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都的居民,不論男老,都員起來,爲保護家園鬥。
寇仲和徐子陵現在是名滿天下的英雄人,不但戰績彪炳,所向無敵,且由於是於低層的市井出,其形象比之來自高門大閥的隋朝舊臣宿將,又憑黑道起家的梟雄,更獲得人心,故附近一帶的武林人,有志氣的壯丁,紛紛前來歸附。
在無心柳的況下,寇仲在爭霸之路上第一次的公開聚義,便如此地忽然間發生。
在任何其他況下,徐子陵都不會直接捲寇仲打天下的私人業務的。但今趟卻因對城民發出悲天憫人的善心,更爲對付宇文化及,竟作繭自縛,不得不負起訓練兵員,編組軍伍的重任。
寇仲則一手憑&m;#65533;魯妙子傳下的天書,另一手摹出樑都整個管治層的行政架構,儘量把有限的資源,作最好的運用。
宇文化及南來約二萬大軍,卻是行緩慢,又因需沿途搶掠糧草,強徵壯丁,就像蝗蟲般所過之頓災區,迫得沿途的民衆紛紛躲往樑都,令寇仲的負擔百上加斤。
這天兩人好不容易纔聚在貫通南北城門的南北街中福生菜館一個偏廳共進午漫,商議攻防之事。
菜館其他人客均習以爲常,如兩人平易近人,不藏在總管府,只喜到平民百姓的地方相與大碗酒大塊,間中罵兩句甚麼孃的話。
寇仲低聲道:現在樑都附近的十四個城鎮,二百多條村落,全部盡獻所有向我們投誠,故能額外使我們得到多些糧草,稍舒缺糧之苦。
徐子陵皺眉道:樑都以前的糧食是從那裡來的?
寇仲道:就是這些鄉鎮村落,只恨契丹狗賊四殺人放火。致農田荒棄,未能如常供應。想買糧嗎?上游是王世充大戰李,下游則老爹偕沈法興火拼李子通,漕運斷絕。唉!
我的陵爺,想不到我們也有今朝一日,竟要爲整城近十萬人憂柴憂米!你以前勸我不要去和人爭天下,果是有先見之明。
徐子陵連笑的心都沒有,問道:那現在糧食可捱得多天?
寇仲道:據陳家風那傢伙估計,若宇文化骨那賤種依目前的行軍速度,三天後便來圍城,斷絕所有水陸通,我們就算勒頭,都撐不過十天。
徐子陵變道:那豈非糟糕,宇文化骨豺狼,必仍趁機四出搶掠,令他不虞缺糧,而我們則要困守孤城死收場。
寇仲苦笑道:現在我們似乎有數千人,但真能派出來與人周旋的絕不過二十,能自備革□兵的更只有千來人,戰馬又得可憐,連老疲瘦弱也只是百來匹。人說兵貴不貴多,但真稱得是兵的,怕只剩下你和我兩個大傻瓜,今次不是糟糕,而是糟糕頂。
徐子陵決然道:守城只是死路一條,不若我們博他孃的一□,索在途中伏擊宇文化骨,好過在這裡等死。
寇仲搖頭道:宇文化骨行軍之所以這麼慢,又舍迅快的水路而從陸上來,正是爲防我們在途中伏擊,所以此計萬萬不,你說吧,數千人浩浩的出打仗,能否瞞過宇文閥當探子的高手呢?現在惟有看看李子通那一方。
此時榮升寇仲親衛頭子的謝角來報道:有位自謂宣永的人求見兩位大爺。
兩人大喜,忙&m;#65533;謝角請他進來。
片晌後一風塵的宣永來了,三人見面,自是暢敘離。
寇仲道:你來得真合時。
宣永欣然道:你們以一座空城幾個難兵大敗契丹馬賊的事,已傳遍北方諸城。
徐子陵訝道:不過七、八天的時間,消息怎會傳得這麼快?
