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復禮到武漢后，拍了一封電報回家，然后才去軍校報道。

收到他的電報后，家里人都很高興。

很快就到了元宵節。

元宵節前一天，季父的面廠出了些岔子，需要趕去外地理手上的一筆生意，順便給自己的工廠采購新的機，來來回回至要花上四五天的功夫，所以元宵節這一天，季父是不在家的。

就連陳嫂等傭人也都放了假，讓他們在家里好好過節。

季曼玉一大清早醒來，只覺得家里有些過分安靜。

親自到廚房煮了早餐，然后去敲響衡玉的房間門，把喚醒吃東西。

衡玉吸了口面條，面條還有些燙，用筷子攪著面條，隨口問道：“大姐今天有什麼安排嗎？”

季曼玉想了想，“也沒什麼安排。對了，我打算去書店逛逛，莊先生之前給我介紹了幾本小說，是上海那邊的作者寫的，只在上海那邊出版。

過年前莊先生說會讓書店老板幫我留意一下，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說到這件事，季曼玉頓時升起了出門的想法，溫聲問道：“小妹要一塊兒去書店嗎？”

衡玉點頭。

只是家里的司機也放假了，兩人收拾一番，走出街口打算坐黃包車。

“曼玉？”

季曼玉正在和衡玉低聲說話，聽到那悉的聲音，順著聲音來看過去，驚喜道：“莊先生，你又過來親戚這里了嗎？”

兩人認識久了，也知道對方的一些基本況。

莊子鶴祖上曾經輝煌過，但到了他父親那一代便敗落下來。母親在他小時候就過世了，后來他父親也因病去世，莊子鶴用家里僅存的錢出國，在國外勤工儉學。

等他的學業結束后，莊子鶴就回了北平。

他在北平最親近的便是外祖一家，每次遇到什麼大的節日，莊子鶴都會過來外祖這邊。而他外祖家和季家靠得也近，就是隔著一條巷子罷了。

莊子鶴點頭，目落在衡玉上，溫聲與打了個招呼。

“你們是要出去嗎？”莊子鶴問。

季曼玉點頭，“好歹是過節，家里就剩下我和小妹兩人，我們打算出去外面走走，順便去書店看看最近有什麼新的小說出來。”

“倒是巧了，我在家中待得無聊，也打算去書店逛逛，順便問問店家有沒有買到我們要找的那幾本小說。”

彼此目的地都是一樣的，他們說話間，黃包車已經瞧見他們在等車，拉著黃包車跑了過來，“先生，小姐，你們要坐車嗎？”

“坐的。”季曼玉溫聲道，牽著衡玉坐上黃包車。

——

一行人很快到達目的地。

他們來的書店“萬卷書屋”。

書店的規模很大，店家很關注其他地方的文壇況，一旦遇到一些在其他地方火的小說，都會想辦法找人幫他買一些書帶回北平賣。

這種做法雖然麻煩些，但方便了不文人，因此莊子鶴買書通常都是先來這家書店走上一遭，偶爾有想看的書了，就托店家幫忙留意一番。

才剛走進書店，店家就把莊子鶴認了出來。

“莊先生，你過來啦。元宵節好啊。”

莊子鶴笑著與他問好，又打聽道：“不知道我拜托您找的那些書可有找到？”

店家擺手，“可當不起先生一句您，先生給我的書單里面的書多，我只找到了幾本，現在我讓人拿出來。”

他說著，就讓莊子鶴等一等，打發店里面另一個店員去把書取出來。

這些書里，有一部分是莊子鶴代季曼玉問的。便站在旁邊，陪著莊子鶴一塊兒等待。

衡玉的目往書店里面放去。

書架很多，有六個書架，每層都是擺滿了書籍的。

地方不算大，但書籍收拾得很整齊，分門別類擺放著，讓人一目了然，知道自己想要找的書該去哪里找。

書店進門有幾張桌子，上面的小說都是最近北平暢銷的小說，小說旁邊還用大張的紙寫著宣傳語。

什麼“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文壇大拿曲流水先生最新力作”，看得衡玉會心一笑。

“大姐，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先進去里面瞧瞧。”

