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木棒方才被人強扯過，的傷勢得更重了。”楚千塵語調平穩地說道，“現在又麻煩了一些，本來我有七八把握，現在又了兩。”

“現在再取這木棒，需要割開的傷口也會更大，后期傷勢痊愈后，也會影響到的目力。”

楊老爺與楊姑娘的膛里就像是有什麼捶打著心臟，后悔、惶恐、不安、遲疑等等的緒，皆而有之。

楊老爺看著榻上昏迷的楊王氏，心緒翻騰。

小神醫的意思是，本來他的妻子不僅有很大的機會保住眼睛，而且目力也不會影響，可是現在因為他一時糊涂，害得妻子在鬼門關前徘徊……

李大夫更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額頭的冷汗沿著臉頰落。

這個小丫頭簡直出口狂言，依他行醫近五十年的經驗來看，這楊王氏肯定是救不活了！

楚千塵用帕子拭著指尖沾到的，又道：“如果再拖下去，撐不過一炷香功夫。”楊王氏還在流，一炷香時間已經是比較保守的估計了。

“……”楊老爺的臉霎時更白了，眼睛則是一片紅，只是想想妻子被刀子進眼睛的一幕幕，就覺得撕心裂肺。

他咬了咬牙，道：“好！”

楚千塵轉頭看向了琥珀，吩咐道道：“去濟世堂取些細絹來。”

楚千塵索要絹是為了合傷口，用針穿引絹、麻線等等來合刀傷的傷口是每位軍醫必備的一種技巧，之所以選擇絹是因為現在時間急，絹隨手可得。

知道楚千塵是打算在仁德堂給楊王氏醫治，琥珀趕忙應命，匆匆離去。

楚千塵也沒閑下，從藥箱中取出了一個針包，然后將金針以燭火燒了燒后，就開始給榻上的楊王氏下針。

楊老爺、楊姑娘與兩個孩子全都好似定似的一眨不眨地盯著。

一針，兩針，三針。

“不流了！”楊姑娘驚喜地喊道，“大嫂不流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楊姑娘甚至覺得楊王氏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上又有了一生機，暗嘆這位神醫的醫真是高明。

不過是三金針，楊王氏的鼻腔和眼眶的傷口就止住了。

李大夫見楚千塵這手立竿見影的針法，雙眸睜得更大了。

楚千塵沒停下，接著給楊王氏下針。

依舊是三針，這三針是為了麻醉，免得昏迷的楊王氏因為疼痛而驚醒。

琥珀很快就取了絹回來，默契地給楚千塵打下手，把新打的兩把刀、剪子以及圓針、鋒針、鈹針等九針全都備好，以烈酒清洗，再火炙烤。

琥珀看似鎮定，其實心里有些張，不過后的楊家人比還要張，目灼灼地盯著楚千塵，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浮木似的。

琥珀覺得接下來的治療實在是太過腥，不適合孩圍觀，就對著楊姑娘勸了一句：“楊姑娘，帶連兩個孩子出去吧。”

楊姑娘這才反應過來，連連應和，把兩個孩子帶出了堂，堂中變得空曠了不。

楚千塵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楊王氏上，對于周邊的事渾然不覺，聚會神地用手中的小刀劃下了第一刀。

手中的刀子又準又穩，刀刃自楊王氏的眼角劃下，殷紅的鮮立刻溢出……

楊老爺覺那刀子像是切割在了自己上似的，不忍直視地移開了目，一手撐在了墻上。

反倒是琥珀面不改，配合地不時給楚千塵遞刀，遞針，遞線，遞剪子……

時間徐徐流逝，堂里寂靜無聲，偶爾可以聽到外面還有好事者的議論聲傳了進來，都在討論濟世堂的神醫到底能不能把人給救活了。

周圍太安靜了，靜得楊老爺甚至可以聽到剪子的聲音。

“咔嚓。”

接著，是清冷的聲音響起：“好了。”

