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站在顧南謹邊的楚令霄維持著抱拳的姿勢，又道：“皇上，臣剛剛去了一趟宸王府看小，這封信是從宸王府搜得的。”

他話音未落，皇帝已經把手里的這封信扔向了顧南謹，語氣冰冷地質問道：“證據就擺在眼前了，你自己看看！”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信，太子，你是被顧玦下了蠱嗎？！”

皇帝的聲音冷得掉出冰渣子來，額角浮現青筋，那充盈的怒意好像要從皮下出來似的。

信紙被狠狠地砸在顧南謹的臉上，然后飄飄地往下落，落他手中。

顧南謹也看起了信來，皇帝再也忍不下去了，抓頭吩咐倪公公道：“快，給朕宣康鴻達！”

聽到“康鴻達”這個名字，殿的其他幾人皆是一驚，周圍靜了一靜，霎時就有了一種風雨來的迫。

康鴻達是皇帝的親信，位至京營總督，掌管著上十二衛和軍三大營，更擔負著守備京城的重責。

皇帝要宣康鴻達，那顯然是要對宸王真格的，這恐怕會在京城乃至整個大齊掀起一片腥風雨。

“父皇……”

顧南謹想勸，但皇帝不想理他，打斷了他：“夠了！朕不想聽你給顧玦說話！”

接著，皇帝又吩咐陸思驥道：“陸思驥，你趕親自帶錦衛去宸王府，包圍宸王府，不許任何人進出！”

這架勢顯然是要封了宸王府。

陸思驥頭發發麻。錦衛天不怕地不怕，但宸王府還是不得不掂量一二，尤其錦衛才剛在宸王手上吃了個大虧。

可皇命不可違，錦衛的地位權勢更是全然來自于皇帝的寵信，陸思驥是一個“不”字也不敢說，只能領命退下。

顧南謹的臉更難看了，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這兩天才覺得朝政開始上手，不像一開始那樣手忙腳，還以為能口氣，就一下子像晴天霹靂似的又冒出這麼件事。

顧南謹只覺得頭疼裂，他也想當甩手掌柜，可他是太子，又怎麼能坐視不理。

他深呼吸了好幾下，理了理思緒，看向了楚令霄，問道：“永定侯，是不是你親眼看到顧玦出現在南？”

雖然楚令霄只是聽到了顧玦的聲音，但依舊是一口咬定：“不錯。”

他看著神篤定，沒有一點心虛與遲疑。

皇帝的角扯出一抹冷笑，怒意又高漲了一分。

“不可能。”顧南謹忙道，“九皇叔親自護送烏訶迦樓回南昊，他若是在途中隨意離開，又怎麼可能瞞得過烏訶迦樓的耳目！”

這也是皇帝想不明白的地方，總不可能顧玦長了翅膀，有日行千里之能吧？

顧南謹沉著再問道：“永定侯，你是怎麼潛進西北大營的，又是怎麼逃離南城的？”

楚令霄就從秦曜派人打發了他說起，把他潛西北大營的經過，到最后如何忍辱負重地從南城逃走都說了一遍。

這段話，他在回京的這一路都翻來覆去地反復想過了，因此顧南謹一問，他立刻就說了。

顧南謹是個心思細的人，立刻抓住了關鍵：“永定侯，既然秦曜發現了你潛進軍營，還派人去驛站捉拿你，西北是南王府的地盤，他又怎麼會讓你輕易逃走回京報信。”

顧南謹這麼一說，楚令霄就想起了自己是從糞車逃出南城的事，卻是開不了口告訴皇帝。

顧南謹再次面向了案后的皇帝，俯作揖，正道：“懇請父皇明查。”

“南地西北邊疆，乃邊關要地，南王府世代鎮守西北，于大齊有功。”