宣永道:凡在南北水道附近發生的事,都因水上通發達而特別易於傳播。當我知道宇文化及發兵向樑都推進,知道不妙,故立即兼程趕來。
寇仲忽地長而起,向店食客抱拳道:各位鄉親兄弟,小弟們因有要事商量,諸位大哥大叔能否快點吃完後離開呢?
衆客聞言,無不心甘願的欣然離去。
寇仲坐下時,店只剩下他們三人,連□主夥計都避到竈房去。
徐子陵道:宣兄知否我們如何不妙?
宣永好整以暇道:一是缺糧,二是無可用之兵,三是孤立無援,我有說錯嗎?
寇仲大奇道:看你的模樣,似乎可爲我們解決這三道難題,不要是哄我纔好。
宣永道:糧食吃,誰都沒有辦法。不過這三個難題,均是因宇文化及而來,只要將他趕回老家,所有問題就可迎刃而解。
寇仲笑道:宣總管這番話很有見地,令我立刻覺得歸結底只剩下宇文化骨一個問題。
宣永愕然道:甚麼宣總管?
徐子陵則啞然失笑。
寇仲道:當然是樑都、彭城兩地的大總管,就算幹掉宇文化骨,這個攤子還需像宣大總管這類有統軍和守城經驗又是天才橫溢的人去管治。趁現在李子通無力北上,林士宏、李等自顧不暇,我便要靠你爲我在這裡建立牢不可破的堅強陣他,截斷中原要隘的北進南下之路。哈!這真是天賜的安排。
宣永呆了半晌,道:此事須向小姐請示才行。
寇仲拍道:大小姐方面,由我去應付。爲何不來呢?
宣永道:我們已號召回一批瓦崗將兵,數達二千之衆。但卻缺乏落腳地點。小姐聞得你們佔取樑都,即命我率領他們前來投靠,現正駐紮城北三十里的一個林。
寇仲大喜道:今趟真是有救哩。
***
宇文化及大軍不斷迫近之際,寇仲和徐子陵則忙個不了,作好守城的準備。
這天清早,寇仲和徐子陵兩人策馬出城,巡視在城外修築的防工事,抵達一個可俯瞰北面平原的丘頂。
通濟渠在左方滾滾流,不見船舟。
寇仲似朗誦般道:戰必攻城,因爲城不但是關係全局或某一地帶的戰略要點,還起&m;#65533;控制大片地區的通和經濟的作用,乃整個戰局的支撐點和命脈,實是…嘿…等一等。
徐子陵愕然瞧去,只見寇仲以閃電手法從懷掏出魯妙子的天書,翻至某一頁,才繼續說下去道:嘿!城池乃兵家必爭之地,像樑都這麼有戰略的城池,在誰手中誰便取得通濟渠的控制權。哈!這番話是否似模似樣呢?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你不用說服我,我也會盡心盡力去和宇文化骨周旋到底的。
寇仲一本正經的道:我是借你來作練習,要服人必須先充實自己。看魯妙子這篇『戰必攻城』的一章時,不知如何我總想起另一個城池,那可能是我能否立穩陣腳的一個關鍵,你試猜猜我想起的是那個城市?
徐子陵往東方初升的紅日,淡淡道:是否襄呢?
寇仲一震道:怎麼竟給你猜到的?
徐子陵道:這有甚麼難猜,要進軍和關中,東則有江都、樑都;西則是竟陵、襄。後兩者中,又以襄更戰略意義,否則李也不用親去找錢獨關那末辛苦。
寇仲點頭道:說得好,魯妙子的《地勢篇》有一章專論天下兵家必爭之地,襄便榜上有名。
徐子陵問道:魯先生怎麼說?
