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歡喜
「先、先生……」褚清輝避不過,強自鎮定,帶著鼻音喊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才聽閆默回應:「病了?」
相識這些時日,還是他第一次關心,褚清輝腦中那些糟糟的思緒忽然就被驅散了,慌的心平靜下來,更是湧起一無由來的歡喜,連自己都沒發覺,臉上已經綻放出極燦爛的笑容,「沒有,先生費心了。」
閆默沒說話,又沉默一陣,才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玉細頸小瓶,「歸息固元丸。」
褚清輝眨眨眼,遲疑道:「給我的?」
閆默點點頭,他早看出這團先天不足,雖經過調養,到底比尋常人弱些,只看高便知。
他瞅瞅眼前的發頂,再看看自己口,心道不會比這更高了。
此事本與他無關,可大將軍自覺從不拖欠人,吃了團這麼多糕點,還收了人兩個荷包,雖不是他主,到底手短。因此,見人兩日沒來武場,又聽小弟子自言自語說阿姐不知是不是病了,大將軍回去之後,便翻箱倒櫃,把從師門帶來的,用以培本固元築基的藥丸找出來,放在懷中揣了一整個上午,此時才送出去。
褚清輝還有些怔愣,呆呆地出手接過,那掌大的白玉瓶在懷裡放了許久,瓶溫熱暖和,倒似一隻小暖爐手,不自覺握。
「一日一顆。」閆默代完,轉便走。
眼見他已經走出數步,褚清輝才回神,現在早已把前兩日的心慌迷茫全部拋在腦後,渾上下只餘歡喜,小跑幾步追上去,興道:「謝謝先生!」
閆默低頭看一眼,略顯乎的小臉仰著,黑溜溜水潤潤眼睛瞇兩道彎月,的紅翹起,出一口細白貝齒。
——值得這麼高興麼?
他再不通曉事理人,也知道眼前的團極寵,是真真正正的掌上明珠,素日收到別人獻禮不知幾何,如此一瓶不起眼的藥丸,也能被看在眼中麼?
褚清輝不知他心中所想,隻把白玉瓶握住,跟在閆默邊小跑幾步,又怕不慎將藥摔了,停下來,小心翼翼收袖裡,來回掂量幾下,確定不會磕,方才安心。
閆默將的謹慎珍惜看在眼裡,並未說什麼,只在再次追上來的時候,不易察覺得放慢腳步。
褚清輝跟在他邊,腳步輕快,見褚恂等人在一旁紮馬步,還笑著衝他們擺擺手,以往怕打擾,從來都是不言不語等到他們休息的。
褚恂對咧咧,許是屏著的一口氣泄了,形不穩,嚇得他不敢去看先生臉,忙重新站定。
閆默走過去,他也不說話,手中的小一點一指,立時就人知道自己姿勢哪裡不規範,趕照著他指出的改正。
褚清輝坐在他常坐的石桌邊,雙輕晃,撐著手肘捧著臉蛋笑瞇瞇地看。
閆默指導完回,對上含笑的眼,兩人俱是一怔,同時轉開來。
——究竟是什麼,值得這樣高興?
