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

“就憑你是我親自帶大的，就憑我辛辛苦苦為你做的這一切。”

江錦以為江臨川說的是“高床枕”“錦玉食”，下意識反駁：“如果我父母還活著，這些本來就是我該有的。”

“說這句話前，你先問問自己的心！”

江錦咬了咬瓣。

江臨川似乎也無話可說了，半響，慘然一笑：“罷了，罷了，本來就是我結下的因，就該承這樣的惡果。”

聲音出幾分幽冷，若說剛剛江臨川是風和雨，現在便是雪和冰：“你是我外甥，就算你做到如今這一步，還是會有人懷疑你，懷疑你跟我這個“大魔頭”有拉扯，我今日便幫你一把，割斷我們之間所有的聯系吧。”

下一刻，長劍出鞘，如風馳電摯刺穿過江錦的膛。

長劍出，傾灑而下，將地面染紅。

江臨川轉離開，消失在暗沉沉的雨幕中，江錦跌進了雨水積出來的小水窪中。

不久，追人而去的問天劍主回來，將江錦從髒汙的地面扶了起來。

問天劍主探查了一下他的經脈，松了口氣：“沒有傷到要害，吃幾顆丹藥，修養幾天便好了，手的人手下留了。”

江錦咳了幾聲，拉了拉這位劍仙的袖，著氣：“是我舅舅，他回來了。”

“我知道了，我剛剛上當了。”問天劍主一邊解釋，一邊給江錦喂藥，“我就說，怎麼突然又冒出來一位劍仙，原來是那江臨川那小劍靈。”

看這小子緩過一口氣後，問天劍主便將他提了起來。

“別管我，去追人。”

“早就有人埋伏在江家外面了，要是他們攔不住，抓不住人，那我現在趕過去也追不上人了。”

隨便推開一扇門，將這年放在榻上後，問天劍主要離開，想了想，便道：“十幾年前，我跟你舅舅有過一面之緣，那個時候你還沒出生。”

“你想說什麼？”

“我想你大概不清楚自己的世，畢竟白家知道這件事的人已經死了，江家的人估計也不敢對你說。”問天劍主欣賞江臨川的，因為往日看好的後輩就這麼了魔，因此今日的話格外的多，“你娘的確嫁給了你爹，但是不久之後便了徐陵府主的侍妾。”

江錦猛的抬頭，直勾勾的盯著問天劍主。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你爹為了保住你，親手殺了你娘，也就是江臨川的親姐姐江相宜。”

“……”

江錦被刺了一劍，口非常的疼，剛剛大概扯到傷口了，如今痛徹心扉，整個人蜷一團。

問天劍主見他這個模樣不放心，又折了回來，打算再喂江錦吃一顆丹藥，還沒有到人便被江錦抱住了手臂，將眼淚蹭到了他的手心。

江錦嚎啕大哭，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問天劍主一時間被震住了，許久才不由想：其實江錦很小，才是個十幾歲的年郎罷。

.

攔截江臨川的人躺了一地，生死不明，江臨川讓梅九去拖住問天劍主，沒了本命法，只能“赤手空拳”把一堆人摞倒。

他還未登仙，攔截他的人又不弱，江臨川渾是傷，拖著殘破的軀一步步離開時，一個踉蹌，幾乎滾進了汙泥裡。

雨還在下，昏沉的天際卻出現一抹火紅之，火紅掠過，逐漸放大，仿佛要把整片天空染火紅。

“火麒麟。”江臨川認出了那抹火紅。

養在後山的火麒麟察覺到江臨川傷，立刻出現在江臨川面前，卷起江臨川便跑。

直到出了河郡，察覺到附近並沒有強者後，火麒麟才將江臨川放在一塊空地上，而梅九早早的在那裡等候，一把擁住了江臨川。

“哥哥，對不起。”

江臨川疲憊的閉上眸子，著氣：“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我沒有保護好你。”

江臨川緩過一口氣來，嗤笑一聲：“你已經做的夠好了，拖住了問天劍主這麼長時間，倒是我，明明是手握仙劍之人，明明是你哥哥，卻不能保護你，還把自己弄得一是傷，是我沒用啊……”

“小九。”

“嗯，我在。”

“一步錯，步步錯，直到萬劫不複。”江臨川臉上浮現似笑非笑之，“我現在已經走到萬劫不複的地步了，我的登仙劫要到了，就在今天。”

“或者說……這是天魔劫。”