和季曼玉說了一聲，衡玉就往書店里面走去了。

走到擺放外國書籍的書架那里，慢慢瞧著，有興趣的書了就把書從書架里面出來，翻開書籍讀一讀里面的容。

沒看到什麼興趣的書，衡玉又換了個書架。

雖然今天是元宵節，但和衡玉一樣來書店打發時間的人也不。

衡玉所在這一列書架最里面，就有一個材高大的男人正在低頭看書。

衡玉的視線在他上停頓一下，很自然移開，開始挑選書架上的書。

——心里卻在思量著，邱嵐怎麼會在這里？而且穿著一長衫，臉上還做了偽裝。

邱嵐，和大哥季斯年一樣，同樣是軍隊新貴之一。而且是北平這位大帥邊的親衛出，很得這位大帥信任。

衡玉看過季斯年和邱嵐的合影，當時季斯年還說了幾件有關邱嵐的趣事，衡玉便把人記了下來。

如果是其他人，想要認出邱嵐還有些困難，但衡玉記憶力極好，對偽裝這方面也下了苦功夫去專研。

邱嵐上的反常，讓立馬意識到不對。

邱嵐聽到有腳步聲傳來，隨后他面前投下一道影，就知道是有人來了。

他漫不經心將手上的書合上，重新把書塞回書架里，又換了一本書翻看起來。

察覺到旁邊的姑娘只是停留了一下，似乎沒瞧見什麼興趣的書，抬就離開這里了。邱嵐低頭看一眼手上的手表，見時針快要指向十一點了，不再耽擱，拿著手里的書往外走去結賬。

大概兩分鐘后，邱嵐握著結好賬的書，離開書店。

衡玉蹲下來，從書架最底層出一本書翻看。視線余掃到邱嵐已經走出書店，想了想，把手里的書塞回原來的位置，轉走到邱嵐待著的那個書架上。

剛剛多打量了幾眼對方，重點記下了書被出的位置。現在邊回憶著邊把食指落在書籍脊背上，很快，就找到了在剛認出邱嵐時，邱嵐正在看的那一本書。

——《水經注》。

不遠有腳步聲傳來，衡玉的食指沒在《水經注》上停留，食指往下方一劃，出一本古代經典的著作就離開了這個書架。

走出來時，正好撞上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

“不好意思。”衡玉輕聲道了歉。

“沒關系。”男人笑著搖頭，說話的口音有些奇怪。聽起來像是日本大阪地區的口音。

衡玉視線微垂，繞過這個男人走到另一個書架。

男人離開時，手上握著好幾本書。

衡玉再走回書架上翻看時，發現那一本《水經注》已經被取走了。

聯想到邱嵐的份，衡玉不由微微蹙起眉來。

季曼玉已經理好手頭上的事，走進書店找衡玉，瞧見呆愣站在那里，不由出聲問道：“玉兒，你站在那干嘛呢？”

衡玉回過神，“在想些事，大姐你們忙完了嗎？”

“已經忙完了，了嗎，莊先生說要請我們去吃飯。”

“好啊。”衡玉點頭，走出來到莊子鶴時，還笑著和莊子鶴道，“讓莊先生破費了。”

莊子鶴以前沒吃過什麼苦頭，但在國外待了幾年，既然是勤工儉學，在國外的境自然沒有在國這麼好，好的東西吃得了，味道一般的東西也吃得了。

不過是請兩位年輕姑娘吃午飯，他笑著問了兩人的意見，才帶兩人去一家環境不錯的西餐廳吃西餐。

莊子鶴把服務員端過來的甜點推到衡玉面前，詢問季曼玉，“我聽你說正在準備第三本書，準備得怎麼樣了？”

