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茹這些日子都回來的晚，給喬氏請完安，便急吼吼回房。

惹得喬氏直腦門，不滿吃味道：“循循如今都不和娘親近，一雙眼跟你姨母似的，恨不得鉆進那紙里去。那里面有什麼好的，讓你這麼惦記著？”

梅茹托腮笑道：“那里頭有如玉啊。”

“就你貧！”喬氏摟著，萬分不舍道：“好循循，在你姨母那兒苦了，模樣看著就瘦了一圈兒，娘心疼呢。”

若是平時，喬氏哪兒舍得梅茹去這種罪，現在還不是為了這個兒的親事？

誰知梅茹卻完全搞錯了重點，一聽喬氏的話，驚呼一聲“是嗎”，連忙跳起來去照鏡子。

只見鏡子里頭的自己，原本嬰兒的雙頰不知什麼時候消下去一些，襯得那雙艷艷的桃花眼愈發顧盼神飛，鼻梁也高了許多，連前世夢寐以求的下尖兒都顯出雛形來。

梅茹一喜，著臉回頭，咧傻笑道；“娘，我好像真的瘦了。”

“瘦了不好，還是多吃點。”喬氏叮囑道。

梅茹如今瘦下來，還真是因為平時的零吃了。在小喬氏眼皮子底下，本沒有瓜果糕點墊肚子，練字又常常一站好幾個時辰，兒疼，膀子酸，每日回來便讓丫鬟來去，怎麼不瘦？

實在是意外之喜！

再掃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梅茹欣喜極了，娘兒倆說了好些話，喬氏才放回房。

如今梅茹閨房的桌案上，鋪的滿滿的全是練的字。

前世為與傅錚這個大才子琴瑟和鳴，梅茹憋著勁練了許久，最后也就堪堪眼。可這些時日卻不同了。梅茹練著練著，居然練出些不一樣的滋味來——本是個喜漂亮之人，如今那一筆一劃在眼里，跟首飾裳差不多，這麼擺順手，那麼寫有韻味，一個字琢磨半晌，極有意思。

有時候心好些，便寫俏皮一點，有時候見到那落木蕭蕭，心境就不自覺沉重點。

原本極難對付的字，這會兒到了手里，跟泥似的，能按著梅茹自己的心意，出不同的樣子來。雖不一定每次都好看，卻勝在足夠自然。

梅茹越練越有勁，類旁通，最近便對作畫也有了些興趣。

這日急著回房，正是想試一試自己的功底。

料剛鋪開筆墨，落下一筆，意嬋挑簾進來道：“姑娘，二姑娘、四姑娘來了。”

“哦？”梅茹擱下筆，抬頭過去，就見梅蒨領著梅萍走進來。

外頭大約下起了雪，他們的斗篷上沾了些雪珠子，一寒氣。有丫鬟伺候他們下斗篷，奉上熱茶和小食。梅蒨被凍得臉有些發白，越發顯得楚楚可憐，惹人心疼了。梅茹忙命丫鬟將暖爐墊到手里，又不安道：“外頭下著雪，天寒地凍的，二姐姐怎麼來了？”若是被老祖宗知道，肯定又要挨責罰了。

梅蒨回道：“這些日子三妹妹都不在府里，我與四妹妹想找你說話也找不到人呢。”

梅茹訕訕一笑：“平日顧著去姨母那兒了，還請姐姐見諒，二姐姐快坐。”

梅蒨卻沒坐，而是走到桌案旁，隨手挑起一幅梅茹的字看。細細端詳良久，道：“我也說不出來哪兒好，只覺得三妹妹的字進許多，擺在一，自有一風流意味。”

風流意味？怎麼個風流法？

這話勾的萍姐兒好奇了。原本在吃糕點的，這會兒從榻上起來，湊過去一瞧，撇撇酸溜溜道：“還不是因為姨母教得好？”

“是蘊蘭指點的。”梅茹糾正道，“姨母才沒空呢。”

“蘭兒竟有這等好本事？”梅蒨過來。梅茹自然點頭。蘊蘭指點過一兩回，自己又悟了許久，練了許久，現在卻也不敢居功。

梅蒨擱下手里的字，低低垂下眼，半晌，才對梅茹嘆氣：“倒羨慕你們。我和萍姐兒整日在府里，請的夫子不過是來混些銀子，隨意敷衍罷了。”聲音輕輕的，又讓人憐了。

梅茹自然而然接道：“二姐姐若是想去，明日求了老祖宗咱們一道去姨母那兒。”

