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南向北,去往咸商城。
其實要去北邊那片冰海,經不經過咸商城,都可以。
不過顧泯還是想去看看,其中緣由太多,他說不清楚,而且這次去咸商城,他已經打定主意,那就是去了之後,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都要按著自己的意思去,而不再是為了別人去做那些事。
聽了大師姐阿桑的一番話,顧泯覺得很對。
不過是覺得對沒有意義,還得去做,而且是心甘願的就這樣去做,不是因為對才去做。
這才能讓他的心結消散。
但要是想著讓自己的心結消散,才去做那些事,心結也消散不了。
所以怎麼說呢,矛盾的。
不過好在顧泯明白,所以沒覺得有什麼。
從郢都城一路北上,沒要多久,顧泯便要來到了舊南楚的邊境上,這會兒他戴上斗笠,開始藏行蹤,不願意再被人盯著了。
之後到了咸商城肯定要暴一次,可除去咸商城之外,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行蹤。
如今這南陵,正於將不的當口,要是以前,顧泯在意的不會有多,可現如今,他是柢山掌教,要考慮的事,多了些。
所以一切小心。
臨近舊南楚邊境,顧泯在偏僻的道旁到了一家押送貨的鏢局,鏢師有十幾人,人人都人高馬大,所帶兵也是五花八門,拿著鋼刀的有三四個,還有兩人手提長槍,騎馬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壯碩漢子,卻是手裏一桿大槊,看起來就是這家鏢局的領頭人。
在這些個鏢師當中的那架馬車,駕車的是一個生得還不錯的子,或許是長年走鏢的緣故,這子上平添了幾分大多數子都沒有的英氣。
顧泯注意到,那子放在旁的是一柄長劍。
看著秀氣。
顧泯和這隊鏢師在道旁相遇,兩邊都沒有說話,顧泯主停下腳步,站立在道一旁,看著這車隊在自己旁緩慢走過,車隊里有幾個鏢師原本看著戴著斗笠的顧泯,都握了手中的兵刃,行走江湖,他們雖然看不顧泯的境界,但天生有一種警覺。
好在最後顧泯什麼都沒做,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繼續前行。
眼見顧泯的影已經被車隊激起的煙塵阻擋,鏢師隊伍中,有個長相還算是俊俏的,驅馬靠近那架馬車,放慢速度,和馬車同行,一邊走一邊笑著問道:「大小姐,可否乏了?」
那子目視前方,眼底閃過一厭惡,但很快被掩蓋起來,平靜道:「不是第一次了,習慣了。」
子姓韓名雨凝,正是這家正鏢局當家的閨,年時候娘親便病故了,這讓的父親有些為難,畢竟他常年要在外走鏢,自己這閨沒人照顧,也很麻煩,之後他乾脆心一橫,開始帶著襁褓里的兒走鏢,當時那男人想的是,如果要死,那就一起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免得死了自己,自己這閨還在世上苦。
有了如此想法,韓雨凝的父親便一直帶著自己這閨走鏢,等到稍微大一些,便傳授了一些武藝。
原本男人自己最擅長的武藝是手中的一桿大槊,但這教給自己閨,顯然沒什麼道理,好在當時鏢局裏還有個碩果僅存的老鏢師,正好是會劍,於是便傳下一劍,好在韓雨凝也不是什麼蠢笨的姑娘,很快便將一本領都學了去,那老人最後帶著一病痛離開的時候,倒也有些欣。
之後這些年,這姑娘便一直跟著自己爹爹一起走南闖北,倒也看過不風景。
他們這座正鏢局不大,巔峰時候也才二十來個鏢師,接什麼大單子,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這兩年,又在走鏢途中死了幾個兄弟。
現如今的正鏢局,要接鏢,選得都是銀錢過得去,又沒那麼多危險的差事。
剛和韓雨凝搭話的那個年輕人,其實比起韓雨凝要大出差不多十歲,做楊威,他原本是鏢局裏那位二當家的親弟弟,武藝稀鬆平常,要不是有這一層關係,進鏢局,也不太可能。
這也就是韓雨凝的爹爹心好,要不然,如何能有他的一口飯吃?
