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不傻，我知道是有人在拿我作筏子。”

楚云逸這番話也是掏心掏肺了。

他不蠢，看得出來皇帝以及康鴻達要對付不是楚家，更不是他，而是宸王府。

楚家雖然七八糟的，但父親楚令霄殺了二叔楚令宇的罪名，就能輕松置楚令霄于死地了，由京兆府出面即可；

就算楚令霄真的在幽州窩藏過一個山匪，那也不過是包庇之罪，這個罪名最多也就是抄家了事，不需要鬧出這麼大的陣仗，把罪名上升到“謀反”。

對方是借著楚家的名義，來對宸王府出手！

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的蛋。

誰讓楚令霄就這麼一個人，劣跡斑斑。

每每想到父親，楚云逸就覺得苦。

父親本該是榜樣，本該必有兒，他的父親偏偏是這麼一個卑劣的人！

楚云逸努力不讓自己陷那種自怨自艾的緒中，這本于事無補。

他目堅定地看著沈千塵，道：“我只不過是‘某些人’拿來向宸王府出手的把柄而已。”

“所以，把我出來，沒有了這個把柄，對方就師出無名了。”

最后一個字落下后，周圍再次靜了一靜。

沈千塵真想再抓枚棋子丟他，但還是懶得費這力氣了，直接斥道：“蠢！”

楚云逸：“？？？”

楚云逸覺得自己也太委屈了。

他又哪里蠢了？！他明明長進了很多好不好！

顧玦為他家的小姑娘助威：“蠢！”

沈千塵與他一唱一和，一臉嫌棄地再道：“又蠢又笨。”

楚云逸：“？？？”

面對來自姐姐、姐夫的暴擊，楚云逸簡直快蔫了，頭頂那對無形的貓耳朵頹喪地耷拉了下來，自閉了。

“你是不是不想待在王府了？”顧玦對待小舅子時，展現了罕見的“耐心”。

楚云逸肯定地點頭：“不想。”

沈千塵不去看楚云逸，垂首喝著花茶。

江沅連眼皮也沒一下，目飛快地在楚云逸上掠過：楚家大爺對王爺的了解簡直可以用“一無所知”來形容。

話說，王爺自從北地回來后，或者說，遇上王妃后，手段已經“溫和”很多了。

顧玦平靜地道：“那就走吧。”

楚云逸以為顧玦同意他回楚家去，起了，正兒八經地作揖，想告辭，話還未出口，顧玦的下一句鉆他耳中：“去玄甲營吧。”

“……”楚云逸愕然地抬眼，又去看顧玦，雙手還維持著作揖的姿態，顯得他的樣子有些蠢，有些呆。

他的旁，吃完了小魚干的黑貓正蹲在那里用爪子洗臉，頗有種事不關己的悠然。

顧玦輕輕撣去了幾飄到了袖口的黑，目本就沒落在楚云逸上，淡聲道：“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好好學學了。”

楚云逸還想說話，可是顧玦一個輕飄飄的眼神掃來，楚云逸就覺得自己頭干，發不出聲音。

不是因為畏懼，而是因為覺得自己仿佛里里外外都被對方看了。

接著，顧玦轉頭問江沅：“蘇慕白今天休沐吧？”

