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來這名字沒有取錯，真是客來客往，人流涌，熱鬧得很。

此刻正是用晚飯的時候，幾個店小二忙地腳不沾地。

裴佑璋和妹妹出來的匆忙，不曾提前預定雅間。他見人這麼多，有點擔憂地拉住一個店小二，問：“小二哥，二樓還有雅間嗎？”

店小二見兩位客人錦華服，生得芝蘭玉樹。尤其是邊上那個小公子，紅齒白，尤為俊俏。

他彎腰賠笑道：“客，真是不好意思，二樓的雅間已經滿了。您二位要不委屈坐在一樓的雅座？”

裴璋有些不豫，他妹妹是大家小姐，雖做男裝打扮，但也不能隨便坐在這大堂里。

店小二察言觀，笑著勸道：“您瞧那樓梯拐角后的幾桌位子，雖在大廳，卻有幾扇屏風圍住，與其他座位隔開，并不吵鬧。若是您不嫌棄，可以同令弟坐在那里。”

裴瓊覺得好，“二哥，我們就坐那里吧。”

見裴璋仍有些猶豫，裴瓊又道：“二哥，咱們都溜出來了。總不能白來一趟吧！”

“好吧。”見妹妹一副躍躍試的模樣，裴佑璋本就是帶出來尋開心的，干脆都順著。

冬日里白天短，此刻的京都已經華燈高掛，迎客來里明燈幢幢，亮如白晝，人來人往聲音嘈雜。

趙啟恒正往二樓走去，忽而聽到樓下糯的撒聲，聲音又綿又甜，玉石滾珠子似的一句句話往外冒。

“二哥哥，你上次說的果子貍是哪道菜，咱們點一個吧？”

樓下的姑娘邊說邊微抬起頭笑問，角的梨渦深旋，似是盛滿糖，燈映在黑亮的眸子里，越發襯得雪花貌。

作男裝打扮，一白鶴長袍，烏黑順的長發只用一玉帶束起。鬢角有幾縷發從玉帶里溜了出來，半掩在耳邊，引得人不自覺看向白晶瑩的耳垂。

“我們點一個大珠小珠落玉盤好不好？這道菜真有意思，湯圓兒自然是冬日熱熱的和湯吃最好，怎麼倒一顆顆擺在盤子上。”

“有佛跳墻？哥哥我們點一個吧，我倒要看看這里的佛跳墻做的齊不齊全，和我們府里做的比如何。”

……

小姑娘一陣點評，將喜歡的菜點了許多，又要問甜品。坐在邊上的年應該是的哥哥，此前對的要求滿口應好，待提到甜食，趕打斷的話，吩咐小二道：“就這些了，趕去做。”

“哥哥！”小姑娘似乎有幾分氣惱，甜甜的梨渦也不見了，微微瞪大的雙眼里一片凌亮瀲滟。

“糖糖，出來前你說什麼來著？都聽我的。這會兒出來了就翻臉不認賬了？下次別想我帶你出來。”年邊說邊合上菜單，眼神示意邊上的小二先上菜去。

糖糖麼？連名字都這樣甜。趙啟恒半垂下眼簾，模糊的笑了笑。

糖糖很知道怎麼討人喜歡，聽哥哥的語氣不對，也不顧自己生氣了，變臉似的，笑兮兮地出手拉了拉哥哥的袖子，“二哥~二哥最疼糖糖了。糖糖就點一樣甜食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吃多的。好不好呀？”

“哥哥哥哥哥”小姑娘見哥哥不說話，又著聲兒一疊聲地喊，鐵人的心都喊化了。

那年手平自己被拉皺的袖子，無奈地點了點的額頭，“好吧，許你點一樣甜食。”

說著，就喊小二來加菜。

小姑娘很是歡喜，笑灼灼，明亮燈都比黯淡幾分。

樓梯上，長玉立的青年靜靜立在那，氣度高華，蕭蕭肅肅。他本是要上樓的，卻莫名停下腳步，在樓梯上看了好一會兒。

邊上的侍從跟了趙啟恒多年，依舊不他的臉，見他停下，也只是恭敬的立在一旁候著，但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他不得不出言道：“王爺，張閣老還在樓上等您。”

趙啟恒回過神，有些不悅似的，冷冷地瞥了侍從一眼，一語不發地上樓。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侍從莫名被懟了一眼，那一眼似刀鋒冰冷，大冬日里，他的里都了。

月亮高懸，待趙啟恒從二樓雅間里出來，夜已經有些深了。他的腳步略快，侍從趕跟上。

此刻已經過了飯點，迎客來里不再那麼熱鬧，只有幾桌人仍在吃酒用飯。

屏風后的桌位讓店小二的纖塵不染，燈燭冷清桌椅暗淡，仿佛那里從未出現過一只鮮妍靈的小夜鶯。

趙啟恒腳步微頓，又像是未曾期待過什麼一樣，從屏風前走過，上了回府的馬車。

城里華燈，行人往來絡繹，沿街攤販吆喝聲不絕于耳。

肅王府的馬車駕的平穩，車不曾點燭火，只有月亮過車簾灑進些，照著車靜默端坐的青年。

他臉上并無表，只是指尖輕微捻，似乎剛剛過屏風的還停留在手上。

馬車才剛剛駛出酒樓不遠，整條街都很熱鬧，人聲嘈雜。仿佛聽見什麼，趙啟恒心念一，開車簾，示意車夫停車。

月下，著仙鶴長袍的小小年，正站在一個攤子前朝另一個量高些的年說話。

月照在仙鶴年臉上，只見他靈眉妙目，顧盼生輝，卻是個姑娘。

馬車一停下，車外的侍從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忙走到車窗邊上，低聲詢問王爺有什麼吩咐。

