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傲然一笑，淡淡地道：“李睿再如何狂妄，終究是一方豪強，利弊得失，他是算得明白的。得不償失的蠢事，他不會做，我就在這兒，諒他也不會我一汗，更不敢兵進我開寶寺半步，法王儘管放心便是。”

“這個……”

楊浩微微猶豫了一下，達措活佛又展笑道：“如今譯經館已經設立了，已譯梵經二十一卷，又有法王研創的那門活字印刷之，很快就可以付諸印刷，我已傳柬召請四方活佛，於四月上弦七曰，佛誕之期來我開寶寺共慶盛舉，到時我會將首印的新譯梵經慷贈於諸位活佛。這是功德無量的一樁大事，這個要關頭，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法王不要再勸了。

還有，你的譯書館、印書館、藏書館也不必搬遷，它們本來就是設在我開寶寺的，老衲會保證它們的安全。呵呵，李睿一介武夫，這些東西在你我眼中貴逾珍寶，李睿卻是不會看上眼的。法王有許多大事要做，儘管去忙吧。

至於軍政之事，我是出家人，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我佛信徒衆多，老衲會令弟子趕往夏州，如果法王順利取得夏州的話，善後民、平靖地方，有我這些弟子對夏州的信徒們打聲招呼，對法王多多是會有所幫助的。呵呵呵，有些事，是必須要用刀劍才能解決的，有些事，卻是刀劍未必能解決得了的。”

楊浩站起來，畢恭畢敬地合什道：“如此，多謝活佛了。”

“法王不必客氣。”

達措活佛也笑地站了起來：“老衲還等著法王一統西域，我中土宗循此道路，傳播西方，開花結果，遍植天下，種下不世之大功德呢。訶迦羅，瑪哈嘎拉……”

山坡上，窯裡，竹韻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將一大碗酒咕咚咚喝個乾淨，用掌背一抹角的酒漬，瞪起一雙杏眼向門外喝道：“是誰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面，給我滾出來，否則莫怪本姑娘不客氣了。”

說著手腕一抖，掌中已憑空出現了一柄鋒利的飛刀。

楊浩應聲現，揖禮含笑道：“竹韻姑娘，我剛剛去過開寶禪寺，念月禪師我也見過了，唉，當初我本想借佛法化解他中一腔殺氣，實未料到……”

竹韻掌中的刀不見了，一手，阻止了楊浩說話，冷哼道：“什麼念月唸經的狗屁東西，不要跟我說，沒的污了本姑娘的耳朵。”

楊浩不由一窒，竹韻一把扣住酒罈子，滿滿地注了一碗酒，拍了拍桌子道：“莫跟我說些不痛不的屁話。你要是想喝酒，本姑娘歡迎，要是以爲本姑娘正在這兒哭哭啼啼，覓死覓活，那就出去，古竹韻這一輩子就沒那麼活過！”

楊浩了鼻子，竹韻乜著他道：“怎麼？要不要喝酒？”

楊浩釋然一笑，走過來在竹韻對面坐下，大聲道：“，喝就喝，碗呢？”

竹韻不悅地白他一眼道：“幹嘛，我用過的碗使不得？”

跟一個醉鬼，哪有道理好講？楊浩見已了醉意，只好聽話地端起碗來，剛剛湊到脣邊，忽雙擔心地道：“竹韻姑娘，你的酒品好不好？”

“幹嘛？”

“你要是喝醉了喜歡打架呢，那本太尉可以奉陪，可要是喝醉了酒，就又哭又笑長吁短嘆的，再不然就拉著個人沒完沒了地說故事，我可真沒那個時間。”

竹韻卟哧一笑，收回腳在凳子上坐下來，拍拍口道：“你放心吧，本姑娘的酒品比你好的多，我喝醉了之後既不哭也不鬧，比不喝酒時要斯文百倍，你還別不信，我爹說的。”

楊浩放心起來，說道：“那就好，那就好，來，我先乾爲敬。”說罷將一碗酒一飲而盡。

竹韻大喜，讚道：“這纔像個爺們，平時你坐在衙門口兒那副裝腔作勢的德姓，本姑娘還真看不上眼。來，我陪你一碗。”

抓起酒罈又滿了一碗酒，自己幹了一碗，然後再度注滿，往楊浩面前一推，很豪爽地道：“該你了。”

楊浩端起碗來，把酒湊到邊，卻又放了下來，竹韻瞪眼道：“怎麼？”

楊浩道：“其實……我沒去開寶禪寺的時候就要來找你的，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後來……怕你心不好，就打消了主意，可我行程匆忙，明曰一早就得返回銀州，一時半晌這人選還真不好找，所以……尋常的子顧忌名聲，怕也不大願……”