顧南謹早在前年開始就幾次提議皇帝放秦曜回西北，可皇帝一直不允，直到今春南王病重，才放了秦曜回去，不想秦暄竟然弒父，還嫁禍秦曜。

這半年來，秦曜著實不意，好不容易為自己洗雪冤屈，皇帝又派了楚令霄去西北徹查南王的死因，擺明是不信秦曜。

秦曜遭遇此番重變，對皇帝不可能沒有一點不滿，皇帝還沒徹查清楚，就冠秦曜一個謀反的罪名，那不是把人得真造反嗎？！

顧南謹字字懇切，言辭鑿鑿，可是再有理的話也要人聽得進才行。

皇帝本就不想聽，對太子的不滿更深了。

皇帝右手拳，不耐地在案頭叩著，越叩越快，著毫不掩飾的急切。

他在顧玦那里連番失利，上一次因為一點點小事就被顧玦得讓出了臺大營，還同意了讓顧玦從北地再調三萬大軍駐守京城。

每每思來，皇帝的心口就憋著一口氣，甚至不想上朝，覺得滿朝文武都在私議他被顧玦了一籌的事，在看他的笑話。

他必須要扳回一城才行。

“夠了！”皇帝再次打斷了顧南謹，神冷，“朕還不用你來教朕做事。”

對于皇帝來說，無論是范延之的事，還是現在這件事，都不過是個由頭而已。

他要的是師出有名。

“……”顧南謹啞口無言，心口沉甸甸的，不過氣來。

皇帝這句話簡直誅心，就算是最近朝政再繁忙，顧南謹也不曾覺得這般疲累不堪過，底味濃濃。

這時，一個小侍就進來稟說，康大人來了。

皇帝神一振，讓人趕把康鴻達帶了進來。

康鴻達沒有穿袍，著一件孔雀藍底金紫祥云團花直裰，腰間系著犀角帶，墜了荷包和小印，長玉立，步履之間散發出一居高位者特有的貴氣與威儀，從容不迫。

眾人的目都投諸在了他上，也包括楚令霄。

康鴻達仿佛本就沒看到楚令霄似的，甚至沒施舍給他一個眼神，徑直走到了顧南謹的另一邊。

“參見皇上。”

康鴻達對著皇帝作揖行禮，神與姿態愜意得很，在這個氣氛抑的屋子里，顯得鶴立群。

他也有這樣的資本，當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他曾經救過皇帝的命，那時就了皇帝的親信，皇帝把他安在了五軍營，而他也爭氣，屢立軍功，短短幾年就升到了二品的副將。

皇帝登基后，更是一力提拔他，讓他做了京營總督。

誰都知道皇帝對他的信任比陸思驥還要多上三分。

皇帝看著幾步外的康鴻達，眉頭微微舒展開來，心頭有底氣了。

他可是大齊皇帝，手下有數十萬訓練有素的軍，還怕顧玦不！

上一次，他不過是輸在讓顧玦得了先機，而且當時，康鴻達不在。

康鴻達五月就離開了京城，代天子巡視各州，校閱各州衛所的將士，直到八月底才剛剛回京。

現在康鴻達回來了，自己就多了一份助力與倚仗，而此刻顧玦恰好不在京中，宸王府的那些人群龍無首，在氣勢上已經先輸了。

天時地利人和，全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此時不，更待何時！！

皇帝的指頭在椅子的扶手上輕敲幾下，眼神漸漸沉淀了下來，神態強勢地下令道：“你派人即刻包圍臺大營，里面的玄甲軍若是敢反抗，一律視為叛賊，格殺勿論。”

皇帝的眼眸中燃起了烈烈火焰，在心里告訴自己，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他必須趁著顧玦不在京，趁著另外三萬玄甲軍還沒到京城，就一舉扳倒顧玦。

一旦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想再找這樣的機會那就難上加難了。

更何況，兵貴神速，他不能給宸王府反應過來的機會。

康鴻達抬眼與皇帝四目對視，微微一笑，神間帶著幾分慵懶，語氣卻十分犀利，“皇上是想趁這個機會徹底鏟除了宸王，還是只是讓宸王低頭？”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甚至還有些漫不經心的味道。