好了？！垂著頭的楊老爺還沒反應過來。

什麼好了？

他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來，就見楚千塵恰好把掉了最后一金針，并對琥珀道：“包上紗布。”

琥珀很練地給楊王氏的右眼包上紗布，把整個右眼都擋住了。

楊老爺還有些愣神，一會兒看看躺在人榻上昏迷不醒的楊王氏，一會兒又看看旁邊那淋淋的木棒。這就完了？

人還活著？！

李大夫的目從楊王氏右眼上包的紗布和鼻腔之間來回游移著，沒有再流了，而且……

“還有呼吸……”李大夫低聲自語道，神間的恐懼褪去后，取而代之的是震驚。

從前，他只聞其名，直到此時此刻，才知道這個傳聞中的神醫一手醫神乎奇神，整個人都鎮住了。

為醫者，李大夫比楊家人更明白醫道的博大深，知道楚千塵能把一個必死之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又多不可思議。

他呆滯了好一會兒，仍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了自己的大一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氣。

“把人移去濟世堂。”楚千塵又道。

楊老爺終于回過神來。神醫這麼說，意思就是說人救活了吧？否則又何必多此一舉的把人再搬去濟世堂呢。

“謝謝神醫！多謝神醫救了人！”楊老爺幾乎喜極而泣了，眼眶里都是淚。

他趕讓人把楊王氏抬出去，自然是抬往濟世堂。

當他們把楊王氏抬出仁德堂時，又遭遇了一番圍觀，那些路人皆是嘩然，七八舌地贊嘆不已：

“這神醫果然是活神仙啊！”

“是啊是啊，神醫只要一出手，就沒有救不活的人！”

“這仁德堂之前還大放厥詞呢，本就是庸醫，差點就把一條人命給生生折騰沒了。”

“……”

在路人喧嘩的議論聲中，楊家人再次返回了濟世堂。

濟世堂外再次熱鬧了起來。

對此，楚千塵充耳不聞，開了一張藥方，又叮囑了劉小大夫幾句，告訴他該怎麼照顧患者，以及若出現高燒等急況要如何置。。

琥珀見外面天昏黃，就提醒了一聲：“……姑娘，酉初了。”

意思是，們該回王府了。

“走吧。”楚千塵了后，就打算離開了，可還沒出前堂，就被楊老爺給攔住了。

楊老爺對上妻子的救命恩人心里多有那麼點氣弱，但還是著頭皮說道：“神醫，人還沒醒……”

楊姑娘也接口道：“勞煩神醫留下照顧我大嫂，萬一傷勢有變……”

治療前，楚千塵自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但現在，心里有數——

人能活！

楚千塵一個眼神清清淡淡地掃了過去，楊老爺就覺心臟一，愈發氣弱了，幾乎不敢正視的眼睛。

“再過半個時辰，人就會醒。”楚千塵淡聲道，“按著我的方子先服上三日，再養些時日就，等七天后劉小大夫自然會給傷口拆線。”

的語氣平靜淡漠而又篤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劉小大夫對楚千塵一向信服，笑道：“小神醫說人半個時辰后，就一定會醒。”

旁邊濟世堂的伙計也是連聲附和。

楊老爺出一個笑容，極涕零地說道：“多謝神醫，多謝神醫！”

楊姑娘更是再次跪了下去，又想對楚千塵磕頭，可是楚千塵避了開去，帶著琥珀一起離開了。

圍觀的人見熱鬧散場，也漸漸地開始散去了，也有人想看看楊王氏什麼時候醒，口口聲聲地說“只要人沒醒，一切還是未知之數”云云。

對于旁人的激也好，質疑、怒罵也罷，楚千塵全不在意，從一開始，的態度就十分平靜，仿佛一汪深邃無波的古井似的，給人一種超然外、不可親近的覺。

對此，琥珀也見怪不怪了。

有時候，也常有種主子是不是得道仙了的錯覺。

馬車一路平順地把主仆倆送回了宸王府隔壁的宅子，夕恰好落下了一半。

楚千塵因為上沾了先，就先回屋去換了裳，然后才去了前院的書房找顧玦。

琥珀沒跟進去，守在了屋外，約聽到楚千塵笑的聲音從屋傳來：“王爺，我今天在濟世堂給一個婦人了刀子，剜出了在眼睛里的木棒……”