江沅應了一聲，然后就奉命去找蘇慕白了。

楚云逸完全被晾在了一旁，沈千塵與顧玦繼續下起棋來。

接下來，就再人沒理睬楚云逸，沈千塵由他這麼傻站著，還是琥珀“同”地給楚云逸上了茶，楚云逸順著琥珀遞來的臺階又坐了回去。

楚云逸只能喝茶，他覺得自己就是多余的，也就是貓愿意施舍他一個眼神，或偶爾過來挨挨蹭蹭兩下。

而他那個嚴厲的姐姐，在面對姐夫時，又變了糯的小甜心。

一會兒讓姐夫讓三子；

一會兒告訴姐夫讓廚房改良了菱糕的方子，讓他試試味道；

一會兒問姐夫晚上吃什麼；

一會兒滋滋地吃起了姐夫給剝的松子、瓜子……

楚云逸簡直如坐針氈，不僅覺得自己多余，還覺得滿的膩味。

很多時候，顧玦與沈千塵明明沒有笑，但兩人眉宇間仍給楚云逸一種笑意盈盈的覺，兩人眉眼相對時、舉手投足間，帶著由心而發的愉悅，出彼此間無需言語的默契。

在楚云逸的穿秋水中，江沅領著穿了一襲藍底紫祥云紋直裰的蘇慕白來了。

蘇慕白目不斜視，給自家王爺、王妃行了禮，甚至沒有多看楚云逸一眼，讓楚云逸再次嘗到了那種微妙的被人無視的覺。

顧玦吩咐道：“蘇慕白，你去臺大營，全權負責一切，順便把楚云逸也帶去。”

“楚云逸，你也跟去看看。為將之人，只有在實戰上才能鍛煉出來，平日里訓練一百遍，都及不上一次實戰。”

平日里顧玦都是跟著沈千塵喚楚云逸“逸哥兒”的，今天卻是直呼其名，擺出了公事公辦的態度。

顧玦的這種態度反而讓楚云逸覺自在多了。

但他細品顧玦的話，又是一驚，明白了顧玦話中的言下之意，顧玦不是讓自己避去玄甲營，而是接下來雙方恐怕會打起來。

楚云逸：“！！！”

楚云逸瞳孔微微一，震驚地環視著顧玦、沈千塵與蘇慕白。

他完全不能想象，現在封住宸王府的是軍，難道姐夫是打算要跟軍正面對決？！

楚云逸的心臟一陣失控的狂跳，耳邊似有雷鳴聲不斷。

“你敢嗎？”顧玦微微勾了下角，神依舊云淡風輕，仿若立于云端，沒有什麼可以映他眼中。

沈千塵與蘇慕白的神同樣平靜，波瀾不驚，讓楚云逸忍不住自我譴責：他還是不夠沉穩。

楚云逸在極短的時間穩住心神，擲地有聲地吐出三個字：“當然敢！”

隨著這三個字落下，他的脈沸騰了起來，早就把剛剛的顧慮拋諸腦后了。

楚云逸意氣風發地隨蘇慕白離開了，涼亭中的小夫妻倆繼續下著棋，談笑風生。

說句實話，楚云逸本以為他們會悄悄地走什麼道離開宸王府，不想，蘇慕白直接帶他走了王府的正門。

當王府的朱漆大門在一陣糙的聲響中打開時，圍在王府外的所有軍將士的目如水般涌了過來。

蘇慕白與楚云逸一下子為這些目的焦點。

兩人出了高高的門檻，后還跟著數十名王府侍衛。

楚云逸昂首，目清亮。他怎麼也不能墮了姐夫的威名，讓人說宸王的小舅子只會躲在別人的背后，是頭烏。

一長槍叉著攔在了蘇慕白與楚云逸的前方，不讓他們繼續往前。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將士朝二人走來，對著蘇慕白拱了拱手：“蘇兄，這是打算出楚云逸了嗎？”

他含笑的聲音中帶著理所當然的高高在上。

在他看，宸王府把人出來，那也是遲早的事。

“不。”蘇慕白笑地否決。

那年輕的將士臉微僵。

所以，蘇慕白這是想帶著楚云逸離開宸王府？！

“蘇兄，吾等也是奉命行事，宸王府的人都不許踏出王府！”

年輕的將士聲音漸冷，抬手做了一個手勢。

更多的軍將士朝正門的方向涌來，但還是留了一部分人手守著王府圍墻、側門、后門等。

王府大門口的人越來越多，氣氛中有種一即發的沉重。

蘇慕白與對方四目對視，莞爾一笑，聲音不輕不重、輕描淡寫：“真的嗎？路校尉，要是我非要走呢？你敢對宸王府的人手不，你可想好了？”

蘇慕白笑得意味深長，讓人發慌。

路校尉心里咯噔一下。

這時，另一個獷嘹亮的男音響起：“蘇大人是五城兵馬司的人，不屬于宸王府的人，當然可以出去，但是……”

來人大步走到了路校尉的旁，正是楚云逸昨日曾在西城門見過一回的五軍營參將杜華堂。

杜華堂抬手指向了楚云逸，冠冕堂皇地說道：“楚云逸乃朝廷欽犯，必須給吾等。”