龐大的雷雲在他的頭頂集聚，醞釀了足夠久，終於要發威能了。

江臨川低低而笑：“我想過的，要是真的讓我闖過登仙劫，我就是一名真正的天仙了。可是我就算闖過了劫難，也只是為一名真正的天魔罷了。我早就走上了邪道，只能為大魔頭了。”

紫金雷霆滾落，帶著天罡正氣，要將雷劫下的魔頭灰飛煙滅。

江臨川輕聲低語：“小九，你走吧。”

“不走。”梅九斬釘截鐵的回答。

雷霆便將兩人淹沒。

雷霆持續了整整一夜，雲散之時，一直護著江臨川的那把仙劍上裂開了一道細小的紋。

正在蔔算的木道子睜開眼睛，一連歎了三聲，邊的人問他：“木道友怎麼了？是不是又出什麼變故了？”

“大變故。”木道子又歎了口氣，“又有一位天魔出世了。”

“你通知下去，除非聯手，不然誰也無法單獨贏過那個大魔頭。”

“可是，可是。”邊之人猶猶豫豫，“已經有人去追了。”

“你就按我說的去通知。至於已經去追的人。”木道子垂眸，“唯有讓他們吃吃苦頭，無功而返，才有長進。”

不久之後，追殺江臨川的人全部鎩羽而歸，有了這個教訓在，三方商談了一下，決定聯手，拿下江臨川這個“罪大惡極”之人。

而人人喊打的江臨川卻並不像別人以為的那樣，為了喪家之犬，落魄逃亡，反而像一名遊曆的貴公子一般，悠哉悠哉的路過每一風景秀麗之，而他的邊始終跟著一名碧眼年，以及小後的火麒麟。

江臨川說：想看盡世間風景，能看多便是多。

梅九和火麒麟便都陪著他。

他們路過河郡，站在了山巔，俯視那座建立在妖仙骨上的郡城。

山間涼風扶起江臨川繡著致花紋的袖，也將一頭墨長發吹的起舞。江臨川指著一，對梅九說道：“小九，河郡夜晚的花燈節可了，跟天上的星河一樣。”

“那裡，那裡就是江家的位置了。”

“這是後山，小火住的地方，裡面還住了一頭小蛟龍，還有一窩焰靈鳥。小火，你會不會想它們啊？”

火麒麟低吼了兩聲，表示那一窩焰靈鳥每天嘰嘰喳喳吵死了，那條小蛟龍脾氣暴躁又慫的要死，都不是好鄰居。

於是江臨川又笑嘻嘻問：“到底想不想啊？”

火麒麟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想。

江臨川扭過頭去，又指了一：“那裡就是無休閣，我和小九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我用了十年才打了小九，拔出了君九劍，可真不容易。”

“我第一次見到小九時，小九還什麼都不懂，懵懂的像個孩子。”

梅九便道：“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我跟哥哥學了許多，許多。”

“是啊，現在小九可厲害了，還懂得多。”

“還有那裡，那裡……”

江臨川又指了好幾，直到日暮時分，方才領著梅九和火麒麟離開。

徐陵離河近，江臨川離開了河郡後，便直接到了紅楓滿城的徐陵郡。於年時期的江臨川來說，徐陵郡於他，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便是後來，江臨川長大了，那裡也了他心中的一刺。

可是再度站在徐陵的土地上時，江臨川突然不恨徐陵了，仿佛恨盡皆放下了似得。

“我爬過這面牆壁。”江臨川著凹凸不平的牆壁，“翻過去，然後注視著姐姐，想看看過得好不好。”

“我最開始的時候，並不知道姐姐住在哪裡。便守株待兔一般趴在牆壁上等著。看著一個個穿著侍服的俏姑娘從牆下路過，數著姑娘頭上戴了幾個金釵，有人什麼都不戴，有人戴了好幾支，然後終於等到了姐姐。”

“等到姐姐後，我就開始摘樹上的青棗，姐姐從樹下經過時，我就把青棗扔進籃子裡頭，一來二去，姐姐就發現我了。”

“徐陵其實有好人的，我遇上過不好人，當然，白近真其實也算一個好人。”

江臨川他們把懷念的地方走完之後，又去看了世間許許多多的景，每一都值得留念。

走著走著，江臨川便來到了無海——這集聚世間怨氣，毫無生靈之地。

或者說不是沒有生靈，而是沒有生靈能在無海中的怨氣中活下去，便是如今已是天魔的江臨川站在無海邊上，也覺得難極了。

“這東西，不需要出現在這世間。”