這個問題他若問出口,恐怕褚清輝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紅著臉,按住因那一眼忽然加快心跳的脯,心裡既雀躍,又有幾期待,可是到底在期待什麼?細思起來卻毫無頭緒,不由又苦惱地皺起細眉。
幾息之間,閆默已經行至對面坐下,見輕鎖眉頭,還未來得及疑,忽地又展了。
閆默於是沉默不語。
宮人將帶來的食盒呈上來,除了糕點,褚清輝今日還帶了一壺好茶。將茶杯擺好,倒出一杯黃綠茶湯,狡黠一笑,「這是母后親自給父皇泡的,被我磨過來了。用茶配雲團糕,比單吃味道更好,先生試試。」
閆默起一塊雲團糕就要丟進裡,他近日已經練出一門本事,不管多大的糕點,進後最多嚼兩口,不必等甜味漫開,就能吞下。
褚清輝看他作,忙道:「先生慢點,不是這樣吃的,您先喝一口茶,待口中茶味還沒散去,再咬一小口雲團糕,吞下後再喝一口茶。我已經試過好多吃了,這個吃法最好吃!」
作被制止,閆默略微偏頭,看向按在自己手腕上的纖白細指。
褚清輝毫無所覺,另一隻手遞了杯茶過來,眼含期待,「先生試試吧。」
手腕上的手細無力,阻止的力道於他而言幾可不記,但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忽略。
見他接了茶,褚清輝收回雙手,撐著下看他。
閆默的視線不自覺跟著的手走了一段,待往上對上的眼,頓了頓,方才收回來。
按照的說法,先喝茶,再吃糕點,又喝茶。
在吃一途上,他一竅不通,對於食的要求,二十餘年如一日,始終停留在果腹即可。但不可否認,同樣的食,不同的吃法,味道大相徑庭。
「怎麼樣?」看他放下茶杯,褚清輝立刻追問。
閆默點點頭,「不錯。」這一次是真心實意認為不錯。
褚清輝自得地晃了晃腦袋,「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方法呢。」
也端了茶杯,先輕呷一口,中細品一番,慢慢咽下,又咬了一小口雲團糕,雙眼滿足地瞇起。
閆默不再繼續,只看著。
同樣的作,不同人做來,效果也是天差地別。緻細膩的食,繁瑣講究的吃法,優雅隨的舉止,無不在提醒他,團與他是兩種人,中間隔著天塹。
他在褚清輝看過來之前移開視線,垂眼看著手上大半塊糕點,半晌後緩緩送口中,細嚼慢嚥。似乎太過甜膩,鷹目微微瞇起。
「咦,先生你是不是忘了先喝茶?」褚清輝發現他杯裡沒茶水,忙續了些。
茶湯口,甜膩消散,初時清苦,回味餘甘。
閆默將杯中茶水喝盡,褚清輝也不覺得他牛飲,笑瞇瞇又續一杯。
「多謝。」閆默道。
褚清輝高興地晃晃雙,「難得先生喜歡呢。我宮裡也有許多茶,都是父皇母后賞的,以往一個人喝沒意思,便沒怎麼,若先生喜歡,以後我每天都泡一壺來。每個品種的茶味道有差別,配的茶點也不盡相同,待我回去再試一試,保管選出最合適的搭配來。先生有沒有喜的茶?我那裡什麼都有,龍井、峰、黃芽、火青……」
掰著指頭如數家珍,脆的嗓音歡快悅耳。
閆默不說話,也不喜歡別人多話,聒噪長舌之人,在他這兒輕則挨打,重則狠狠挨打,最好打得人下一次見了他,尾和一起夾,如此才不會再來討煩。但眼下,他發現自己一點手的想法都沒有,不但不想手,他還時不時點點頭,出個聲,應和對面的人,好能繼續說下去。
褚清輝也確實說得興起,直到一旁線香燃盡,褚恂等人紮完馬步,一個個歡呼出聲,才醒過神來,發現自己先前太過雀躍,簡直忘了形。
沒好意思去看閆默是何表,站起,面上微熱,「我去看看小恂。」忙走開了。
褚恂正向跑來,邊跑邊期待道:「阿姐阿姐,今天有沒有酪?」
「今天有,不過母后說了,連著昨日今日都吃酪,明天可不能再給你吃了。」褚清輝定定神,示意宮人將糕點散給眾人。
「太好啦!」褚恂哪裡管得了明日,今天有的吃就夠了。
褚清輝搖搖頭,拿出帕子替他了臉。
褚恂裡含著吃的,含糊道:「阿姐,等我吃完就打拳給你看,我今天比昨天練了,除了先生,就數我打得最好!」
「可別是吹牛皮。」褚清輝戲笑,心裡卻在想,不知先生打拳時什麼模樣,和那日武槍一樣麼?可惜來的時候總不湊巧,至今也沒遇上一次。
「才不是呢!」褚恂不服,「阿姐等著看就好了!」
看他較勁,褚清輝為長姐,自然不許他一般見識,寬容道:「好好,小恂最厲害了,我等著看。」
褚恂得意地仰了仰腦袋,角憋不住,裂開笑起來。
這邊歡聲笑語,另一頭石桌邊,只餘閆默一人。他拿著茶杯,極緩極慢地在兩隻指頭上轉,不知在思索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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