竹韻不耐煩地道：“一個大男人，怎麼婆婆媽媽的，到底什麼事，你說出來不，都快急死我了。”

楊浩神凝重地道：“是這樣，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銀、麟、蘆、府四州合縱一線，局面只限於西北一隅，縱究難大，這條戰線，還得繼續向南擴充才。我有一件大事，須得由我兄弟小六和鐵牛去做，可是他們如要離開，表面上就不能和我繼續保持現在這樣的關係，以免萬一被人識破了份。這樣一來，我就得找個合理的藉口‘逐’他們離開……”

“停停停！”竹韻頭痛不已，著額頭哀求道：“楊大人，別跟本姑娘說這些麼，我聽得頭痛，你就告訴我，要我做什麼就了。”

楊浩乾笑道：“我是想……讓你配合一下，製造一個小六和鐵牛迷心竅，意圖對你不軌的假象，然後我就可以嚴肅軍紀，與他們‘割袍斷義’，把他們‘趕’走了……”

“哦~~~~”竹韻恍然大悟，一拍大道：“我當多大的事呢，就這？不就是人欺侮的弱子嗎？以前殺人的時候，這種戲我也不是沒扮過，小事一樁，手到擒來。咱們先喝酒，喝痛快了再說。”

楊浩大喜，連忙喚進穆羽，對他囑咐幾句，然後端起碗來，滿臉笑容地道：“幹！”

楊浩昏天黑地，只覺眼前的一切都在打轉，他也不知道是誰在扶著自己，只顧喃喃地問道。

他的酒量雖不算好，卻也不算太差，但是長途馳騁對力的消耗是勿庸置疑的，極度疲憊的人也就更容易醉酒，楊浩如今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已經快睡著了，說起來，他的酒品實在很好。

據說酒品比他還好，喝醉了酒就特別斯文的竹韻姑娘兩眼發亮，拖拽著楊浩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一邊說道：“吵什麼吵，咱們去……蘆河釣魚去。”

楊浩雖說手腳不聽使喚，一個勁兒地想往地上出溜，可是意識還有一清明，他大著舌頭，結結地道：“天……天好象很晚了？”

“晚就晚了唄，我們都沒睡呢，想必魚兒也沒睡呢……”

竹韻拖著楊浩，已經拐進了蘆州城外的蘆葦中，後邊跟著三個鬼鬼祟祟的傢伙，一個是楊浩的侍衛穆羽，另外兩個自然就是奉命來意圖不軌的彎刀小六和鐵牛了。

他們已經意圖不軌過一次了，結果就是鼻青臉腫一傷，鐵牛額頭起了個大包，跟壽星佬似的，彎刀小六的麻子臉上一邊一個殷紅的大掌印，角還烏青一塊。他們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葷話，也遭到了竹韻的暴力待，打擾喝酒的下場竟是這般悽慘。這個喝醉了的小妞儘管沒兵，居然只靠一雙拳玉，就把這哥倆打得連他媽都不認得了。

然後，酒品越來越好的竹韻姑娘把罈子底兒也喝了，便從桌子底下拖出楊浩，興致地要去釣魚。說起來，與平常打打殺殺的作爲相比，釣魚倒的確是一樁斯文雅事，只不過……這時候真的晚了點兒。

鐵牛捂著一隻眼睛，慘兮兮地道：“這大冷的天兒，竹韻姑娘非要拖著大人釣什麼魚啊，咱……咱們就這麼一直跟著嗎？”

“不跟著又怎麼辦？”彎刀小六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鐵牛愁眉苦臉地道：“那……那就跟著吧……”

楊浩被竹韻拖到了冰面上，背靠背地坐著，楊浩兩眼發直，四顧茫然，大著舌頭道：“到了嗎？桿呢？鉤……鉤呢？給……給我點餌……”

竹韻一拍額頭，呵呵傻笑起來：“你怎麼不早說，我……好像是忘了。”

楊浩往冰面上出溜，含含糊糊地道：“那……那你釣吧，我……先睡會兒。”

“睡什麼睡呀，不許睡。”竹韻興高彩烈地拉住他：“要不咱們詩吧？我可喜歡詩了，咳！大雪紛紛落下，白得好象蘆花……，喂，你接兩句。”

“呼……呼……”

竹韻特淑地撇了撇：“真沒勁，你不理我，我數星星，我今晚一定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數出來。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趴在雪窩子裡的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笑得比哭還難看。穆羽按著脣，擔心地道：“這冰面結實不？要是大人掉冰窟窿裡可怎麼辦？”

鐵牛嚅嚅地道：“小六兒，咱……咱還非禮人家嗎？”

小六兒沒好氣地道：“越醉越神，你有非禮人家的本事嗎？我……我現在就擔心會非禮了我們大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