江臨川將窺天鏡扔了無海中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此。

還沒走多遠，他便停在了原地。

火麒麟警惕的掃視四周，從江臨川的懷裡躍出，落在地面，化為龐然大，發出驚天地的嘶吼。

梅九化為虛無，重新回到君九劍中。

當年江臨川能力不夠，無法完全驅君九劍，所以梅九現幫他。而現在江臨川已經修天魔，當他握住君九劍，完整的運用仙劍的力量時，才是最強大的。

道修，妖修，魔修……陸陸續續出現，他們並非無序的，而是結了陣法，進可攻退可守。

江臨川看到了很多人，天瀾宗主，木道子，凰妖王，浮屠尊……甚至是江錦，江錦實力弱，離得遠遠的。江臨川看到這裡，便不由輕笑一聲，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他是眾人眼中癲狂的大魔頭，然而看到他的人只覺得自己見到了一位繁華和典雅中教養出來的清貴公子。

木道子詢問：“江臨川，我就問你一聲，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我認。”江臨川持劍，漫不經心的點頭。

“窺天鏡在你手上，對不對？”

“先前還在，現在不在了，我已經把窺天鏡毀了。”

木道子眉頭微皺：“事到臨頭，你說謊又有什麼用？”

“所以我沒說謊啊。”

木道子輕歎一聲，退後。

天瀾宗主、妖王以及魔尊同時下令，直接手。

這裡聚集了修真界大半強者，他們結陣法，共同對抗一人，便是江臨川有滔天本領也逃不出去。

然而江臨川絕對不會束手就擒。

有人開始傷，有人開始隕落……荒蕪的地面灑下一層層，鮮疊，被殺氣形的風卷起，腥味沖天。

江臨川上出現一傷口，手臂上，大上，臉上，膛上……深可見骨。

他的作越來越遲鈍，的傷便越多，沖霄的殺聲卻縈繞耳畔。

“他殺了我兄長，我今日一定要手刃仇人，為兄長報仇！”

“我師門因為他無故蒙冤，了多大的白眼和痛楚，絕對不能放過他！”

“殺了這個魔頭！”

“殺了這個喪心病狂的畜生！”

“殺！”

火麒麟哀嚎一聲，奄奄一息。

江臨川神微，想要替火麒麟擋住時，君九劍上因為雷劫而出現的裂痕擴大，隨著卡一聲，舉世無雙的仙劍段兩截。

江臨川眼中浮現一悲涼，一把長劍便趁機刺了江臨川的手臂，將他釘進了石壁裡，接著又一把長劍刺穿了他的大，然後是肩膀、膛……

他做了多大的孽，今日便要承多大的報應。

最後，一把淩厲長劍刺穿了他的眉心，讓他徹底失去反抗，江臨川的視線一片紅，模模糊糊只看到了無數張怨恨的臉。

“我這些天，走了這麼多地方，可不僅僅是為了玩樂。”

“看看腳下，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在這裡布下了九幽殺陣，死了多人，流了多，殺陣便多強，你們，你們還不逃嗎？”江臨川斷斷續續開口，一出聲瓣便湧出來，“九幽殺陣已經啟了……”

灑落地面的被吸收，天空明亮的太星生生被染紅一半。

“九幽殺陣，真的是這該死的玩意！”

“先離開！”

有人逃出，有人永遠的陷九幽殺陣中，軀融水後，又被殺陣吸收，化為殺陣力量。

江臨川已經快看不清了，黑暗在拉扯的他，唯有痛楚讓他還有一意識。

他低低咳嗽，渾都在流。

“窺天鏡要我做的，我已經做到了，錦跟我的關系也已經靠那一劍斷了，他可以好好活下去了吧。”江臨川呢喃，目落在君九劍上，聲音幾不可聞，“我現在唯一後悔的，便是將你拖這泥潭，對不起。”

他的手臂上釘進了七八把靈劍魔劍，手指卻依舊握住斷劍。

染了他的，君九劍在錚鳴，仿佛極為痛苦。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也不知道江臨川怎麼做到的，在他墜永恒的黑暗之前，握住斷劍的手臂掙了束縛——代價是整條手臂幾乎變白骨。

他吻了吻劍刃，是冰涼的，君九劍也是冰涼的，的那刻仿佛要結一層薄冰。

“對不起，你自由了……”

江臨川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將君九劍擲出，隨後徹底閉上了眸子。

君九劍落無海中，沉積的怨氣自海水湧這把沾滿的斷劍。

那一瞬間，純淨之劍徹底轉化為——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