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鴻達：“……”

康鴻達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臉白里發青，好一會兒都沒說出一個字來。

而顧玦也不在意康鴻達的反應，角勾起一個極輕極淺的笑意，不疾不徐地又道：“我在北地守了六年，我返回京城后，從未有過逾矩，但既然顧瑯不放過我，非要置我于死地，那反了又如何？！”

他的心里自有一桿秤，只要他自己知道他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天下，對得起父皇與母后，對得起他家的小姑娘……那就夠了，他不在意名聲，也不在意那些無關人等的看法！

顧玦神清冷，眸沉靜，那種刻在骨子里的強勢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傲氣凜人。

沈千塵專注地著著顧玦，眼眸晶亮。

的王爺本該就是這個樣子的，他強大、聰慧、堅定、理智、清醒，每一步都經過深思慮。

前世，一直仰著他；這一世，他卻在手可及的地方。

禮親王原本想勸顧玦別沖，且冷靜，有話好好說，但聽到這里，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地抿住了角，沉默了。

過去這一年，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顧玦自從凱旋回京后，一向安份守己，是皇帝容不下他，覺得他功高蓋主，所以一直在沒事找事。

方才康鴻達還指責玄凈與顧玦勾結，這也是加之罪何患無辭，在玄凈之前，皇帝就寵信道士，就在服用丹藥，玄凈不過是皇帝的新寵罷了。

這一些滿朝文武都是知道的！

像今天，皇帝令軍圍剿臺大營的玄甲軍，玄甲軍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如果今天玄甲軍被殲，那麼等著顧玦的就是一條死路！

現在軍敗了，就是皇帝這次對顧玦服了，這也是迫于形勢，只要皇帝活著一天，皇帝終究是容不下顧玦的！

這一點自己看得，顧玦自然也能看，所以此刻才會有玄甲軍兵臨城下！

恍然間，禮親王聽到顧玦清冷的聲音鉆耳中：“我也是父皇的嫡子，我為何不能坐那個位子？”

“……”禮親王怔怔地著前方顧玦的背影，記憶中那個單薄的年不知何時長了現在這副偉岸的軀，足以頂天立地。

是啊，顧玦說的這些也不無道理，顧瑯是顧氏子弟，顧玦也是。

這才短短幾個時辰，禮親王就有種滄海桑田的覺，又似是醍醐灌頂。

顧玦再次指著康鴻達下令：“拿下！”

康鴻達的心急墜直下，見他的信號彈發出后，周圍卻是一片沉寂，他就知道杜華堂說得沒錯，他明里暗里安排的人手都被顧玦拿下了。

兩個王府侍衛再次近康鴻達，輕輕松松就將人拿下了，現在這種況下，康鴻達翅難飛，這就是王敗寇。

王府的靜無人窺見，可王府外，那麼多軍被玄甲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卻是被一雙雙藏在暗的眼睛看在眼里的。

在拿下杜華堂一行人后，玄甲軍的作沒有停下，三千玄甲軍將士訓練有素地往京城的大街小巷出擊，雷厲風行。

那些衙差被趕回了京兆府，巡邏的上十二衛將士則被拿下，凡拒捕者，殺無赦。

玄甲軍一向軍紀嚴明，并不擾民，只是責令店鋪酒樓閉門，令百姓歸家。

百姓們惶惶不安，只能閉門戶，誰也不敢多管閑事，無論發生了什麼，這都是朝廷的事，與他們這些個普通百姓不相干，他們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

那些朝臣勛貴們的府邸直接被玄甲軍將士包圍，止進出。其實大部分朝臣也本不敢外出，他們直到今天才知道京中竟然潛伏著這麼多玄甲軍，這顯然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的，也就是說，宸王早就在提防皇帝了，埋下了這步暗棋。

