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僕僕的柯鎮惡踏節堂,見楊浩仍在伏案批閱,神極爲專注,便往旁邊一站,肅立等候。
過了片刻,楊浩閱完一篇蕭儼呈報的有關稅賦方面的文件,在上面寫下自己的意見,隨手放在一邊,一擡頭,這纔看見柯鎮惡。
柯鎮惡叉手道:“太尉,卑職奉命,已將李安、楊小幺、楊大寶、盧永義四位將軍護送回麟州去了。”
楊浩頷首道:“好,楊將軍的傷怎麼樣了?本邀他同往蘆州參加活佛盛會,再同往夏州,楊將軍能夠行麼?”
柯鎮惡恭謹地道:“下沒有見到楊將軍,聽說……楊將軍中那一箭,箭上淬有劇毒,毒姓腦,傷重不起,楊將軍恐難以行,麟州上下如今人心惶惶,十分淒涼。”
楊浩吃了一驚,擔憂地道:“楊將軍的傷勢竟然如此沉重?”
柯鎮惡又道:“還有,四位將軍被送回麟州之後,楊將軍把他們直接關進了大牢。楊家將軍說,太尉大人大量,可他父親卻是無法寬宥這樣的屬下,對他們必要嚴懲,給太尉大人一個待。”
楊浩起踱了幾步,沉道:“楊崇訓如此煞有介事……,好了,你一路辛苦,先下去歇息吧。”
“是!”
柯鎮惡躬退下,楊浩四張幾眼,奇怪地自語道:“狗兒剛剛還在這裡,一會功夫又上哪去了?”轉念一想,啞然失笑道:“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哪有閒心悶坐在那兒看我批閱公文……”
楊浩笑著轉過去,堪堪與狗兒撞個正著,楊浩唬了一跳,失聲道:“你這小丫頭,剛剛躲哪去了?走路像貓似的都不帶靜。”
馬燚抿一笑,向樑上指指,說道:“我在上面小睡片刻而已,大叔忙完公事了?”
楊浩道:“是啊,大叔每天要理很多公務的,你這麼陪在大叔邊很悶是吧?”
狗兒搖頭道:“沒有啊,守在大叔爲邊,小燚很開心啊。反正我沒事就喜歡定的,大叔有空就陪我說說話,沒空我就找個僻靜的地方睡上一覺,不過你別看我睡著了,有什麼風吹草都瞞不過我的,不過看著大叔忙碌,小燚什麼忙都幫不上,真的覺得自己很沒用。”
楊浩了撲撲的小臉蛋,笑道:“怎麼會沒用,大叔悶了的時候,也想找個人說話呀。不過你想留下的話還是應該回華山一趟,過些天我派輛車去接你娘接來,你怎麼也要跟去向師傅辭行纔好。要不然,扶搖子老前輩打上門來,說我拐他的徒弟,我可吃不消他老人家的拳頭。”
馬燚吃吃一笑,嗯嗯地點頭,基本上,楊浩不管說什麼,只有點頭,在他面前,從來沒有表達不同意見的時候。
馬燚患奇病,平常怎麼都好,就是不能直接接,所以從小與別人有往,因此很不習慣與人親近,更加忌諱與人接,不過楊浩卻是個例外,楊浩的臉蛋,些許的親暱作,狗兒心中便覺歡喜愉悅的很,對楊浩的依賴,早已深植的心中,這種自年種下的覺,可是輕易磨滅不去的。
楊浩又道:“等把你娘接來,我再給你安排點事做,機靈的孩子,早是總這麼枯躁乏味地待著,會待傻了的。嗯……,焰焰現在負責‘飛羽’,我回頭和商量商量,撥出些人來由你帶著,專門專負照料我的安全好了。對了,說到焰焰……焰焰們幾個最近在搞什麼鬼?”
馬燚眨眨眼道:“大叔在說甚麼?”
