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 這是一張完全沒有攻擊力的臉,漂亮到沒有瑕疵。
任誰看著這樣一張臉都討厭不起來。
但許知恩沉默良久,破天荒地點頭。
沒說話, 但態度表明了一切。
鐘晚楓紅著眼眶,微仰起頭沒讓眼淚掉下來,許知恩別過臉沒再看。
“知恩姐姐。”鐘晚楓帶著哭腔問:“為什麼呀?”
“人和人之間,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許知恩聲音清淡,卻帶著冷靜的疏離, “我搬出別墅那天, 你就應該明白了。”
“但你和景深哥哥結束, 我們之間也不能再聯系了嗎?”鐘晚楓委屈, “哪有你這樣的。”
許知恩默然。
不知道該怎麼和鐘晚楓解釋自己這種復雜的、正常的。
這種對鐘晚楓來說無疑是陌生的。
在鐘晚楓的長經歷中, 或許沒經歷過既討厭、又喜歡的。
如果許知恩先認識鐘晚楓,那應當會守護的純真世界, 畢竟沒誰不喜歡好的人和事。
很可惜,是通過傅景深認識的鐘晚楓。
這樣的相識順序和方式, 注定了兩人不會太親。
但鐘晚楓不懂。
“知恩姐姐。”鐘晚楓又喊,“你真的真的, 那麼討厭我嗎?”
許知恩:“……”
見不說話, 鐘晚楓更急了,哽著聲音喊:“知恩姐姐, 我……”
“夠了。”尚未出口的話被許知恩打斷,冷著聲音說:“討厭就是討厭, 沒有理由。”
“但是……”
“沒有但是。喜歡你的人很多,所以你無須在意我,我的喜歡和討厭對你來說并不重要,就像你喜歡或討厭我對我來說, 也不重要。如果沒有傅景深,我們就是陌生人,所以現在我跟他分開了,我不太想和你打道,懂嗎?這和你人好不好無關。”
鐘晚楓的眼淚直接掉下來。
許知恩的手到兜里紙巾,最終還是把手拿出來,手指在空中抻了抻。
“做什麼呢?”一道男聲突兀地響起,隨后心疼地喊起來,“哎呦喂,我們的小公主怎麼哭了呀?誰惹小公主生氣了,真是的,我一會兒不在,這幫人沒一個能撐住的。小公主別哭了,有什麼委屈跟王哥說,王哥給你解決,看這小眼淚掉的,都掉我心里了。”
這聲音于男聲的邊緣地帶,想被人住了嗓子,帶著幾分尖銳,非要比喻的話,那和古裝劇里的太監有幾分神似。
他說話的腔調大概也是從古裝劇里學的。
怪腔怪調。
許知恩聽到一半沒忍住笑出聲,爾后又恢復嚴肅。
這還是第一次接鐘晚楓邊的工作人員,原本以為傅景深會給安排一些嚴肅的、工作能力很強的人,沒想到是這種……難以形容。
鐘晚楓卻只接了那人遞過來的紙巾,讓他走開,不要打擾談事。
“談什麼事兒啊?”那男的斜睨了許知恩一眼,語氣輕蔑,“你跟一搞裝修的有什麼好談的?”
許知恩:“???”
“你看渾臟兮兮的,臟了小公主你的新……”
鐘晚楓大吼:“閉!”
氣得臉都紅了,“我跟知恩姐姐說話,你能不能不要過來?你好煩啊。”
“不是……”那男的不再囂張,小心翼翼地笑著說:“都把你惹哭了,我生氣啊。”
“我自己想哭的,跟知恩姐姐有什麼關系?”鐘晚楓一邊眼淚一邊兇他,“你走開,我的事不用你管,不要兇我知恩姐姐。煩死了。”
那男的被兇了一通,看向許知恩的目不善,但敢怒不敢言。
許知恩懶得看,干脆轉走了。
已經接手的活沒有轉給別人的道理,尤其從出圖到開工都是許知恩完的。
所以哪怕知道這是鐘晚楓的工作室,許知恩也只是調整了一下心態繼續做。
拿錢辦事。
許知恩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道理。
不過鐘晚楓下午去趕了個雜志拍攝的通告后又回到了工作室,也不打擾許知恩,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那兒看,邊三五個工作人員圍著,說了好幾次讓工作人員散開,但那些人都一副撒語氣,說想要陪著,聽得團團后來都湊在許知恩耳邊說:“覺這些人都把鐘晚楓當兒養。”
許知恩嗤笑了聲,沒說話。
六點半。
許知恩喊團團,“差不多了,收拾一下撤了。”
昨晚做到太晚,的已經遭了重創,脖子上還著膏藥呢,今天要是再熬到九點,估計遭的就是和心理雙重折磨。
只是掙個錢,并不想死。
“知恩姐姐。”鐘晚楓聞言站起來,像是沒聽過中午那番話似的,小跑了幾步到面前,“晚上可以和我一起吃飯嗎?”
