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的婚事過后, 沈陵就關起門來苦讀, 離院試還有半年不到, 他托人問了好幾個秀才,都是近年考上的, 整理了前兩年的院試題目。
這些題目府是不會公布的,只能通過以前考過的考生,通過回憶整理出一些題目。
本府州的學政應該還未變,那麼出題的風格應該會是一脈相承的,沈陵發現這位學政很喜歡實務題,比較考察學生對國家大事的了解, 看來完全兩耳不聞窗外事也不。
沈陵通過二姐夫的父親,了解了一些府最近接收到的一些政策,都給整理下來, 然后猜測學政會據這些政策出什麼樣的題目,算是自己給自己出的預測卷。
偶爾聽沈全、齊老爺他們聊,沈陵也能知曉一些國家大的方向。
十幾年前這一支皇室脈坐上皇位, 國號雖未變, 但和重新開啟一個朝代沒什麼區別,到今天國家才算真正的安定, 圣上最近開了邊關和海關, 設立了廣州通開口,邊關互市,牧民的牛羊馬可以換糧食,這樣一來游牧民族便不會因為缺糧而來搶掠。
沈陵深圣人英明, 疏比堵更重要,堵能堵得了幾時,游牧民族擾邊境煩不勝煩,一直打仗有傷民生,不若邊境互市,地缺牛羊馬,游牧民族缺糧,最好能使其歸化。
據這些時政有而發后寫了幾篇策論,張秀才認為這幾篇的水準已經達到了,容夯實,言之有言之有理,如若考欣賞,很可能得不錯的分數。
院試得去府城,也就是建康府,到時候面臨的就是一整個建康府的生,建康府文風鼎盛,沈陵對自己也不是太有希,江南多世家大族,世家子弟自讀圣賢書,以科舉為業。幾十年前曾有過一榜皆為世家子的況,本朝新啟,階級還未完全固化。
對沈陵這樣的平民子,能夠越早考功名越好。
建業縣雖離建康府近,騎快馬朝行暮可至,但沈全擔憂去得晚了這客棧就沒了,想早些時日去。
齊老爺聽聞后,道:“哪用得著住客棧,我在府城有座小宅子,是我去府城落腳的地方,你們直接住那兒就可以了。陵哥兒是我干兒子,哪有干爹在城里有房子,兒子去住客棧的道理。”
齊老爺都擺出干爹的譜了,沈全自然不好和他生疏,既然有了住,他們便不用太早去,方氏不能跟著一起去,又擔心沈全照顧不好兒子,拉著沈全讓他學幾道簡單的菜,不許讓他去外頭隨便買吃食,若是重要的時刻給吃壞了肚子可怎麼辦。
到時候齊老爺的商隊會去府城,他們跟著一道過去就可以了,一同前去的還有張伯禮父子,張父難得愿意同他們一道,張父孤僻,不大愿意和他們往,沈陵和張伯禮同窗多年也不知他家狀況。
不過此事關乎安危,張父再獨也得顧及兒子的健康。
商隊除了運送貨,還會接一些外快,順路帶一些人,古人很出遠門,不認識路,也認為出遠門是一件危險的事,人多就會安全一些,即便去府城只需要兩日。
沒想到臨行時還到了嚴清輝,他的叔叔陪同一道去,他叔叔面黝黑,飽經風霜,瞧著便知是經常下地的,老實的,不大會說話。
大家都坐一輛馬車里,張父不怎麼說話,沈全面憨,瞧著便是很好說話,嚴清輝的小叔和他搭上了話,放得開了一些。
聊起自家的孩子,嚴清輝的小叔一臉驕傲:“……我們家清輝打小就聰明,他自己跑村里的私塾那兒聽,聽著聽著,就會背書,比在里頭學的都好,夫子就和我們說一定要讓清輝讀書。去年考生,清輝就考了第二呢!”
沈陵心道這家伙不會也是穿越的吧?忍不住看向嚴清輝。
嚴清輝尷尬地說道:“小叔,沈陵是案首。”
嚴小叔啊了一聲,下意識看向沈陵,尷尬地笑笑,一拍大,熱絡道:“這可真是巧了,咱們這車上第一第二都有了。沈兄弟,你家孩子可真爭氣,我兒子也這般大,四書五經還沒學通呢。”
嚴小叔又看了幾眼沈陵,也有幾分驚嘆,沒想到這孩子年紀這麼小還是案首,在他心里侄兒已經是天資過人,竟還有比侄兒更了得的。
沈全樂在心底,面上不顯,謙遜道:“僥幸而已。我家鐵,陵哥兒也是自小就讀書,我們做父母的也不能拖后。”
嚴小叔看看不說話的張父,笑著說道:“這倆孩子年紀這麼小就中生,以后啊,肯定前途無量。”
沈全笑著應下了,也說了恭賀之詞,張父扯了扯角,什麼話都不說。這麼多年下來,沈全對張父也有些了解,也不他冷臉,沈全心里一直嘀咕,這張父看上去沉得很,不太像正常人,張家父子瞧著也不熱絡。
幾個孩子要看書,大人們就偶爾說幾句話。
馬車搖搖晃晃的,防震能不太好,沈陵不了一直看書,就只能背書,偶爾看幾下。再看嚴清輝,閉著眼睛好像也在背書。
只有張伯禮靠在窗邊上看書,沈陵提醒道:“伯禮兄,車上晃得很,最好看書,容易花眼睛。”
張伯禮聞言點點頭,正要說話,張父搶在前頭說道:“他不比你們,能輕輕松松考個第一第二,再不用功些,如何能。”
張伯禮便不說話了,朝沈陵出一個笑容:“陵弟,我沒事。”
沈全皺了皺眉,心里頭對張父更是不喜一分,就是可憐了這孩子。
沈陵起先是驚愕,隨后也無話可說了,這天下無奇不有,竟有做父親的把兒子的健康都罔顧。
嚴清輝睜開眼看了看張家父子,又閉上眼睛背書。
傍晚的時候,他們大概是在建康府的郊外了,附近也沒有客棧,夜里頭也只能這麼將就將就,行商的人都有經驗,天南海北地走,深山老林都住過。
這是齊老爺手底下的商隊,經常替齊老爺四跑,沈全也都悉,大家聚著火堆天南海北地聊,商隊有經驗,帶了幾塊,烤了夾著餅子吃。
沈陵幾個坐邊上的小火堆,張伯禮就著火還在看書,那火焰一閃一閃的,沈陵也不知如何說,便看向嚴清輝,那家伙在嘀咕一些東西。
沈陵側耳傾聽,聽了一會兒聽出來了,他竟然在背《大文律法》的刑則,沈陵問道:“你在背律法?”