到了黃昏，三千玄甲軍已經徹底控制住了京城，街上空空的，闃無一人，甚至沒見什麼鳥雀飛過，們似乎都到了那種殺機四伏的氣氛。

當夕快要落下時，宸王府的朱漆大門終于再次開啟。

薛風演鄭重地單膝下跪，對著出現在門后的顧玦抱拳行禮：“參見王爺！”

薛風演后還跟著十幾個玄甲軍將士，也都單膝跪在跪在地上，這時，地面差不多干得七七八八了。

王府門口的尸早就被玄甲軍清理掉了，但地上干涸的跡猶在，黃昏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腥味。

可以想象，這里曾經發生過一場驚心魄的對戰。

與顧玦一起出來的禮親王也聞到了這腥味，神復雜。

薛風演沒看禮親王，只對著顧玦稟道：“王爺，京城已經控制住，唐初剛帶人去了西城門。”

說句實話，京城能這麼快被控制住，還因為皇帝把錦衛和虎賁衛都調進了皇宮，只為了制服太子，圍住東宮。

顧玦輕了下袖子，道：“進宮吧。”

“阿玦，你別沖！”這一次，沉默許久的禮親王出聲攔住了顧玦，眉宇深鎖地長嘆了口氣，“開弓沒有回頭箭，你要想明白啊。”

“你現在這樣率兵宮，宮終究是不對……”

禮親王心里也是糾結萬分，一方面也覺得顧玦是被皇帝所，但另一方面也不代表他贊同顧玦宮，洗宮廷。

顧玦挑了下劍眉，平靜地說道：“那皇叔有何指教？”

禮親王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立刻進宮去勸勸皇上……”他也知道這對兄弟之間的隔閡已經不是一句話就能化干戈為玉帛了，“這次是皇上有錯在先，理應有所表示。”

他這句話就直說他可以勸皇帝割地賠款了。

禮親王也是斟酌再三，大錯已然鑄，這是對大齊損傷最小的一種解決方式了。

天愈來愈暗，一盞盞燈籠、一支支火把被點燃，照亮了周圍幾丈，整條街道上都只有這對叔侄的聲音。

顧玦朝皇宮的方向去，夜空中懸著一淡月，月亮在層層云中時時現。

須臾，顧玦才道：“那皇叔就勸顧瑯下旨，把北地兩州以及西北兩州劃給我，從此不得過問，大齊在一日，北地與西北就歸于于我的后人。”

“還有，讓顧瑯禪位于太子！”

“……”禮親王聞言，先是一驚。

一旦西北與北地連一片，領地幾乎占了大齊四分之一的面積，顧玦這個要求肯定被皇帝斥一句“獅子大開口”。

禮親王的第一反應是皇帝恐怕不會答應，但再一想，皇帝其實也沒選擇的余地了，六萬五軍營將士戰死，康鴻達被拿下，皇帝龍衰敗，也無力駕親征。

顧玦的這兩個要求雖然會讓皇帝大出，卻不會傷及大齊的本，畢竟北地與西北也只是劃到顧玦的名下，還是屬于大齊，屬于顧氏，反正顧玦也姓顧。

本來，以顧玦在北地的功績，就是封他為北地的藩王也不為過，現在顧玦多討了一個西北，那也是皇帝自己作的。

禮親王咬牙想了想，覺得這條件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接的，立刻允諾道：“可以，我這就進宮。你等我的好消息！”

禮親王相信有六部閣老以及其他宗室王親一起勸，怎麼也能把皇帝給“勸服”！

顧玦不置可否，不予評價，只是道：“皇叔，我只等一個時辰。”

禮親王也不是愣頭青，明白顧玦這是在給皇帝施，不想給皇帝一點調兵遣將的機會。他滿口答應：“好，就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足矣！

禮親王趕上了他家的馬車，車夫早就嚇得膽戰心驚，但還是強撐著揮下了馬鞭。

“駕！”

馬車飛馳，速度比來時還快，馬蹄聲與車轱轆聲在這空曠寂靜的街道上尤為響亮。

薛風演瀟灑地彈了下手指，就有四個玄甲軍將士跟上，目的自然是為了護送禮親王去皇宮，也免得路上遭遇了什麼變數。

“王爺！”沈千塵走到了顧玦的旁，挽著他的胳膊調頭往王府里面走，“我們可以回北地了！”