“……”皇帝瞇了瞇眼，子猛地前傾，右手在案上握了拳。

窗外不知何時了下來，燦日被云層所遮擋，連秋風中都有了涼意，秋意漸濃。

風一吹，天空中偶有幾片如染的楓葉飄落，平添幾分肅殺之氣。

宸王府又一次被錦衛的人包圍了，錦衛出，聲勢赫赫，幾乎半個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一下子京城里就風聲鶴戾，尤其宸王府附近的幾條街道上都是空的。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穆國公府，沈氏又驚又慌又擔憂。

上一次，錦衛試圖搜查宸王府，有顧玦在，當時沈氏雖然慌，卻也知道不會出事。

這一次不同，顧玦不在京里，難道要讓兒自己面對窮兇極惡的錦衛嗎？！

沈氏霍地起，第一個反應就是要去宸王府，當走出堂屋時，已經冷靜了一下，轉而去了外書房見穆國公。

外書房的小廝也沒通報，就領進去了，“大姑，國公爺說您可能會來，就讓小的等著您。”

屋子里除了穆國公外，還有一人。

“表哥？”沈氏有些驚訝地喊道，沒想到裴霖曄也在這里。

雖然沈氏力圖鎮定，但還是能從不太自然的神與繃的指尖看出心的驚慌。

“表妹，你別慌。”裴霖曄安道，猜出沈氏應該已經知道了錦衛封王府的事。

“阿芷，霖曄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慕國公也出聲安沈氏的緒，“你還不知道吧，霖曄剛進了北鎮司任職。”

沈氏眼睛一亮，忙追問道：“表哥，你那邊可是聽說了什麼消息？”

裴霖曄轉頭看了穆國公一眼，穆國公微微點頭，示意他說吧。

兩人這微妙的眼神換讓沈氏心一沉，心頭升起一種不太好的預。

是什麼事讓裴霖曄不敢直接告訴，要問了父親的意思才敢說？！

裴霖曄就又說了一遍：“楚令霄今天回了京，然后就進宮去面圣，不久，皇上就下令讓錦衛包圍宸王府。”他遲疑地停了一下，還是繼續往下說，“好像是楚令霄指證宸王和南王世子秦曜勾結謀反。”

又是楚令霄！沈氏的子來回搖晃了一下，牙冠咬得咯咯作響。

沈氏沒想到楚令霄竟然連這種事都敢隨便說，他是完全沒想過一旦皇帝信了，楚千塵會有什麼下場。

這個男人的心太狠了，骨脈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穆國公也是心沉重。

他知道楚令霄這兩日應該就會回京，心里多也擔心南那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才會讓楚令霄急匆匆地逃回京城，生怕顧玦會被秦曜牽連，沒想到楚令霄直接就把謀反罪冠到了顧玦的頭上。

穆國公更悔了，自責不已。

是他錯了，兒的親事就不該拿來與報恩扯上關系。

沈氏眼角發紅。

若是楚令霄現在人在這里，真恨不得親手把他千刀萬剮。

的口作痛，疼痛一陣陣地襲來，心臟似在劇烈地收著，蒼白的臉開始泛青。

“表妹，你沒事吧？”裴霖曄觀察微，立刻注意到沈氏的臉不對。

陳嬤嬤嚇到了，畢竟之前沈氏就因為怒極攻心，重病了一場，還被大夫判了死刑，幸虧楚千塵醫高明，把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陳嬤嬤趕出了一個小瓷瓶，從中倒出了一顆指頭大小的藥丸，“夫人，您快服下，這是二姑前些日子做好的救心丸，特意讓琥珀送來的。”

陳嬤嬤喂沈氏吞下了救心丸，穆國公趕親自給兒倒了杯水。

陳嬤嬤反復地給沈氏著口，又給按手部的幾個道。

須臾，沈氏就漸漸地平復了下來，心口也不再難了。

“我沒事。”沈氏在怒極之后，反而急速地冷靜了下來，端莊秀麗的面龐上堅毅無比，“表哥，你繼續說。”

見沈氏無事，陳嬤嬤松了口氣，又把小瓷瓶收了起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