了。
若是別的人,我想,早就被他滅口了。
偏偏,這個世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又是我。
我淡淡的說道:“你放心,不該說的,我一句話都沒說。”
“……”
“敖世子一個人在京城,勢單力薄,我也不希他遭遇什麼不測。”
“……”
他安靜了下來。
房間裡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的呼吸聲,一起一伏,顯得有些繃,我不知道說完這些話之後,他會有什麼反應,但我自信他會去問那兩個宮,也能很清楚的知道,我並沒有跟敖智胡言語什麼。
沉默了好一會兒,裴元修突然對我說道:“你放心。”
“嗯?”
“我,不會再濫殺無辜。”
“……”
“不會了。”
我有些詫異的向他。
雖然這句話,我聽得懂,也知道那曾經是我無數次希他能明白,能做到的,但現在這個局面,他突然跟我說這句話,讓我有點莫名其妙。
什麼意思?
大概是覺到我有些怔忪,他又輕輕的說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便轉要走。
他剛走到門口,我突然又住了他,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什麼事?”
我說道:“我聽貴妃娘娘說,你已經下令,往天津加派了人手。”
“是的。”
“你真的願意聽我的勸諫?”
他像是笑了笑,雖然我並不知道他的笑容中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又或者,他的笑容有多複雜,但他慢慢的走回到臥榻邊,俯下來看著我,用十分認真的叩問說道:“我既然問了你,自然就是願意聽的。”
我想了想,說道:“那,我再勸諫你,你還會聽嗎?”
他湊過來,呼吸幾乎都要吹到我的臉上了:“你要勸我什麼?”
“……”
我想了一會兒,平靜的說道:“天津城最要的,是東邊的那幾個渡口。我若是你,加派到天津的人手,我一定會分出生一半來固守那幾個渡口,決不讓別的人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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