寇仲如數家珍的背誦道:襄西接蜀,南控湘楚,北襟河,故每有戰事,必然烽火旌壘相。三國時,魏、蜀、吳三方便力爭此城,害得關羽都死於此地。其後西晉伐吳,東晉桓溫北伐,均以襄爲基地。所以魯先生的結論是『六朝之所以能保江左者,實賴有強兵雄鎮於淮南、荊襄之間』。
徐子陵不想起祝玉妍對魯妙子才氣縱橫的讚語。他這番對襄的論述,確是卓有見地。
襄雖非像那類通都大邑,可是因它位於漢水中游,乃鄂、豫、川、陝四省的通要衝。若想從中原南下,或要從關中進江漢平原,都不能不先取襄。
寇仲志在襄,實暗存將來和李世民決戰逐鹿之心。即使李世民攻下,還要通過襄這一關。
無論襄或樑都,都不是政治經濟的中心,但在戰略上卻關乎到整局的敗。
徐子陵道:想取襄,必先奪竟陵,那可非易事。
寇仲欣然道:這個遊戲最有趣的地方正在於存在&m;#65533;高度的困難。
徐子陵不悅道:你竟視殺人盈野的慘酷城池攻防戰爲遊戲嗎?
寇仲苦笑道:不要板起臉孔義正詞嚴的說話好嗎?算我求你吧!對我來說,生命也不外是一個遊戲。我的責任就是要設法令這個遊戲更意義和有趣。這純是從一個超然的角度去看。就像師妃暄認爲人世間的一切都是虛幻而不任何永恆的意義般。
頓了頓後興地續下去道:陵你試想想,在我們中原這塊遼闊的土地上,分佈&m;#65533;大大小小的無數城市,隨其地理形勢而有&m;#65533;不同的重要和意義,不正等如一個棋盤上的格子,而人和軍隊則是棋子。這麼去看,戰爭不像遊戲像甚麼?所有戰役,都是以破城和守城爲中心而展開的。
徐子陵沉片晌,點頭道:你對爭天下的看法,確比以前深刻很多。
寇仲回頭遠眺樑都,長長吁出一口氣道:我已失去竟陵,再也不能失去樑都!假若我們糧草充足,便可以堅壁清野的方法,把敵軍久久拖纏於城外,至其糧盡退兵的一刻,然後一舉殲之。現在當然不能用此策略,故只可用計用奇,利用宇文化骨不敢久戰的弱點,狠狠挫之。
徐子陵搖頭道:現在誰都知道樑都糧食短缺,宇文化骨故意行軍緩慢,就是要把沿途的居民追到樑都來,使我們更爲缺糧&m;#65533;窘。他不會連十天、八天的耐都沒有的。
寇仲一震道:你說得對!所以第一計便要用騙。我們不但要騙宇文化骨,還要騙全城的軍民。
徐子陵容道:橫豎是騙,不若謊稱李子通不但肯借糧,還肯借軍;兩者都將於若干天來援。只要消息傳到宇文化骨耳,保證他立即全速行軍,務求以最猛烈的方式攻城,那我們便有可乘之機。
寇仲一夾馬腹,□掉頭,道:我們要立即派人截&m;#65533;隨時會北返的任,撒謊也該由去撒吧!
***
當日黃昏任乘船回抵樑都,隨船來的還有十多車糧草。報稱是與李子通結聯盟後借的第一批糧食。
在送進總管府的糧倉途上,其中一輛還意外翻側,傾倒出米麥。
寇仲和徐子陵兩人親在城門迎接,分在左右傍&m;#65533;這位功臣城,城民更夾道歡呼,甚至有人跪地焚香拜,高萬歲。
進總管府的高牆後,任的如花笑臉立即變得木無表,咬牙切齒地狠罵道:
李子通這狗什種真該他給杜伏威殲滅,不但不肯施加援手,還落井下石,截斷下游的漕運,說的話更是令人不堪耳,真氣死人哩!
寇仲笑道:任大姐何須和這種小人計較,遲些待我們收拾宇文化及後,就有他好看。
轉向徐子陵道:剛纔那場運糧表演夠迫真吧?
徐子陵滿意道:若非我知曉,定會騙。
三人在大堂坐下。
任餘怒未消的大罵道:那狗什種不但擺足架子,要我白等三天,最後只派個太監來告訴我他沒有空,除非再等十天才有時間見我。你說多麼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