嚴清輝大腦還沉浸在背書當中,反應了好一會兒,道:“嗯,看來你也背過。”
沈陵笑著說:“我看過一點,但科考暫未考過刑則,未背過。”
“我覺得有意思的,背背也沒什麼。”嚴清輝說話間,瞧著熱絡了許些。
沈陵肅然起敬,可能有他績的加,再者現在看上去干凈多了,沈陵對他印象好了很多,尤其得知他對讀書的癡迷,若是他早出生,什麼懸梁刺、廢寢忘食都是為他創造的。
這份努力,沈陵對他好也多了很多。
嚴清輝其實對他也很興趣,案首竟然是比他還小的人,他好奇地問道:“你幾歲開始讀書的?”
“六歲不到些,他是我同窗,張伯禮。”沈陵順帶著也介紹了一下。
嚴清輝笑著咧開一口大白牙:“張兄,你們夫子真厲害,能教出這般年輕的生。”
張伯禮謙虛地笑了笑:“我是僥幸,陵弟才是真材實料。”
嚴清輝道:“我恭賀的人里頭,十個人十個都說自己是僥幸。”
聞言三個人都笑了起來,沈陵又咬一口餅子,道:“那你呢,你該如何說?”
火照耀著他的臉,他雖容貌不揚,看久了卻也順眼,自信滿滿:“我,我自是說聲謝,夸我哪還有回絕的道理。”
倒是個快意灑之人,沈陵心底也有些羨慕,這家伙怎麼比他還像穿越的。
夜里頭大人們在外頭守夜,讓三個孩子在馬車里睡一覺,天剛有些亮,他們就繼續出發了,在中午前抵達了建康府,一建康府,這喧囂之聲自四面八方而來。
商隊和沈陵他們一道,要去齊老爺在建康府的宅子,張父和嚴小叔商量過后,決定就在沈陵他們附近的客棧住著,離得近一些,若有什麼事還能有悉人。
再者考試附近的客棧肯定已經住滿了,又貴。到齊家的宅子這兒,大家也就別過。
沈全叮囑道:“安頓過后,來報個信,好知道住哪兒了。”
出門在外,難保有什麼意外。
沈陵雖很想逛一逛此時的南京,但臨近院試,等院試過后有的是時間。齊老爺的宅子是個一進的,聽聞這一進的宅子就得五六百兩銀。
沈全聽聞后就倒吸氣,他們在建業縣的兩進宅子都沒這麼貴,果然是府城。
沈陵覺得正常,就像后世的上海,房價高到只能遠觀。府城的房價肯定還會再漲,暗想也不知家里有沒有錢銀,若能在府城買個宅子或者鋪子,用不著十年,就能賺回來。
沈陵住得不錯,吃得就稱不上好了,沈全的手藝一般,又不敢給他從外面買,全當提前適應一下院試。
院試在即,沈全本想著去看一看客棧里的嚴清輝和張伯禮,到時候一起過去,這考前兩日,嚴清輝先跑了過來。
“沈叔,您快去看看吧!張伯禮傷寒好幾日了,也未見好,他父親,哎!”說起張父,嚴清輝好一聲嘆氣。
沈陵可是見識過張父的,多有些猜測,張父肯定著他繼續讀書了,指不定還想著他帶病上場,平日里他管不上別人家的事兒,可這是人命關天的事!
他催促道:“爹,我們趕過去看看。清輝兄,大夫了嗎?”
“昨日看了一回,吃了藥,今日沒見好,我小叔說瞧著還想讓他上場,命攸關,擔心伯禮兄不過去。”
沈全當機立斷,在附近找了個大夫,帶著大夫一道趕了過去。
張父瞧見他們,面不太好,但看著有大夫,讓他們進去了。
幾日未見,張伯禮這面已是如土!屋子里全是藥味,沈陵環顧一圈,這床上果然還放著書,心里頭燒起一怒火,這火的對象自是張父。
大夫看過后說道:“這脾胃虛弱,可有泄肚?”
張父對著大夫倒是謙卑的姿態:“是,起初拉了幾回肚子,后不知怎麼的,發起了熱。”
大夫點點頭說了一串正常人聽不懂的語,然后道:“思慮過重,放寬心,喝個幾藥。”
思慮過重,沈陵看了看張伯禮和張父。
張父殷切地問道:“幾日可好?已經吃過兩日藥了,也不見好。我兒后日就得去院試了,您看能否有藥效快一些的藥?”
不說其他人,那大夫臉都沉了下來,呵斥道:“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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