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尚宮客氣的招待楊娘子坐下，又命人上茶，陪著說了幾句話。楊娘子坐下來端起茶嘗了一口，說：“我去看看公主的功課。”

　郭尚宮和楊娘子不對脾氣。楊娘子清高自傲，平時與宮人太監們說話，對郭尚宮也就是面上客氣。

　楊娘子自恃是宦之后，之前對郭尚宮也不假辭。郭尚宮對也就是面上客氣，知道人家看不上們是奴婢，哪怕做了尚宮，有了品級，份也還是奴婢。

　楊娘子進屋看了玉瑤公主補寫的大字，又看了一回畫的畫。一開始畫畫總是畫簡單的，玉瑤公主畫的是竹葉，但是看上去倒象是一片印在那里的爪子印，全然沒有竹子舒展清幽的氣象。

　楊娘子評了幾句，又提起筆來在另一張紙上畫了幾片竹葉當例子，讓玉瑤公主比照著再畫一次。

　玉瑤公主又提起筆來畫竹葉的時候，楊娘子就坐在一旁看著，時不時的指點一句。

　“公主筆桿捉的太了。”

　“公主，手腕太了，手腕要活一些。”

　和待在一個屋里玉瑤公主真是渾都不自在。

　也不知道楊娘子今天怎麼就突然來了

　，來就來，還這麼一本正經的在一旁督導功課。

　難不是覺得以前做的不妥，被娘娘敲打過之后突然就幡然醒悟了？可是也不用這麼矯枉過正吧？玉瑤公主一點兒都不想和相，兩人在一起連一句可說的話都找不出來。

　還是郭尚宮隔著門看見了，猜著公主也不喜歡這麼被人看著。不是懶不懶的事，而是你一舉一都有人盯著，這讓人怎麼能自在松快呢？誰做事兒的時候有人這麼死盯著你，那都要不自在的。

　郭尚宮索過來了：“公主，娘娘讓人送了葡萄過來。”一面說，一面示意宮將盛在提籃里的葡萄端上來。

　這葡萄是貢品，一嘟嚕葡萄特別大，怕不得有五斤多，象寶石似的深紫，上面的白霜還沒有洗掉，下面襯著綠的葉子，看著就讓人覺得胃口大開。

　這貢品葡萄在宮里也是稀罕的果品，起碼楊娘子以前就從來沒有見過。

　郭尚宮讓人將葡萄洗了一盤送上來，又順勢請楊娘子到外頭坐一坐。

　既然楊娘子正好趕上了，郭尚宮也吩咐人裝了一碟子葡萄來招待。葡萄洗凈之后盛在了水晶

　碟子里端了上來，宮洗了手將葡萄的皮剝去，楊娘子也嘗了一個。

　郭尚宮笑著說：“今年咱們這兒雨水多，瓜果都不甜。這葡萄是夏州的貢品，從夏州到京城可以說是千里迢迢，聽說攏共只送了幾簍，一大半都在永安宮里了。”

　楊娘子嘗了一口葡萄，果然甘甜如，以往從來沒有嘗過這樣好的葡萄。

　“貴妃娘娘真是好福氣。”

　郭尚宮笑了：“那是自然，娘娘那是生來就要大富貴的人。”

　這會兒兩人坐得近，郭尚宮又聞到了楊娘子上用的香。

　清淡中帶著一甜，這香味兒十分悉，但一時間就是想不起來。

　天很快就暗了下來，快到晚膳時分了。

　郭尚宮送了楊娘子出去，回來服侍玉瑤公主更。

　玉瑤公主挑了件銀紅繡牡丹花的宮裝，郭尚宮服侍換好了裳，又替將頭發梳好，挑了一對銀攢花替玉瑤公主系上。公主年紀還小，平日都只梳雙丫髻，那些復麗繁復的頭面首飾之類還都用不上。玉瑤公主倒是不缺首飾，皇上、貴妃娘娘平時就不給，還有就是……淑妃當時自盡之后，的首

　飾和私蓄可著實不是個小數目，這些東西宮監的人一概沒敢，聽皇上的意思，這些全都是要留給玉瑤公主的。

　先帝時，不得寵的公主日子過得格外清苦，比如明微公主，連賞賜奴婢的散錢都拿不出來。相比之下，玉瑤公主雖說也沒了親娘，可是命卻比明微公主要好多了。

　適才楊娘子說，貴妃娘娘好命。其實照郭尚宮看，玉瑤公主能遇見貴妃娘娘，這才好命呢。

　這時看著手里的銀攢花，倒是想起來了一件事。

　楊娘子上的香氣，應該是合歡花香。這會兒合花歡也差不多都開敗了，宮們也俏，有時候就會摘了茉莉、桂花、合歡這些香花，塞在香囊、荷包里隨帶著，行間這香氣就會在周縈繞飄散。花香味兒清淡，不象香料似的那樣濃冽，即使們這些管事的尚宮姑姑們發覺了，對這種小作也常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認真計較。

　楊娘子以前都恨不得把貞節二字鏨在腦門上亮給人看，現在居然會在上佩香花了，這是終于想通了？

　就是說嘛，想守寡何必進宮來呢？在哪兒不是守？既然

　進來了，又端著那臭架子給誰看？宮里難道是一個文的兒擺架子的地方？

　就是……最近時鮮的花兒也不，怎麼用的偏是合歡花呢？

　輦到了永安宮門前，守在宮門口的太監連忙跪迎。

　可輦是空的，皇上負著手慢悠悠從輦一旁走過來。一整天都沒怎麼走，趁著這會兒太下去了天兒沒有白天那麼熱，皇上索從長寧殿這麼走了過來。今日沒有大朝會，皇上今天便也沒有戴冠，穿著一件青灰素紗袍服，倘若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個民間尋常的讀書人。

　在一片有些參差不齊的請安聲之中，有一個聲略顯高，聽得比其他聲音都要清晰。

　皇上停下腳步，轉過頭看了一眼。

　楊娘子還沒有起，只是抬起頭來，面上帶著幾分怯，看了皇上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去。

　皇上若是問起是誰，來永安宮是做什麼，早已經想好要如何回答了。

　可是等了一刻，并沒聽見什麼問話聲。

　楊娘子抬起頭看，皇上已經進了永安宮。從前一次一樣，皇上仿佛本沒有看見這個人，也沒有想起問一字半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