薛風演等其他人很識趣地沒有去打擾這對小夫妻。

顧玦聽說“回北地”，就覺得心很好，輕輕點頭：“嗯！”

他知道是因為自己，才會說“回”這個字。

顧玦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了腳步，沈千塵也頓住了步伐，仰首著他，似在問，怎麼了。

他看著完無瑕的小臉，寫滿信任的眼眸，心底深有一火熱的涌了上來。

他的小姑娘掌小臉，形纖細，乍一看，很弱，很氣，平日里總是笑得天真爛漫，可實際上，外剛。

的心很強大，甚至可以為他撐起一片天。

他的小姑娘從來都是最可靠的。

只要在這里，他就覺得心安。

他抬手輕著鬢角的一縷碎發，將捋到了耳朵后，指腹在那晶瑩細膩的耳廓上輕輕挲了一下，含笑地重復道：“我們可以回北地了！”

八個字似乎在宣誓著什麼。

他想和一起回北地，其實他并不稀罕什麼帝位。

這皇城方寸之地，規矩又多，又哪里比得上他們北地！！

事已至此，他揮出的刀已經懸在了皇宮上方，現在顧瑯不得不退讓，不得不答應自己開出的條件！

沒有人可以阻攔他們回北地了！

“太好了！”沈千塵忽然環手抱住了他的腰，微微踮起腳，帶著一種儀式地在他左肩頭的位置蹭了兩下。

然后，就又退開了，很愉快地說道：“王爺，我去告訴母后一聲！”

“……”顧玦來不及反應，就看到他的小姑娘像長了翅膀似的，小跑著走了。

抱了個空的顧玦只能默默地把抬起了兩寸的雙臂，又垂了回去，心底不免有點郁悶。

他對月嘆了口氣，只能默默地跟了過去。

宸王府的夜晚寧靜異常，沒有雀鳴，只有貓時不時地在夜風中響起。

而馬車里的禮親王心就沒辦法那麼平靜了，這一晚簡直就是他度過的最驚心魄的一個晚上了。

在無人的街道上，馬車的速度快了一倍，短短一盞茶功夫就抵達了宮門。

禮親王下了馬車，一路小跑著再次回到了乾清門外。

六部閣老以及順王等宗室王親們還守在那里，順王一看到禮親王，就是迎了上來，無奈地說道：“皇上還是沒見我們。”

眾臣都是惶惶不安，這都等了一天了，每個人都疲憊不堪，只靠著一些干糧稍稍果腹。

禮部尚書楊玄善想問宸王怎麼說，但最后問出口的是：“禮親王，現在該怎麼辦？”

“本王要見皇上！”禮親王銳利的目看向了乾清門，事態急，他也沒時間和他們細說了。

禮親王一邊說，一邊就朝乾清門走去，楊玄善為難地又道：“可皇上不召……”

“呸！”禮親王魯地啐了一口，忍不住就說了話。

這都十萬火急的時候了，玄甲軍眼看著就要宮了，禮親王哪里還管皇帝召不召的，直接朝乾清門沖去。

其他人面面相覷，有的人跟了上去，有的人還在猶豫，有的人堅定地留在了原地，不想以涉險。

守在乾清門的虎賁衛將士立刻攔住了禮親王，厲聲道：“禮親王，皇上有令，除了康大人，誰也不見！”

此時此刻，禮親王聽到什麼康大人就更來氣，他簡直要急瘋了，再鬧下去的話，事就真收不住了。

“本王要見皇上，要見太子！”

“讓開！！”

事到如今，只有讓太子出來主持大局才行，畢竟顧玦是認同太子的，所以才會提出讓皇帝禪位太子。

禮親王不管不顧地往前沖，反正他都活了這把年紀，也沒什麼好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