琥珀想著自家王妃在濟世堂的高冷樣，再對比此刻，默默地收回了前言。

有王爺在，王妃想仙是很難了。

琥珀的角勾了勾。

屋里，楚千塵還在對著顧玦用手比劃著，“那木棒足足有這麼長，從的眼角一直到了鼻竇的位置……”

“我保住了的命哦。”最后的“哦”字微揚，就與飛揚的角一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把雙手疊在書案上，下往手背上一墊，雙眸發亮地看著顧玦，那表似在說——

是很厲害很厲害的，所以王爺的傷也不會有問題的！

顧玦又讀懂了，面龐上浮起淺笑。

他的心里溫暖而又。

與相識后的一幕幕涌上心頭。

看著他的眼神始終如一，著親近、溫、歡喜、信賴、自信……偶爾得意洋洋，偶爾撒賣乖，讓他覺得與在一起時很舒適。

顧玦凝著，不得不承認，他被影響了。

他馳騁疆場多年，見慣了生生死死，在生死面前，誰也沒比誰高貴，戰場上，也許下一刻一支羽箭就會刺穿你的咽……

不知不覺中，他的心變得了起來，包括對他自己。

人生自古誰無死，他無懼生死，任何人終究要走向死亡。

在認識以前，他覺得只要安頓好母后與宸王府的人，他就沒有什麼憾了。

可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有了牽掛。

他想為了這個小丫頭努力活下去，努力活得更久一點。

顧玦抬手了下的耳垂，語帶笑意地說道：“厲害，你很厲害。”

這麼厲害，他自然也不能太弱，是不是？！

顧玦的眸底掠過一道利芒。

是他的王妃，他可不會讓他的人任何委屈。

楚千塵不知道顧玦在想什麼，卻能到他一瞬間的微妙變化，覺他的心似乎很好。

是“他好但旁人要倒霉”的那種，是誰要倒霉了呢？

楚千塵彎笑，心更愉悅了，接著說今天的事：“我給那個婦人合傷口時用了絹，把兩的絹取細細的一……”

“醫上寫著絹、麻線、桑皮線以及銀等等都可以用作合傷口的線，我今天試了絹，覺得絹打得結不太結實，而且還需要拆線。”

“我想再試試桑皮線，好幾本古籍醫書上都說可用桑皮線合傷口，而且桑皮線可以被吸收，合后不用拆線，桑皮還有清熱解毒、促進傷口愈合的療效。”

楚千塵說，顧玦就聽。

氣氛恬靜安逸。

“等你回來前，我一定能找出合適的線。”楚千塵神采奕奕地說道。

“好，我等著。”顧玦又笑了笑，俊的五顯得年輕了好幾歲，眉似遠山，眼若星辰。

楚千塵“嗯”了一聲，隨即又覺得有哪里不對。

明明是王爺要出門，守在家里，怎麼他說得好似要出遠門似的！

嗔地斜了他一眼。

想著顧玦就要出門，楚千塵想起了楚千凰之前來找的事，就改了話題：“王爺，你覺得大齊和南昊的聯姻可不可行？”

一邊說，一邊把今天剛買的各種餞全都端了出來，一字擺開，示意他試試味道。

顧玦信手從第一個匣子里拈了一顆餞，也拈了一顆，幫他一起試味道，結果，口的味道酸得眼睛、鼻子都皺了起來。

而顧玦的臉上本就看不出端倪。

王爺果然能忍！楚千塵心道，又補了一句：“午后楚千凰來過一趟，似乎對能不能去南昊很在意，按理說，就算陪著三公主去南昊，也嫁不了南昊的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