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泯和韓雨凝,這輩子都不會有太多的集,這一點,應該是註定的。
其實顧泯不是沒生出什麼心思來,之前他便看過韓雨凝的資質,但很憾,對方沒有任何一點適合修行。
有些人便是如此,天生都不適合修行,不管是練劍,還是別的什麼。
坐在河邊,顧泯輕聲說道:「你的劍還不錯,再過幾年,應該會有些進展,不過依著你的劍,想要去做的事,只怕沒那麼容易。」
韓雨凝的想法,顧泯知道,這一點不難。
韓雨凝聞聽此言,眼裏有些黯然,要是爹爹說這話,不過相信幾分,但是顧泯說這番話卻覺得就該是這樣的。
所以才有些傷心。
畢竟覺得顧泯是山上修行的神仙,知道的事,肯定很多很多。
所以才相信。
顧泯笑道:「我恰好有幾招,不錯的,你要不要學?」
韓雨凝聽著這話,眼裏放,整個人一下就有了神,但是很快又平靜下來,有些擔憂,也有些猶豫的說道:「顧公子,那你們山上的劍,是不是都是神仙練的,我能行嗎?」
顧泯點頭道:「我想到了,所以我給你找的都是最簡單的。」
這還真不是說謊,而是實打實的實話,畢竟那些劍訣里的劍招,都太過玄妙,好些東西,一般人還真沒有辦法。
就像是梁拾的那些劍招,為何顧泯只選擇傳給蘇宿,那也是因為,這世上,只怕除去蘇宿之外,也沒有幾個人能夠把這些劍都學了去。
這是門檻,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過去的。
「先說好,學了我的劍,也不用當我是你的師父,但有一點你記住,我是柢山弟子,以後你遇到麻煩,恰好又遇到柢山的劍修,可以找他們幫忙。」
顧泯微笑道:「就報我的名號。」
韓雨凝大喜過,最後很認真的對顧泯行禮。
顧泯擺擺手,示意不用。
顧泯已經想好了,就跳出生劍訣里的最容易的幾劍,以及青龍劍訣里最簡單的幾劍傳給韓雨凝,雖然沒有修行者的氣機作為依託,會讓這些劍招都發揮不了應有的威力,但用來應對這些江湖武夫,已經是大大的足夠了。
當然,這個想法只是想法,到底不,顧泯還需要韓雨凝自己去實踐。
反正想來,這世上也不會真有劍修,拿著這些劍訣去教給普通的江湖武夫,顧泯是第一人。
想到這裏,顧泯甚至還有些興。
……
……
之後的幾日裏,顧泯在傳授韓雨凝劍,這讓好些鏢師都眼饞,但眼饞歸眼饞也沒誰著臉過來找顧泯。
除去楊威。
這個人臉皮很厚,之前便過來過一趟,當時顧泯沒有理會他,這又過不久,他便又來了,這一次,顧泯便認真的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很平靜,沒有殺氣。
但楊威當晚就患了風寒,接下來好幾日都神恍惚,看著像是要生一場大病。
時間過得很快,這日黃昏,車隊便到了北門鎮前的山林里。
韓遂準備在這裏歇息一晚,等著明日清晨,再小鎮。
顧泯沒意見,也就不會有其他人有什麼意見。
夜之後,月不錯,坐在馬車上,顧泯忽然從懷裏掏出一壺酒來,自酌自飲。
韓雨凝皺眉道:「顧公子你原來早就有了酒,這留下來,是託詞?」
顧泯喝了一口,不好意思笑道:「原本想忍住的,不過今夜的月這麼好,實在是忍不住了,留下來,也是因為我也嫌走路累,坐車多好啊。」
韓雨凝不太相信,但也知道,算上明日,今天或許是和顧泯最後一個相的晚上了,所以也不想去說些啥了。
顧泯看著天上那明月,微笑道:「趁著今夜,說點想說的,我先告訴你一件事,你鐵定不知道。」
韓雨凝默默的聽著。
「天上的星星看著很多,但實際上只是很一部分,大部分星星在更遙遠的地方,要修行境界很高的修行者才能看到,不要問我有多,我反正也沒看到過。」
韓雨凝想了想,輕聲道:「那肯定是很的景了。」
顧泯繼續說道:「你要是能夠修行,那就是劍修了,為劍修,會看到另外一片星海,裏面有無數顆星星,也很好看,每一顆星星就代表著一個劍修,其中有一顆星星是白的,就那麼一顆。」
韓雨凝理所當然的說道:「那顆白的星星就是代表著顧公子了。」
