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長安城中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段府丟失多年的小姐被找回來了。
段三姑娘回府那日,段府門前放了小半日的鞭炮,小廝還撒了許多銅錢,引了許多人圍觀,將那條街巷圍的水泄不通。
可惜段家將人藏得嚴實,他們連個角都沒瞧見。
也不知那位流落在外多時的段三姑娘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誒,這段家小姐丟了十多年了,沒想到居然還有找回來的一日!」幾人蹲在牆角那裡納涼,一邊剝著瓜子一邊七八舌的議論著。
「段太醫常行義診,好人有好報啊。」
「聽說當年段夫人生三小姐的時候難產,最後雖母子平安但段夫人卻無法再有孕了。
隻這一個孩子不想還丟了,自然發了瘋的找。」
「我倒是聽說,是段夫人一直燒香拜佛了佛祖,這才讓他們一家得以團聚。
說是段夫人方纔在雲寺拜完佛,回府的路上便見到了段三姑娘。」
「這麼靈驗?!」
「可不是嘛。」
「那趕明兒我也得去拜拜,好讓佛祖給我安排個好婆娘……」
*
四月芳菲,桃杏初開,柳芽吐翠,一派春。
雨後初晴,微風拂柳而過,清香沁人心脾。
段府的梨花開的正好,花香攜風廊,芳氣馥鬱撲鼻。
梨花如雪落於窗邊,窗下坐著一名,約莫有十五六歲的年紀,櫻彎彎,瓊鼻小巧,眉彎遠山鋪翠,眼橫秋水無塵,生得艷不可方,明珠也難奪其輝。
墨染的青用紅的線編就半挽著,髻上簪著一對梨花簪。
白的薄紗流蘇從腰間增了淡淡的一抹紅,及至裾已漸變的艷麗,如整個人一般,純真中出一抹妖嬈。
對於外麪人對自己的好奇,段音離是全然不知的,當然了,縱是知道了也渾然不在意。
這會兒正忙著呢。
裡吃著、手裡拿著、眼中看著。
慢條斯理的吃著,末了還吮吸了一下手指,看得一旁的丫鬟拾月甚至忍不住「咕嚕」一聲嚥了下口水。
好香、好想吃!
意識到自己的危險想法,拾月猛地拍了自己的臉兩下,痛心疾首的對段音離說:「小姐您不能再吃了!您別忘了咱們來長安城是辦大事兒的!」
段音離抬眸看著,嚼啊嚼的不說話。
「您再這麼吃下去,老爺和夫人將您當來騙吃騙喝的怎麼辦!」不知想起了什麼,拾月忍不住開始碎碎念:「您如今是大家閨秀,行事不能似從前那般江湖氣。
這一路來長安城您把盤纏都給吃沒了,奴婢是賣著藝養活您的呀。」
提起這個事兒拾月就憋屈的差點厥過去。
為了給自家小姐買,是鐵頭功、口碎大石、口吞寶劍兼賣大力丸,差點沒累死在路上。
「您就不能讓奴婢省點心嘛……唔……」拾月的話音忽然頓住。
視線往下一飄,就見自己的被一塞得嚴嚴實實的。
罪魁禍首麵無表,吮吸著瑩白的指尖,聲音沒有一起伏的說道:「皎皎,好吵。」
知道自家小姐又開始給自己瞎改名了,拾月氣的直哆嗦,堅決不承認是因為終於吃到了而激的。
真香啊。
段府的大夫人江氏走進房中時,見到的就是們主僕二人對著吃的景象,畫麵竟意外的和諧。
江氏滿心歡喜的打量著自家兒,隻覺得眼前浮現了許多詞:骨天、絕世無雙、紅禍水、狐主……
江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默默在心裡將後麵兩個詞了去。
「阿離。」
「娘親。」段音離乖乖人,聲音雖還是那般四平八穩的,可眸子卻比方纔亮了一些。
「夫、夫人……咳咳……」
拾月裡的還沒嚥下去,恐江氏覺得不失禮數便急著請安,結果毫無意外的嗆到了。
段音離順手將茶水給,卻沒敢像平常那樣接過灌一口。
著的手又往後藏了藏。
自便同段音離混在一,江湖之中沒有那麼多講究,兩人之間的關係說是主僕其實更像姐妹,但如今踏段府卻不行了,得時刻記著尊卑有別,可不能讓人覺得們是沒有教養的野丫頭。
還指著將自家小姐培養大家閨秀好嫁高門呢。
餘瞥見規規矩矩坐在那的段音離,容貌絕倫、舉止嫻雅,十指纖纖,皓腕如雪,指甲修剪的圓潤整齊,指尖……泛著油!
拾月的角狠狠的一。
唉,時間任務重啊。
卻說段音離見拾月沒接茶盞也沒在意,隨意擱在桌上,視線落到了江氏的上。
江氏的容貌本是出挑的,隻是當年痛失令一夜之間變的蒼老,子也病病歪歪的,將這份打了折扣。
如今更是瘦的如紙片兒人一般,一陣風都能吹跑似的。
段音眨了下眼睛,將裝著的盤子往江氏的方向推了推。
缺啥補啥。
留意到的作,江氏欣的笑道:「你吃吧,娘親不。」
「不纔要吃。」
「嗯?」
「時應當吃飯,這是零兒。」
「啊……這樣啊……」
江氏被這強大的邏輯給洗腦了。
不過自家閨嘛,自然是怎麼看怎麼好,吃這說明他們家阿離胃口好,是福氣。
「娘親過來是想和你說,明日我要去雲寺還願,你同娘親一起去吧。」
「好。」
「那我這就去讓人安排下,你玩……你吃吧……」
「嗯。」
目送著江氏過於瘦弱的影消失在門口,段音離櫻的微微抿起。
對於和爹孃團聚這件事,心裡其實是歡喜的,畢竟來長安城的目的就是找爹孃,隻是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喜悅。
不怎麼會笑。
前世如此,以至今生。
回想過往,如夢一般。
本非這個時代的人,原本生活在現代,自在孤兒院裡長大,不知自己姓甚名誰,更不知道父母是何人。
孤兒院的人管「小離」,離別的離。
某日師父去了孤兒院,約聽到院長對他說什麼「有邊緣人格傾向、同理心差」之類的話,當時還小不懂那話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那話原是在說。
後來師父就收養了。
師父是一名老中醫,於是了一名小中醫。
終日守著那半截子土的老人家,的生活一不變,真要說有什麼興趣好,那除了鼓搗草藥就是吃口好吃的了。
而這僅有的一點好也隨著那老頭去世變的不再重要。
師父七七那日,服下了自己親手鼓搗出來的葯自殺了,誰知一睜眼睛發現自己變了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不變的是,再一次被拋棄了,而且再一次有師父將撿了回去。
不過這次撿的師父不止一個。
那時聽到大師父幽幽輕嘆:「日後,就這孩子阿離吧。」
命運的齒還在轉,有些事卻依舊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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