“老祖宗哪兒舍得二姐姐？”萍姐兒話道。

梅茹一想也對，不說話了，再瞧梅蒨，卻見滿臉黯然，自是失。

翌日給小喬氏請安時，梅茹忽的就想到蒨姐兒昨夜的這樁心事，于是順勢向小喬氏提道：“姨母，我二姐姐也想來跟您學上一二呢。”

小喬氏頭也不抬，一貫的口吻回道：“我這兒又不是學堂、書院，收這麼多人做什麼？”說著，睨了梅茹一眼：“就你一個我都嫌吵，再多來一個滴滴的蒨姐兒，我真是供菩薩了。”

梅茹暗暗一驚。聽姨母的意思，似乎不大喜歡蒨姐兒，吐了吐舌，神思剛神游出去，下一瞬，小喬氏便將昨夜作的那幅畫徑直丟回來！

這一次，小喬氏可是連一個丑字都懶得說。

梅茹只覺得心塞。對著那幅畫看了又看，暗暗不服道，自己真有那麼差麼？

……

再過兩天便是冬節，皇帝去祭祀，家家戶戶也得過節。

梅茹這日不用去孟府應卯，難得睡個飽覺，這才懶噠噠去娘親那兒。

大嫂已經在了，依舊是安靜的模樣。梅茹好久沒跟董氏說上話，也不知和大哥最近如何，這會兒不好直接問那些話，只暗暗留意大嫂的神。見眉宇里淡淡的，仍是心灰意懶的模樣，梅茹便知大哥還是那番舊樣子。不有些著急，心想著，是不是該跟娘再提一提讓哥哥去營中歷練一事啊？

梅茹心里頭裝了事，一直盤算著要怎麼跟娘親開口好，直到走進春熙堂，才堪堪回過神來。

里面歡笑陣陣，老太太更是摟著梅蒨樂個不停。

見到梅蒨，梅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至于原因嘛，自然是姨母那番不大客氣的話。每每想到姨母的說辭，梅茹便莫名其妙的，稍稍有些心虛，竟好像有什麼地方對不住蒨姐兒似的。

這會兒不免又開始尷尬了。

倒是梅蒨笑盈盈的過來道：“三妹妹，周姑娘的芳辰待會兒咱們便一道過去吧。”

這一提，梅茹才想起來有這麼一樁事。

冬節正好是周素卿的芳辰，更是早早派人去各府下了帖子，定國公府二姑娘、三姑娘不消說都收到了。因為梅茹實在不喜此人，意興闌珊，不大想去，所以不曾放在心上。如今經梅蒨一說，才重新記起來。

梅茹皺了皺眉，正要找個借口回絕呢，老祖宗發話了：“姊妹兩個一道去，熱鬧熱鬧。”又道：“難得阿悠子好了些，想去外面走走，循循你別太貪玩兒，照顧著點你二姐姐。”

如此一來，梅茹倒不好拒絕了，只能和梅蒨一道去那賀府。

賀太傅是朝中重臣，學生滿天下，底下幾個兒子也是要職，老祖宗讓姐兒倆去，也是不想得罪賀家。

想到這一層利害關系，梅茹暗自咋舌，早就將那周素卿得罪過好幾回了，若是被老祖宗知道，只怕拿家法訓！

且說姊妹二人坐在馬車里，梅茹捂了個手爐，悄悄掀開簾子往外瞧。

梅蒨則端坐在另一側，規規矩矩的，只是笑著問梅茹：“這會兒到哪兒了？”

梅茹看了看，說了一街口地名。

梅蒨略略一沉思，道：“三妹妹，待會兒回府前我想去挑幾幅丹青，你等得及麼？要不要先送你回府？”

梅茹一聽“丹青”二字，登時來了神。這兩日實在是被小喬氏嫌棄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偏偏這位姨母又懶得說哪兒不好，梅茹只能問孟蘊蘭。可蘊蘭于作畫造詣上也就是個半吊子，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這會兒蒨姐兒的提議正中下懷，梅茹點頭道：“二姐姐，正好我也想去漲漲見識呢，咱們一起去吧。”

梅蒨微微一愣，仍是笑道：“那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