前年開春的時候,鏢局的二當家在出鏢的途中被江湖草寇給殺了,原本以為了沒了這麼一個靠山,這楊威說什麼都要被趕出去之後,當家的卻還是心慈人善,將其留了下來。
這一次,在鏢局人手不夠的時候,就沒讓他在鏢局裏打雜了。
這傢伙,憑藉自己還算不錯的容,和城裏不娘家婦人,都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
不過好在這些個事他都理得乾淨,倒也沒人上門來鬧。
現如今,他好像對那些婦人失去了興趣,把心思都放在了韓雨凝上,這一路走來,像是這種沒話找話,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韓雨凝也是因為自己爹爹打了招呼,要不然早就翻臉了。
就憑藉這傢伙的那點武功,早被韓雨凝把腦袋給割了下來。
楊威眼見韓雨凝還是這幅樣子,心裏暗罵了一句,想著你這破婊子,不過是不知道老子下這玩意的大小,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求著老子來上你?
雖然是這麼想,但楊威表面上還笑著說道:「大小姐,畢竟你這是兒,比起來我們這種糙漢子,還是要差些,我看前面有間茶鋪,要不讓當家的歇一歇?」
韓雨凝正要反駁,楊威可沒給這個機會,一夾馬腹,駿馬嘶鳴著向前跑去,沒要一會兒,楊威便和鏢局當家韓遂搭上了話。
韓雨凝看著楊威背影,眼裏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倒是不相信自己爹爹會聽這個人的,在前方歇腳,可不多時,韓遂便有手勢,大概意思就是在前面的茶鋪歇腳。
韓雨凝皺著眉頭,在不解之餘,更多的是惱怒。
車隊臨近茶鋪。
鏢師們紛紛勒馬。
茶鋪老闆的是一個面容滄桑的老莊稼漢子,茶鋪里唯一的夥計是個長相憨厚的黝黑漢子,和那老漢有七八分相像,這就是一對父子了。
老漢看著這一行人在茶鋪面前停下,連忙熱絡的迎上來,來到韓遂眼前,帶著笑意說道:「要些什麼,大碗涼茶?」
韓遂點點頭,出門在外,即便休息,也是不喝酒的,這是規矩。
老漢點頭笑道:「大碗涼茶好,可解嘞,一碗兩文錢。要不要加點鹽,不加錢!」
韓遂點了點頭,出一粒碎銀子,放到老漢手裏,隨口問道:「有沒有吃食,上一些來,就看著這點銀子招呼就是了。」
老漢連忙點頭,轉頭便招呼那個黝黑漢子,「三娃子,去把昨天鹵的豬頭拿出來,切上……算了,整個都端上來吧!」
黝黑漢子嗯了一聲,便去端豬頭,韓遂帶著笑意激道:「多些老丈了。」
他也清楚,自己那粒碎銀子,可買不了一整個豬頭。
老漢把手在圍腰上了,然後才笑道:「有什麼好說的,都是出門在外,不容易,老漢掙個茶錢也就夠了。」
韓遂點頭,也沒再多說。
鏢師們紛紛落座,四個一張桌子,至於韓遂邊,卻沒有人。
韓雨凝提著劍從馬車上跳下來,坐到自家父親邊,有些生氣。
韓遂看向自己這寶貝閨,只是一眼,基本上也就是明白了,畢竟這是自己從小帶大的孩子,是個什麼子,他能夠不清楚?