“有事。”許知恩回絕。
鐘晚楓抿:“就一會兒,我還是想和你談談。”
“忙。”許知恩把手頭的東西遞給團團,回答得冷淡又敷衍。
王哥看不下去,又著嗓子兇道:“我們家楓楓推了兩個廣告在這里等你,你真當自己是個腕兒了!我告訴你……”
“王途!”鐘晚楓瞪著大眼睛吼回去,“你做什麼呀?”
哪怕是兇人,聲音也,不太像是生氣了。
不過喊了那位“王哥”的全名,原本還兇狠得要給許知恩一點的王途瞬間蔫下來,耷拉著個臉說:“楓楓,就算是傅總也不敢這樣對你的,算是個什麼東西。”
“是我知恩姐姐。”鐘晚楓眉頭皺起,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王途,“連傅總也沒敢像你這樣對說過話的!”
王途:“……”
許知恩背對著他們,忽然笑了。
當真是這樣,就連傅景深也沒像王途這樣對喊過。
他是個極有涵養的人,最生氣也不過是冷笑著,用上位者的氣勢來讓人到害怕。
他不會做出這種大喊大的事。
唯獨許知恩搬走那天,那是他第一次失控。
他們說話間,許知恩和團團已經收拾完了東西。
團團背上書包,安靜地站在一旁等,許知恩拎上包,招呼團團,“走吧。”
沒再和鐘晚楓搭話。
鐘晚楓見要走,頓時急了,上前拉的胳膊,結果剛拉到就聽到有人喊:“許知恩。”
清朗的年音像踏著春風而來,尾音上揚,輕快的笑意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回頭看。
陸征穿著一運,單肩包隨意搭在肩膀上,單手揣兜,形筆直,在眾人發呆之時,他又喊了聲:“許知恩。”
帶著幾分旖旎。
任誰聽也覺得不對勁。
許知恩沒想到他會來,今早聊天時倒是隨意聊了幾句,問他什麼課,他問在哪工作,本以為只是隨口問一句,但他竟然到這邊來了。
應該是——來接下班。
陸征走到面前,“忙完了嗎?”
許知恩點頭:“嗯。”
“你……”鐘晚楓仰起頭看向陸征,然后又看向許知恩,“你們……”
“是你啊。”陸征這才看到,“又見面了。”
“你們……”鐘晚楓錯愕許久才問道:“你和我知恩姐姐是什麼關系?”
許知恩掙開了的手,正要回答,陸征的胳膊卻搭在肩上,溫聲介紹:“這是我太太。”
鐘晚楓驚訝得合不攏。
準確的來說是在場眾人都邊兒驚掉了下。
團團著手機,不自吞了口口水。
——原來知恩姐結婚了!!!
而王途盯著陸征,眼里快要冒火。
這小子!之前不是還和晚楓一起把流浪貓送寵醫院麼?晚楓對他心心念念了那麼久,結果竟然已婚?
渣男!
再加上那個許知恩,他家晚楓等了一下午,低聲下氣地想和吃頓飯,怎麼就這麼傲氣?
真是過分!
他們兩個人竟然還是夫妻,這讓晚楓怎麼接?
得多難過啊。
王途如是想著,就差上去打人了。
氣氛就此沉默,良久后,鐘晚楓失神地問:“知恩姐姐,你結婚了?”
許知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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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想說些什麼讓更死心的,但看那樣的表,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臨分別之際,許知恩走了幾乎后忽然頓住。
沒有回頭,只溫聲喊:“小楓葉,這世上不是只有喜歡和討厭兩種的,我不討厭你,但也沒辦法喜歡你。不是你不好,是我們只能到這里了。”
小楓葉是當初許知恩剛見鐘晚楓時給起的昵稱,那時鐘晚楓剛高中畢業,第一次見就高興地喊了聲嫂子,但被傅景深兇了。
一個人坐在別墅后花園里生悶氣,連發呆的樣子都著委屈。
那天傅景深有事,連夜出國,家里就們兩個,到了傍晚,在后花園里找到鐘晚楓。
彼時的鐘晚楓坐在夕的影下,得像一幅畫。
坐在側,給遞了一顆糖。
鐘晚楓沮喪地喊:“漂亮姐姐。”
許知恩笑:“我哪有你漂亮。”
“你漂亮。”鐘晚楓認真地說:“你笑起來特別漂亮,像……”
忽然頓住,眼神躲閃。
許知恩挑眉,“說唄,我又不會兇你。”
后來鐘晚楓說笑起來像媽媽,溫、漂亮,只要站在那里就令人安心。
許知恩知道了的名字,還知道的名字取自“停車坐楓林晚”這句詩。
為了逗開心,喊小楓葉。
一遍又一遍地喊:知恩姐姐。
那一周倆都是睡在一個房間的,鐘晚楓一直膩著。
只是后來,許知恩發現傅景深對鐘晚楓不一樣的。
沒法讓自己再單純喜歡這個妹妹。
人之常,但有憾。
許知恩和陸征、團團一起下樓,乘同一班電梯。
團團在角落里,盡量降低存在。
等到了樓下,許知恩喊團團,團團立馬舉起三手指發誓,“知恩姐,我知道,我一定會守口如瓶的!什麼都不說!”