趙啟恒沒說話，侍從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是一個賣糖人的攤子，他有些不解，但見主上沒有吩咐，只是在一旁恭敬地候著。

小姑娘和哥哥站在糖販子攤前許久未走，應該是想買糖。也不知同哥哥說了多好話，他哥哥才給買了個糖人。

但從糖販子手里拿過糖人時，小姑娘的神明顯有些委屈。

眼地看著邊上那手里的大老虎糖人，又看看自己手里那支小小的桃子狀糖人，嘆了口氣，極珍惜地小小啃了一口手里的糖人。

隨即很是滿足地笑了，扭頭不知和哥哥說些什麼。

月照在臉上，瑩瑩生。

馬車在街上停駐了很久，街上人涌。待再也看不見那小姑娘了，趙啟恒吩咐侍從去糖人攤前買了桃子糖。

一路無話，馬車到了肅王府。

“王爺，王府到了。”

車里靜默的人愣了愣，看了眼手里快化了的糖人，猶豫不決地嘗了一口，被甜味鼾得皺了皺眉，把那支糖人隨手丟到了窗外。

裴瓊和裴佑璋一路玩好了，從小門溜回府上。裴璋一路送裴瓊到了寶芙院門口，兩人笑鬧著，剛走進院門，就看見大哥裴佑玟黑著臉站在那。也不知等了多久了。

兩人一驚。裴瓊迅速躲到了裴佑璋后，一團，企圖掩蓋自己的形。

一個人頂著大哥嚴肅的視線實在難捱，裴佑璋手，想把沒有義氣的妹妹從后拽出來。

見兩人還不認錯，在那里磨磨蹭蹭，小作不斷，裴大哥的臉更黑了。

見狀，裴佑璋著頭皮喚道：“大哥。”

裴大哥沒有理他。

裴瓊見大哥不發一言，只盯著自己瞧，只好小小地挪出一步，探出頭朝裴佑玟笑，乖巧道：“大哥晚上好。”

“過來。我是老虎嗎？還能吃了你不！”裴佑玟見這樣，又好氣又好笑，心里的擔憂和火氣也消散了些。

大哥笑了。裴瓊心里略松一口氣，乖乖地走到大哥面前。大哥罵了兩句，都乖巧應了。

裴佑玟的頭，又細細問了今天玩了什麼、吃了什麼、驚了沒有，見看上去一切都好，囑咐去換服，待會兒去正房見父親母親。

裴瓊有點不安，“娘，娘也知道了嗎？”

見大哥沒說話，就是默認了的意思，趕忙進了里屋換服。

院子里，裴佑玟看了一眼被晾在一邊的二弟，冷著臉說：“你隨我來。”

裴瓊回了房里，紫云流蘇幾個見自家姑娘安然無恙回來了，心里的石頭一下落了下去。

姑娘說晚上胃口不好，要一個人在房看書，不許丫頭們打擾，們原本就擔心。剛剛老爺夫人來寶芙院，才發現姑娘悄沒聲兒地和二爺溜出去了。夫人發了好大的脾氣，們又驚又怕，現在總算放心了些。

剛剛大爺在問話，們想上去又不敢上去。如今姑娘進了屋，幾人趕圍上來。

“姑娘在外面凍著了沒有？今日雖晴朗，冬日的夜里也冷得很，姑娘快換暖和服。”

紫云說邊往裴瓊手里放了個喜鵲繞梅暖爐，流蘇領著幾個小丫頭子捧著服，上來伺候裴瓊換了。

裴瓊換下了男式長袍，換了一單碧羅籠，讓流蘇給簡單挽了發髻。

隨手挑了支青玉卷云釵戴上，又往上面點綴了幾朵海棠紋銀質燒藍小簪兒。

“爹和娘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說出去吃酒去了麼？”

紫云正給上系荷包和玉佩，聽見問話，嘆了口氣回道：“誰知道那姜府突然出了事，賓客都散了。老爺和夫人就提早回來了。”

“姑娘下次可別這麼嚇唬我們了，我和紫云姐姐知道姑娘不見了，可嚇壞了。何況老爺夫人呢。”流蘇蹙著眉頭，也跟著搭話。

剛剛被哥哥念，待會兒還要去被母親念。這會兒在自己院子里，都有人念。

裴瓊鼻子，朝鏡子里做了個鬼臉。

作者有話要說：

趙啟恒：想養一只小夜鶯，會做鬼臉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