韓遂說道:「你這丫頭,肯定又在心裏罵爹怎麼要聽那楊威的,在此地歇腳?」
韓雨凝皺眉道:「知道你還聽?」
韓遂低聲笑道:「出門在外,可不許耍子,這條路爹也是第一次走,不過聽同行說,從這裏過去,足足四五十里可沒有可以歇腳的地,這該歇就得歇,管他是誰出的主意?」
韓雨凝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子,但為兒家,往往都是這樣,即便是知道自己錯了,也不願意承認。
轉移話題說道:「那爹怎麼還把他留在鏢局裏,要知道他的武功,可不適合做這行。」
這不僅是韓雨凝一個人的疑問,還是整個鏢局上下的疑。
韓遂看了看四周,低聲道:「不是爹一定要把他留下來,之前他哥哥和爹出鏢,你不知道其中兇險,當時要不是他哥哥救了我一命,爹這會兒都已經是一副白骨了,這救命之恩報不到他上,他就這麼個弟弟,難道爹還真的要把他丟出去,這等到以後百年,在地下,別人怎麼看爹爹?」
韓雨凝不知道這裏還有這麼個,一時間眼神有些黯淡。
韓遂繼續說道:「不過雨凝你要知道,爹肯定不會把你嫁給他的,不過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想想這些事了。」
說起這件事,韓雨凝的臉一紅,但還是很快搖頭道:「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輩子陪著爹爹。」
韓遂嘆氣搖頭道:「儘是胡說,這哪能一輩子都在爹邊……」
話說到這裏了,以前有些沒說話的話,韓遂也準備說一說,他輕聲道:「實際上這不是爹爹才生出的念頭,實際上爹也考慮好久了,這鏢局一年不如一年,爹呢,也是一年比一年老,這子骨,頂不住咯。以前睡醒的時候,覺得自己還是二十歲的小夥子,能開五石弓,三天三夜不合眼也沒事,可這會兒,走上半天便覺得乏了,爹不是什麼神仙,爹會老的,如今還撐著,一來是你沒個好人家,二是這幫弟兄要吃飯,要是等你找到好人家了,爹也就把這正鏢局出去了,爹攢了些錢,想了想,也夠在城外買座宅子,到時候就等著抱外孫子,把這輩子糊弄過去,也就行了。」
聽到這裏,韓雨凝即便是鐵石心腸,這會兒也很是傷心。
韓雨凝手**的眼淚,慨道:「爹知道啊,你一心要做那周邊最大鏢局的大當家,可哪裏有這麼容易,爹爹年輕的時候,也算是武功不錯吧,周圍沒幾個鏢師能在爹手下過上幾十招的,可是江湖,也不是什麼高來高去的江湖,就是最底層的江湖罷了,這樣的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世故,爹一路壁,後來不還是得彎著腰給人裝孫子嗎?何況你一個兒家,真以為真要武功夠高,就一切都行嗎?」
韓遂搖頭道:「其實說起來,還是怪爹,爹要是當年不把你帶著走鏢,也不讓人教你練劍,真沒這麼多事。」
韓雨凝皺眉道:「不練劍,讓我去繡花,我幹不了!」
韓遂啞然失笑,這種事,這會兒來說,當然是這樣,可要是換做當初就這麼幹了呢?
父兩人掏心窩子的對話當口,那黝黑漢子已經端著茶水和豬頭而來,放在桌子上之後,他也沒有什麼客套話,只是點點頭,轉就走,又去熬茶了,像極了那種莊稼地里的漢子,老實本分。
韓遂看著眼前這碗當然算不上好茶的茶水,用銀針試毒,之後端起來喝了一口,然後夾了一塊豬頭,不同於其他鏢師,而是自己細嚼慢咽。
出門在外,這點小心還是有的。
韓雨凝沒心吃東西,只是低頭癡癡的看著那柄佩劍,當初學劍之後,就滿是信心,覺得自己這輩子,只要好好努力,就一定能為自己想為的樣子,可是這世事變遷,也慢慢會到了什麼做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
原本還覺得,自己再努努力,或許還有別的轉機,但這會兒一想,沒那麼容易了。
再加上自己爹爹這般表態,也在思考,是不是要想如自己爹爹所說的那樣,趕轉頭去走一條別的路了。
正在沉思的時候,茶鋪外又緩緩來了個人,那人戴著斗笠,看不清楚面容,但打扮儼然就是之前他們在道上遇到的那個人。
原來就是這會兒時間,他已經趕上了。
這個麼既沒帶刀也沒帶劍的傢伙出現,實際上有些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