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極數的人注意到了這一幕，大多數的人就是盲目地跟隨圣駕進城，只想快點回府。

車隊慢慢地進城，金碧輝煌的龍輦一如既往地駛在最前方。

龍輦的空間遠比普通的馬車要更寬敞，陸思驥單膝跪在里面，不敢抬頭看皇帝。

氣氛抑。

皇帝的第一句話就是不悅的質問：

“陸思驥，你有沒有命人去伏擊那幾個被劫走的昊人？”

皇帝的視線如利劍箭般向了陸思驥，冰冷，沉。

“……”陸思驥懵了，下意識地抬頭，睜大了眼。

前幾天，皇帝之所以派他火速回京的目的，表面上是從五城兵馬司領走那五個南昊人，實際上，是要他調查出他們潛宸王府的目的，皇帝一直有些懷疑顧玦是不是把烏訶迦樓私藏在宸王府。

皇帝也提醒了陸思驥不要對那五個南昊人刑，暫時把他們關在北鎮司的詔獄里，打算回京后，再把這五人作為禮贈還給安達曼。

這一方面是他對昊帝烏訶度羅的示好，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向安達曼表示，這里是京城，是大齊的地盤，讓安達曼他們老實點。

可陸思驥怎麼也沒想到的是那五個南昊人竟然從自己的手里被人給劫走了。

當日，陸思驥聽聞南昊人從西城門出去了，就帶著錦衛一路往西追擊過，然而，一無所獲。

這幾日，他也派人在京城以及周邊的幾個城鎮搜尋五個南昊人，還是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他們就像是憑空消失似的。

陸思驥也正頭疼著這件事，不知道皇帝回京后該怎麼代，此時聽皇帝說他命人去伏擊了昊人，完全反應不及。

他先是懵，再是驚，然后是懼，只是彈指間，神就變了幾變。

陸思驥立刻就把另一個膝蓋也跪了下去，然后將頭伏下，額頭抵在羊地毯上，沉聲道：“皇上，臣不曾！”

皇帝的視線死死地釘在陸思驥上，眼神尖銳，仿佛在確認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陸思驥雙手撐地地跪伏在地，恭謹而又謙卑，一不，也沒有抬頭去看皇帝。

龍輦中一片死寂，陸思驥屏住了呼吸，子隨著龍輦的晃微微晃了晃。

皇帝慢慢地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十一月十七日黃昏，安達曼特意來重明宮求見他，跟他聊了大齊與大昊的律法對于與盜的罰，說什麼在大昊，如果所得賊贓不足十錢，就罰勞役三十天；又說大齊的律法真是嚴格，只是翻墻戶就必須死。

安達曼說得彎彎繞繞，但皇帝還是聽明白了對方是在試探自己，安達曼哪里是在說兩國律法，他說的什麼翻墻戶的賊人指的分明就是那五個夜探宸王府的昊人。

而且，從安達曼話里出的意思，似乎在說，那五個昊人死了。

既然對方如此強調是“大齊律法”，很顯然，他是在懷疑自己派人劫殺了那五個昊人。

皇帝當下就氣得不輕，差點沒翻臉。

可當時對方的話沒說白，聽著只是在論兩國律法，皇帝要是翻臉，那就顯得他這個大齊天子沒氣度了。

皇帝當場就讓倪公公跟安達曼論了番大齊律法，之后就打發了安達曼。

這幾天，皇帝也只在揣測著這件事，不知道京城里到底又發生了什麼變故，直到今日見到陸思驥，他就迫不及待地問了。

跪伏在地的陸思驥被皇帝看得滿頭大汗，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上方終于傳來皇帝的聲音：“抬起頭來，跟朕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思驥暗暗地松了半口氣，也不敢去汗，就維持著雙膝跪地的姿勢抬起了頭來，鬢角一片汗。

陸思驥理了理思緒，從他把人從南城兵馬司接走說起，說到他們在帽兒街遇上了一伙疑似昊人的賊人劫囚，說到他這幾天都在四搜查南昊人的下落。

末了，他聲音干地補充了一句：“臣這幾天還派人在四道城門嚴查，沒有發現可疑人士離京。”

皇帝的抿了一條直線，臉隨著陸思驥的敘述變得越來越難看，嚴厲而又沉，似是層層疊疊的云堆砌在他臉上。

天子腳下，北鎮司的大門口，陸思驥竟然讓人當街劫走了那幾個昊人，這丟的何止是錦衛的臉面，連他堂堂天子的臉面也折了進去！

陸思驥當然能到皇帝的雷霆震怒，趕忙又垂下了頭，冷汗還在不斷地溢出，整個人像是從河水里撈上來似的。

陸思驥也知道這個代不會讓皇帝滿意。

這一次，他出了這麼大的差錯，弄不好連錦衛指揮使這個位子也會保不住。

而他坐在這個位子上得罪了不人，一旦被罷黜，以后的日子怕也難過……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龍輦外的喧嘩聲此時此刻似乎那麼遙遠。

皇帝久久沒有出聲，但那冰冷的視線依舊注視著跪地的陸思驥，似審視，似思量，似斟酌。

陸思驥是皇帝從太子起就一手提拔起來的人，跟了他足足快二十年了。

皇帝是信得過陸思驥的。

但是——

如果真像陸思驥說的那樣，囚犯是被南昊人給劫走的，那麼安達曼那日跑來重明宮繞來繞去地說這麼一通，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幾天來，皇帝一直翻來覆去地在想這件事，現在聽陸思驥這麼一說，他心里的疑非但沒有得到解釋，反而更多了。

如果說，是昊人自己把那五個人劫走的，安達曼為什麼非要暗示說是大齊干的，還暗示自己殺人滅口。

皇帝又開始轉拇指上的玉扳指了，眸閃爍不定。

此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