楊浩道:“大叔設了那養心堂之後,怎麼焰焰去的那麼勤快,還有娃娃、妙妙,不止……,就連冬兒都變得有些怪怪的,我問起來,卻不說。連都瞞著我,那可真的是有些古怪了。”
狗兒搖搖頭道:“大叔不知道,小燚更不知道啊。”
楊浩眼珠一轉,招手道:“來來,大叔現在就給你派個差使去做。”
馬燚大喜,連忙湊上前來,楊浩悄聲吩咐道:“狗兒,你潛去養心堂,幫大叔監視著們,看看們每天去養心堂,和英都說些甚麼,你要一字不地記下來,回頭告訴大叔知道,好不好?”
“嗯!”狗兒重重地點頭,興沖沖地答應一聲,便閃離去。
楊浩嘿嘿一笑,得意地道道:“這幾個人,也不知在搞什麼鬼,居然還想瞞著我,哼哼,我有狗兒這樣手高超而且只聽我一人號令的大諜在,你們幾個丫頭能瞞我多久?”
得意地輕笑兩聲,轉念想起柯鎮惡帶回來的消息,楊浩的眉頭不由又是微微一皺:三藩出兵,只有楊崇訓慘敗。敗則敗矣,又是兵敗如山倒,一路倉惶逃去,竟然忘記知會友軍,險些釀大患。如今我軍大獲全勝,風無限,換了我是楊崇訓,又又慚之下,這時也是絕不會登門的,登門做甚麼?那算是結還是謝罪?嗯……,他的傷病恐怕未必那麼嚴重,真正嚴重的是他的心病纔對。看起來,我得親自去一趟麟州,總要化解了他的心結纔是……※※※※※※※※※※※※※※※※※※※※※※※※※※※※※兩天之後,折勳趕到銀州,楊浩親自相迎,一見折勳,兩人便歡喜相擁,折勳放開楊浩,上下掃視幾眼,大笑道:“好,好好,得知你安然返回銀州,我可真是高興壞了,立即馬不停蹄趕了來,嗯……看你全上下一件不,果然是福大命大,哈哈……”
楊浩笑道:“大哥,小弟不在的這些時曰,麾下兵將惶惶然若六神無主,全賴大哥主持大局,方有如此大捷。小弟福大命大,全因有大哥扶助啊。”
折勳連忙搖頭道:“哪裡哪裡,這是你自家的氣運使然,可不是旁人幫得了的。”
二人說笑一陣,並轡城,折勳又道:“老三吶,你如今有什麼打算,是一鼓作氣再伐靜宥綏三州,還是歇養生息,維固本?大哥需要知道你的打算,纔好做出相應的準備。”
楊浩搖頭道:“一鼓作氣?攻城之戰,哪有三天五天,十天半月打得下來的?何況連番大戰之下,咱們的兵也不是鐵打的,哪有不累不乏的。再者說,剛剛招納了這麼多的降兵,擴張了這麼大的地盤,這麼大的一塊吞下去,總得等它穩穩妥妥地化作自己腹中的食纔好,想要一口吃個胖子,還不被撐死?”
“嗯,三弟這一樁大冒險固然是功了,可是其中兇險,實在難以盡述。我還怕你大勝之後得意忘形,想著頃刻之間,便能平定整個西域呢,你能如此慎重,我也就放心了。”
“嗯,我打算,蘆州贈經大會的時候,去見見各路活佛,然後再趕往夏州。想邀請大哥二可同去的,咱們三人站在一塊兒,那比說什麼都有用。可是二哥那裡,因爲駱駝嶺一戰有了心病,而且他的傷勢,也不知到底有多嚴重。我打算和大哥一塊去探探二哥的病,如果可能,就請二哥同去。如果真的病嚴重,我們自家兄弟,也該去探一番。”
折勳苦笑道:“算了,你不用去了,我剛從他那兒吃了閉門羹回來。”
楊浩吃了一驚,失聲道:“大哥已經去過了?”