許知恩:“……”
只是問團團準備怎麼回去。
不過還疑,周芙那個大喇叭竟然沒有在公司說“金屋藏”的事。
是對周芙錯誤認知了。
團團怕自己當電燈泡,背著書包朝他們重重一揮手,幾乎是一邊小跑一邊說:“知恩姐,路上小心,我打車回。”
“好。”許知恩叮囑,“記得留發丨票,回去報銷。”
等到團團影消失不見,許知恩才看向陸征,“吃飯了嗎?”
陸征挑眉,顯而易見的訝異,不過還是回答了的話,“都行。”
許知恩:“……”
“饅頭咸菜嗎?”
陸征:“……你現在還能找到?”
許知恩:“可以努力找找。”
陸征:“那還是吃餃子吧。”
許知恩:“……”
等解決完了吃飯這個問題后,兩人上了車,許知恩才問:“你和鐘晚楓認識?”
陸征開車,聽到這個名字也沒起幾分波瀾,淡然地回答:“剛才那個孩兒?認識。”
他好像不知道那孩兒是個明星,還以為是他們學校的同學,只不疾不徐地敘述了和認識的過程。
其實說是認識,不如說有過一面之緣。
不,準確來說是兩面。
第一次見面是因為一只貓。
在他們學校附近的一條巷子里,他看見鐘晚楓蹲在那兒看貓,一直不敢靠近,手里雖然拿著食卻也不敢喂,只敢遠遠地看著。
而那只流浪貓一直是陸征喂著的。
那天陸征拿的食喂了那只貓,而鐘晚楓全程圍觀,最后還傻不愣登和他說謝謝。
當時他還以為這姑娘有自閉癥或是什麼的,但后來走出巷子的時候,鐘晚楓和他說自己家里也有只貓,不敢靠近那只貓是因為哥哥說過外面的流浪貓不衛生,還會抓。
倒是不怕被抓,但要回家被哥哥看到了,估計要訓。
所以一直不敢靠近。
他當時看這姑娘長得漂亮還一個人,要真有點什麼智力上缺陷的話,在學校附近不安全,所以給送到了大道上,結果就看到一堆人焦急地跑過來圍著轉。
陸征還猜測是哪家出逃的大小姐。
不過都跟他沒關系,他直接坐車回家了。
第二面就是陪許知恩收拾東西時,當時他才猜到,說得那個哥哥應該就是許知恩前男友。
許知恩坐在副駕上輕笑,“要是被他知道你說小楓葉像傻子,估計得找你拼命。”
陸征挑眉:“他?”
“就是一直把小楓葉帶在邊的人。”許知恩都沒直接說傅景深的名字,只是笑笑:“鐘晚楓不是傻,只是被養在花園里,沒經歷過風雨罷了。”
頓了頓又嘆道:“有時不知這對是好還是不好。”
陸征想了想回答:“不好。”
“嗯?”
“世界太大,他不可能只手遮天。”陸征說:“一個極端況,如果有天他死了呢?依鐘……”
他忽然卡殼,許知恩試探著接:“晚楓。”
“依鐘晚楓的格,被人騙是早晚的事兒。”
許知恩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那我勸中午再出門。”
陸征:“……”
這個冷笑話讓車氣溫都降了幾度。
隔了會兒,陸征忽然說:“鐘晚楓……這名字好像有點耳。”
“嗯?”許知恩挑眉。
他們正好行駛到一個紅綠燈路口,對面商場的大屏上正放著鐘晚楓代言的口紅。
偌大的“代言人:鐘晚楓”映眼簾,陸征恍然大悟:“是明星。”
許知恩:“……是。”
“你竟然不記得名字。”許知恩說:“名字很好記。”
“有嗎?”陸征很平靜地說:“我覺你的更好記。”
許知恩:“嗯?”
“知恩圖報。”陸征說的時候,前兩個字被咬得格外重。
許知恩竟聽得耳朵一熱。
看向窗外,車安靜下來。
許知恩又不了這安靜,于是挑了個輕松的話題聊,“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陸征已經開到了目的地,車子停在路邊車位上,他瞟了眼許知恩脖子里的膏藥,忽而一笑:“過來看看要不要幫你上個大病醫療險。”
許知恩:“???”
陸征:“畢竟我現在是法定第一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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