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蘇挽秋,被這些人一耽誤,本來半下午就可以結束的除草工作,最后生生拖到傍晚。回來后姐弟倆幾乎直不起腰,但想起田里的豆苗和甜菜,兩人還是出了幸福的傻笑。
“看你這傻樣,要是上午你這個模樣被沈爺看見, 不知他怎麼笑話你呢。”
蘇挽春撇著,就見蘇挽秋往炕上一躺,嘟囔道:“他還有臉笑話我?不是他,我至于累這樣嗎?完蛋,覺沾到枕頭就想睡,眼皮撐不住了。”
蘇挽春連忙爬到炕上出腦袋下的枕頭,小聲道:“三妹, 我看著大哥有點不對勁,要不你去問問他?”
“怎麼不對勁?”蘇挽秋閉著眼睛:“今天我在家時他不好好兒的嗎?我看他和那個林胖子有說有笑的。”
“是,可等沈爺和方爺他們走了后,他就蔫蔫的,云和他說話他也不理,你知道他們兄弟向來極好的,我問云,云也糊涂,說沒生嫌隙,這就奇怪了,我笨,說也沒用,不如你去說說。”
“大姐,你拿我當你家專屬的大夫用啊?專門治心病的?”
“哎呀這不是能者多勞嘛。”蘇挽春推著蘇挽秋, 只聽無奈道:“那也得容我歇歇吧?你看看我現在, 還不如大哥神呢, 腦子都累僵了, 我能說出什麼來?”
“, 這又不是個急事,你只管想著就是,明兒再說也使得。”
蘇挽春一邊說,甚至還給蘇挽秋了兩下肩膀。卻見猛地睜開眼躲閃開去,嚷嚷道:“別弄別弄,我怕。”
蘇挽春一撇:“你啊,真是天生的勞碌命,半點福都不會,除了爺爺和我爹娘,我還沒給第四個人過肩呢。”
“謝了,小生無福消。”
蘇挽秋著肩膀,只見蘇挽春撲哧一笑:“你說說你,平日里不打扮,充作假小子養,竟然還真把自己當個小子了,這樣下去可怎生是好?”
一邊說著,就下了炕。蘇挽秋重新躺下,腦子里卻琢磨著剛剛蘇挽春的話,暗道:“大哥為什麼蔫了?還和云鬧別扭, 那肯定是因為他沒考上,云卻得了第二名啊,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你們大房的人是有多心。
這心結可不好解,蘇挽秋索沒去理睬,直到兩天后,看見蘇云海坐在后院發呆,屋里又沒有別人,這才走過去,隨意坐在對方邊,笑著道:“大哥,你說奇怪不奇怪,這還是春天,咱們家竟然就出了個霜打的茄子。”
蘇云海抬起頭,怔怔看著,好半晌才道:“你說的是我?”他苦笑一下:“你也不看看我是什麼況,樂得起來麼我?”
“你什麼況?不就是沒考上秀才嗎?這件事很值得驚訝?你和三弟去京城前,咱們家里都分析過,那會兒你心里不是有數的。”
蘇云海:……“有你這麼勸人的嗎?”
“好好好,你不喜歡這種當頭棒喝,咱們就換個方式,來點心靈湯。就是說這人啊,凡事要往樂觀積極的方面去想,你如今不能總想著自己沒考上秀才的事,你應該想著好歹你也是個生了,比那些連生都不是的人強。”
蘇云海都要哭了:“是個生又怎樣?林胖子都是生。”
蘇挽秋:……好吧,連那個胖子都是生,這似乎的確安不到人。
“那你到底要怎樣嗎?就繼續這麼蔫頭腦的?我告訴你蘇云海,今天是我,對你還有好話,你等再過幾天,讓六叔爺看見你這麼副瘟樣,到時他來給你做心理疏導,可就不是我這和風細雨了,六叔爺毒舌起來,那是真能把你的脆弱心肝扎篩子。”
蘇云海:……“你這是嚇唬我?”
“嚇不嚇唬你自由心證。反正我已經勸過了,聽不聽是你的事。”
蘇挽秋拍拍手,就要起離開,卻被蘇云海一把拽住,聽他悶悶問道:“什麼是自由心證?還有心理什麼書導的?你這些話都什麼意思?”
“呵呵!這不好學的嗎?那還總拿出這麼個無打采的模樣做什麼?自由心證就是你怎麼想怎麼想;心理疏導你可以當寬你,把你心里的郁悶氣給趕跑,當然,換六叔爺來的話,會不會造反效果,那我就不知道了。”
蘇云海也不是認真要弄清楚這兩個新鮮詞的意思,只是下意識問了一句,聽完蘇挽秋的解釋,他人仍是怔忡的,忽然使勁兒甩了甩腦袋,揪住頭發郁悶道:“三妹,你說我接下來該怎麼辦?這個書……我還有必要念下去嗎?”
“那要看你想不想念下去啊。”蘇挽秋聳聳肩:“白首生有的是,你才多大?遠不到要放棄的時候。但如果你從心里并不喜歡讀書,那也沒必要浪費時間力,更沒必要浪費錢。”
蘇云海:……
“我……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歡讀書,不讀書的話,難道就娶妻生子,然后種一輩子地?那我還是不甘心。可是一直跟著老大,我也很明白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那我不讀書還能干什麼呢?”
“誰說不讀書只能種地?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那不對。”蘇云海正搖頭:“這三百六十行說得多是販夫走卒下九流,正所謂士農工商,你說得這些人,他們份還比不上種地呢。”
“那又怎樣?真以為階級固定了,人就有貴賤之分?泥瓦匠做到頂尖,就被人尊稱為匠師;大夫不過是中九流,朝廷里還得設置太醫院,太醫們甚至能主宰帝王的生死,你說厲不厲害?這世間都瞧不起人,可沒有紡織娘,你們就穿樹葉皮去吧。”
“還能這樣解釋?”蘇云海的神,就仿佛是新世界大門在面前緩緩打開,他凝目想了一會兒,忽然拉住蘇挽秋袖子急切道:“那……三妹你覺著我能干什麼?我……我先聲明,我不是種地的料子。”
“不種地的話,那就只能找你的長了,嗯,讓我想想,你都有什麼長。”
蘇挽秋著下,蘇云海則眼看著,好半天,只見這三妹嘆了口氣:“那個……大哥,咱們兄妹雖在一個屋檐下,但相時間其實很,那個……我不是很了解你,就,你懂吧?”
“就是說我本沒有長是嗎?連三妹你都找不到。”
蘇云海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了,跟只委屈的大狗似的,看得蘇挽秋有些心:“也不是了,誰說你沒有長?那個……最起碼你很能吃啊。”
蘇云海眼淚到底還是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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