“不。”蘇慕白的角依舊噙著一抹儒雅的淺笑，連眼角眉梢都沒有一下，“有本事你們自己來搶。”

模樣像書生，語氣也慢條斯理，可是說的話就像無賴流氓，讓楚云逸自愧不如，暗嘆自己的臉皮還不夠厚，也難怪云展、唐初總是左一個老狐貍、右一個老狐貍地掛在上。

杜華堂角了，自覺威信在大庭廣眾下到了挑釁。

他是武人，本就子沖，被蘇慕白一擊，像是被點燃的炮仗似的炸了。

“攔下！”他一把出了自己的佩刀，高高地揮起，刀刃上寒閃閃，殺氣凜然。

他后的幾十個軍將士朝蘇慕白和楚云逸圍了過來，目標都是沖著楚云逸來的。

“杜參將！”不知道是誰喚了一聲，幾乎同時一陣陣破空聲響起。

“咻咻咻！”

一支支羽箭自墻頭下，形一片箭雨，箭箭都地面，匝匝地在蘇慕白與楚云逸前方形了一片“柵欄”。

這些羽箭恰好把這些軍將士隔絕開來，宛如一道屏障，每一箭都是那麼準，像是心計算過似的。

這下，包括杜華堂在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王府那高高的圍墻上，站著二十來個侍衛，每一個的手里拿著一把弓。

杜華堂臉鐵青，眸幽深，怒道：“宸王府敢膽手……”這是要造反嗎？！

話還沒說完，又是一箭來，如閃電般，快得讓人眼捕捉不到，那一箭從杜華堂的頭盔正面過，一箭穿，箭尖從頭盔的背面出，然后這個頭盔被羽箭帶飛了出去。

“咚”的一聲，羽箭連著頭盔落在了杜華堂后，“骨碌碌”地打著轉，發出的聲響顯得極為刺耳，也極嘲諷的意味。

杜華堂的發髻折騰散了一半，還有一簇頭發被羽箭削落在地。

漢人講究發之父母，像這樣在大庭廣眾下被人削了頭發，無異于一種赤的折辱。

杜華堂的面更難看了，既憤怒又后怕。

剛才那一箭如果在往下一點點，他的頭顱就會被穿，這條命就會代在這里了！

風一吹，杜華堂覺后頸連著后背一陣徹骨的冰涼，這才意識到周出了一冷汗。

“姓杜的，”箭的那個王府侍衛還在墻頭囂張地囂著，“宸王府還沒有不敢的手！”

杜華堂沒認出來，可是楚云逸只憑聲音就認出了，這個侍衛本是薛風演假扮的。

其他的王府侍衛們轟然大笑，挑釁地沖著杜華堂發出一陣噓聲。

杜華堂轉頭朝路校尉看去，本來指他說點什麼，卻見他眼神游移，明顯是在忌憚宸王府。

杜華堂暗暗咬牙，只能自己上：“楚大公子，現在楚家危在旦夕，令尊自難保，你可真想好了？”

“康大人一向秉公事，絕不會冤枉了任何一個人。”

他字字句句意味深長，暗示康鴻達是為了楚云逸才這麼做，只要楚云逸就范，一切還可以商量。

楚云逸的耳邊又響起了沈千塵的聲音：

“蠢！”

“又蠢又笨！”

楚云逸不太服氣，明明蠢的是眼前這個人才是。

楚云逸不說話，周圍就陷了一片悄無聲息的沉寂。

高墻上的那些王府侍衛全都又拉上了弓，箭在弦上。

而杜華堂旁的那些軍將士也沒退，全都地握著手里的長刀與紅纓槍。

兩方人馬彼此對峙著，似有一片看不見的刀劍影在空氣中閃爍著。

“踏踏踏……”

后方突然傳來一陣紛的腳步聲，打破了這里的死寂，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如水，似悶雷。

一群著玄盔甲的將士從街道兩頭以及巷子里涌出，往宸王府的方向匯集，氣勢洶洶。

是玄甲軍！楚云逸角微微一翹，立即就認出了為首的人是云展，他帶了數百名玄甲軍的將士趕到了，個個都是玄甲軍中的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