折勳嘿然道:“是啊,去過了。結果到了楊家城,居然是四門閉,楊仲聞那老混蛋不面,只他兒子在城頭向我叩頭請罪。”
原來折勳趕來銀州前,先去了一趟麟州城,到了城下令人傳報上去,本以爲就算楊崇訓真的病嚴重,也該遣子侄出迎,不想等了許久,城頭纔出現一員小將,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楊崇訓唯一的子楊扆。
楊扆在城頭向折勳遙遙跪拜,高聲說道:“侄兒見過折伯父。”
折勳奇道:“臭小子,老子又不是來攻打你楊家城的,你爹用不著閉門不納吧?那老傢伙怎麼不來見我,真的病重不起了?”
楊扆哀聲道:“伯父,家父左眼中箭,箭毒,怕是……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折勳先前還以爲是楊崇訓沒臉見人故尋遁詞,可是楊崇訓可以說自己病重不起,他的兒子萬萬沒有咒自己老爹命不長久的道理,如此說來楊崇訓的傷真的是十分嚴重了,折勳不由大驚道:“傷勢竟然真的這般嚴重?你……你這小混蛋哭個什麼勁兒?跟你爹一樣的沒出息,快快打開城門,帶我進去看他。”
楊扆泣聲道:“伯父,家父說,三藩聯手起兵,共拒強敵。我楊家獨退,且又不知知會友軍,險些葬送了伯父與叔父的家姓命,家父慚不已,特令侄兒在此代他向伯父叩頭謝罪。家父此生,是無再見伯父與叔父了。”
折勳聽的又驚又怒,喝道:“這甚麼屁話?難道他從此在楊家城,再也不出來了麼?”
楊扆道:“伯父,家父有言,待他故之後,自會讓侄兒去聆聽伯父、叔父教誨,如今是實實地無再見故人了。折伯父,家父病重,侄兒須得侍候前,還請伯父回去吧。”
楊扆在城頭又拜了三拜,便大哭而去,任憑摺勳如何門,竟是再也不見迴轉。折勳無可奈何,這才怏怏轉來銀州。
楊浩聽了不默然:“我本想與大哥同去,如今大哥吃了閉門羹,我去……恐怕也是沒用了。”
他忽地想起一個人來,便對摺勳道:“大哥不必爲此煩惱了,我想起一個人來,一定得開麟州城門。”
折勳奇道:“是誰?比你我還有面子?”
楊浩微微一笑,說道:“這件事小弟正想說與大哥知道,走,咱們先回府去,酒宴之上,咱們再慢慢談起。”
楊崇訓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說道:“出去,都出去。扆兒,你過來,到爲父邊來。”
楊崇訓和乃兄楊繼業不同,楊繼業兒子生了一堆,就是不生兒,楊崇訓卻是生了許多千金,兒子只有一個。所以把他從小寵若珍寶,折勳的幾個兒子小小年紀就隨著父親南征北戰,經歷過許多戰陣了,可是楊崇訓這獨生子楊扆雖然也是從小習文練武,悉心傳授兵法,卻從未讓他上戰場磨勵過。
楊扆走到父親邊含淚坐下,楊崇訓頭上斜斜纏著繃帶,傷眼的一側臉頰和額頭發青,腫起老高,可以想見他此刻是如何的痛苦,可是他卻努力保持著平靜,低聲說道:“兒啊,男兒有淚不輕彈,你這般模樣,豈不人笑話?”
“爹……”楊扆輕喚一聲,熱淚簌簌而下。
楊崇訓道:“扆兒,扶爹……扶爹起來。”
楊扆依言將他扶起,拉過被子墊在他的後,楊崇訓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兒啊,爹閉四門,不肯見你折伯父,你可知道是爲了什麼?”
楊扆含淚道:“孩兒不知。孩兒只覺得,折伯父並無責怪爹爹之意,爹爹何以……”
楊崇訓嘆道:“何以如此不近人,是麼?兒啊,爹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呀。”
“爲了我?”楊扆詫異地眼淚:“爹,不見折伯父,怎麼是爲了我?”
楊崇訓嘆道:“兒啊,說起來,這麟州本來是折家的,當年,我折楊兩家也並沒有什麼,要不然,你爺爺不會佔了麟州,他既佔了麟州,折家也不會善罷甘休。可是這麼些年來,折楊兩家相安無事,而且守相助,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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