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到了這個時候，也還在擔憂顧泯。

顧泯說道：「別的我不知道，但要是說在劍道上，他不如我。」

老人輕聲道：「他畢竟是庚辛劍主，不可掉以輕心。」

顧泯靠在老人耳邊，輕聲說道：「忘了給您說了，實際上我才是庚辛劍主，那星海里最為璀璨的劍星是梁拾的，但最特別的那一顆，是我。」

老人先是皺眉，然後眉頭舒展，然後笑了起來，「陛下，您真是很有趣的人啊，和先帝一樣，看起來單純，實際上一肚子壞水，不過那些個壞水，都不是什麼大的事。」

顧泯微笑說道：「您說，有點城府好，還是沒城府好？」

老人這會兒說話已經很費力了，他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滿是緬懷，他這一生，當然說不上什麼波瀾壯闊，也說不上是一段傳奇，他和世上的大多數人一樣平凡，平凡沒什麼不好的。

只要自己認為自己是自己故事裏的救世主，也就夠了。

老人的呼吸漸漸放緩，那是生機流逝的徵兆。

顧泯看著他，竟然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這一次回到郢都城，想過很多好的事，但唯獨沒想過有這一頓酒。

當然，這頓酒是在意料之外的，但已經是比天底下所有事，都要好的多了。

不過世上絕對沒有完的事，比如這會兒，就要有傷心的事了。

眼看著老人的生機漸漸流逝，他也安靜的等著死亡到來，忽然，老人好似迴返照一般，那隻枯瘦的手，用力的握住顧泯的手腕。

老人渾濁的眼睛再度睜開，那雙眼睛裏，滿是熱淚，「陛下，老臣多想再看到南楚河山，多想再看一次那皇城裏的早朝啊！」

顧泯的眼淚也藏不住了。

老人說完這句話之後，也不等顧泯說些什麼，就無力的倒了下去，眼睛再度合上，手也鬆開了。

就連氣息，也徹底斷了。

只有還是溫熱。

顧泯握住老人枯瘦的手，輕聲說道：「我真的不想做個讓你們都失的人啊。」

然後年輕人，背起老人，提起那還沒喝完，大概也就剩下不過一口酒水的酒罈，緩緩起。

緩慢前行。

顧泯滿臉通紅，其實有了些醉意，但眼神卻無比清明。

他走出小院，很快便在長街里消失。

彷彿是在這個人間也消失了一般。

——

梁拾和子劍仙的世間遊歷，並未結束。

一路走來，要看夠這百年未曾看過的景，其實也難，所以他們走得雖然快，但看過的景，到底還是不夠。

梁拾陪著子劍仙從西海一路走，如今已經到了南疆。

挨著古蜀地，南疆原本是一個蠻夷之地，當初有王朝建立的時候，曾經對這裏進行過攻伐，最後攻佔下來，那位皇帝在謀士們的建議下，並未將這麼些個蠻夷盡數屠戮，而是讓不百姓和他們通婚，數代之後，才同化過來。

但有部分的蠻族還是藏進了深山之中，世代同族繁衍，還保留著無數年前的傳承和習慣。

後世有不王朝都知道此事，但大多不以為意。

因為那些藏在深山裏的蠻族並不多，而且他們從來不曾從深山出來，擾世間，因此大多數王朝皇帝，並不在意有他們的存在。

至於真的興兵攻伐過的那些皇帝們，則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這些蠻族擅長養蠱，又擅長施毒，這深山之中，無數的毒蟲，更是得天獨厚，每一次進山剿滅他們的軍隊，最後都會死在深山裏。

久而久之，那麼一片深山，不僅人跡罕至，就是歷代帝王，也不會再想著興兵攻伐的事。

直到千年前，那些藏在深山裏的蠻族，不知道怎麼的，似乎是勢力自以為夠大，發過一次叛，甚至於那裏面的蠻族頭領自立為王，號稱南越國。

但這場，在大寧的鐵騎下，短短數月，便已經解決了這事。

後來這蠻族再度藏於深山，千年不曾出。

當然，這一千年，這裏也無外人打擾。

兩人一鹿如今深此山中，看著那些迷霧毒瘴，都不以為意。

梁拾抬頭看了一眼，憑藉他的眼力看去，數百里開外都還是樹木，實在是覺得有什麼好看的，就開始發起牢。

子劍仙瞥了他一眼，挑眉道：「不願意就趕回去。」

梁拾嘖嘖道：「怎麼個不願意，就是不知道你來這裏做啥，是想看這些個樹木？還是對這些毒瘴有獨鍾？」

這當然都是打趣，但梁拾是真的不清楚自己側這個人來這裏的想法是什麼。

子劍仙問道：「你當真以為自己是劍道第一了？」

梁拾理所當然的說道：「那不是我是誰？」

子劍仙冷笑一聲，「梁拾，你這輩子是不是除去練劍之外，就沒對別的東西上過心？」

梁拾有些疑，雲里霧裏，就像他的這地方一樣。

子劍仙說道：「萬毒真人。」

梁拾皺了皺眉，過了片刻才後知後覺的說道：「這老傢伙，還活著？」

萬毒真人，的歲數不詳，但最後一次面是在一百年前，當年他便已經是天下有名的劍仙，但名聲奇差。

那是因為他為劍仙，卻極為不要臉的用毒，被他的佩劍斬到，即便是金闕境的修行者，也要吃大苦頭，至於不是金闕境的話，那就是當場斃命的下場。

他善於用毒，一劍道也不算低，因此在一百多年前，他橫行世間，雖然不是天下無敵，但也沒誰真能讓他窮途末路。

只是這位萬毒真人，在一百多年前就銷聲匿跡，再沒有出現過了。

子劍仙說道：「如果他還沒有死的話，他就在這裏。」

梁拾問道：「你和他有仇？」

子劍仙說道：「即便他之前沒死，被我找到，也會死。」

沒回答梁拾的話，這讓梁拾有些鬱悶。

梁拾看到那頭白鹿又賤兮兮看著自己，於是他就手給了它屁一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