“已經差不多，這兩天就要筆。”

“是什麼容，你說題材新穎，卻不在信中介紹一下，勾得我好奇，只恨不得這位先生能快些把小說寫出來。”

季曼玉眼睛笑月牙狀，“能讓莊先生心生好奇，我實在自豪得很。”

兩人聊天氣氛很好，衡玉打量兩眼，沒話，專注吃著面前的蛋糕。

系統暗和衡玉嘀咕，【憑我多年看各種小說和電影的經驗，我覺得莊子鶴對大姐還有好的】

它指的，是男之那種好。

不過莊子鶴很克制。

表現得并不唐突。

衡玉聽到系統的好，無語一瞬。

不過這一點也看了出來，但無論是季曼玉還是當事人莊子鶴都沒意識到。

這份好，可能會轉化濃烈的，也可能會逐漸歸于平淡，慢慢來吧，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季曼玉已經變得這麼優秀，又不需要依附男人而活。

吃過飯后，三人又隨意逛了逛，這才坐上黃包車回家。

回到家后，季曼玉進了房間開始寫的第三本小說，衡玉在外面待了一天，走進房間睡午覺。

睡醒之后，外面的天已經有些暗了。

踩著茸茸的鞋子，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天邊夕十分漂亮。

衡玉欣賞了會兒天，就出門去買了兩份現的元宵，端上樓去找季曼玉，和在房間里一起晚飯。

稿子就攤放在書桌桌面上，衡玉吃飽后，好奇問道：“大姐寫得怎麼樣了？”

季曼玉把稿紙遞給衡玉，“正好，你幫我看看寫得怎麼樣。”

新的小說名字是《黃粱一夢》，而這個故事的男主人公，名字就做黃粱。

黃粱出在一個商人之家。他的家境還算富裕，父親除了大太太外，還納了三房姨太太，黃粱的母親是父親明正娶的大太太。

黃粱沒什麼大本事，在學堂時績不出眾，跟在父親邊學做生意時表現也很普通，唯獨一張臉傳了父母的優點，長得清雋俊逸。

他家在北平。

近些年新文化運如火如荼，黃粱平常就看些話本，當然，也喜歡在報紙上看小說，他不太了解什麼新文化運舊文化運的，但作為一個學習很一般的人，黃粱必須得說，用白話文寫小說就是比用文言文要好。

不拗口啊，什麼意思一目了然，他看小說是拿來無聊尋樂子的，可不是為難自己這不靈的腦袋瓜子。

不過最近，學生游行示威的運很不。

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這一天，他爹不太舒服，但生意的賬目有些不對，他爹躺在床上，就讓黃粱快些出門，去家里的面廠把賬本取回來。

黃粱聽話應了。

從他家的老宅子到面廠，要經過東民巷附近。

黃粱坐在黃包車上，耳邊約聽到很多夾雜在一起的嘶吼聲。

他心下一咯噔，這是學生又在鬧事了？

“你繞一下路，可別往鬧事的地方拉了去。”黃粱叮囑黃包車車夫一句。

以往他出門遇到游行示威的人，都是這麼理的。

以前還存著看熱鬧的心態，但自從發現政府會鎮學生活，有時候沖突一起來還會見后，黃粱就不敢再去湊熱鬧了。

他惜命啊。

那些學生膽子大，他可不敢和政府對著干。

但這一回，任憑黃包車怎麼拉，那幾條能過去的街道都有學生嘶吼的聲音傳來。

“爺，這實在是過不去啊。要過去的話得繞開很長的路。”黃包車夫用汗巾了額頭，賠笑道。

“吧吧，那你把我放下來，我走過這段區域再另外喊一輛黃包車。”

黃粱還是好說話的，擺擺手下車，按照剛剛跑過的路程給黃包車夫付了錢，就打算靠腳走過去。

但走著走著，耳邊的喊聲越來越清楚，什麼“拒絕簽訂二十一條，還我青島”。

喊得聲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