顧泯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的?」
韓雨凝說道:「公子生得這麼好看,當然星星也該是最好看的那顆。」
顧泯哭笑不得,然後煞有其事的說道:「這件事,你還是第一個知道的,別告訴別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韓雨凝還是認真點了點頭。
看著天上的星星,這個也不過是二十齣頭的子,輕聲問道:「顧公子,你們那些山上修行的神仙,平日裏是怎麼樣子的?」
對於這個問題,其實韓雨凝一直都想問問,只是之前多有些不好意思,可這會兒就真的要分別了,也憋不住了。
顧泯說道:「有的修行者一輩子都在山上修行,他們為了長生,一輩子都不會下山,但大部分人最後都老死在山上了。」
「還有些修行者,這個世上到跑,跑來跑去,惹惱了別人,就被殺死了。」
顧泯很簡短的兩句話,讓韓雨凝都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我就屬於第二種,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殺死了。」顧泯貌似惆悵的開口,然後又說道:「不過真讓我一輩子都待在山上,我也不了。」
韓雨凝又問道:「那顧公子行走世間,可曾遇到過什麼好玩的事?」
顧泯搖搖頭,又喝了一口酒,吐出一口酒氣,「好玩的沒到,盡數是些不好玩的事,我曾殺過好些吃人的道士。」
韓雨凝原本準備說些什麼來質疑顧泯,但顧泯轉過頭便認真說道:「是真的。」
這一下子,韓雨凝整個人的臉都嚇白了。
顧泯了臉頰,輕聲道:「我這輩子遇到過的事,要是被一個寫書的傢伙聽了去,保管要出一本人人看了都說好的書。」
那些故事,都是真實發生的,當然彩。
韓雨凝當然想知道顧泯這輩子經歷過些什麼,但是明顯看顧泯沒有想說的樣子,也就憋著,不再問了。
顧泯喝完最後一口酒,然後把酒壺給扔掉,抬頭看著明月,一臉醉意。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
第二天一早,車隊啟程,進北門鎮。
這裏原本是南楚國的北地邊關,是南楚國的國門所在之,當然了,在大祁王朝開始攻伐的時候,這裏也是最先被攻陷的地方。
原本這裏該是一座關隘,但那場守國之戰,將這座關隘都生生打塌了,之後在廢墟里,大祁王朝建起這座北門鎮,之後這裏變了舊南楚的江湖武夫和大祁百姓逗留的地方,魚龍混雜。
車隊鎮的時候,便吸引了好些人的目,但好在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本來這南來北往的人多了,有太多生面孔。
韓遂在一家客棧把客房要了,然後才領著韓雨凝走出來,在門前,對著顧泯說道:「顧公子,那咱們就找個酒肆,好好喝一場。」
顧泯點頭,但是依舊問道:「韓當家不擔憂貨了?」
韓遂灑然一笑,「這擔驚怕一輩子了,別說是喝酒,就是在外吃飯也是提心弔膽,今兒不想這些,好好喝一次酒,就當是為這些年喝的?」
顧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好。」
韓雨凝站在一旁,對自己爹爹的言語有些意外,在印象里,爹爹一直都是個很謹慎的人,平日裏遇到些什麼事,只要是能忍,也就忍了過去,哪裏有做出過什麼張揚的事來?
甚至於說話,都沒有這麼暢快過。
三人在鎮子裏找了一家酒肆,韓遂不惜錢,要了最好的酒水,整整兩大壇。
也要了些下酒菜。
然後他看向顧泯,用眼神詢問,用大碗還是要杯子。
顧泯笑道:「當然大碗。」
韓遂笑著拍手,「就該這樣!」
倒酒之後,顧泯先喝了一口,倒也不是不講規矩,而是這一口酒,是為了讓韓遂安心,總不能讓他喝酒,也是提心弔膽酒里有無毒藥吧?
韓雨凝也分了一碗,不過的碗裏,其實只有半碗。
和韓遂坐在一條長凳上,另外這邊,顧泯和他們對坐。
兩人碗,一飲而盡。
韓遂又給自己和顧泯都倒酒。
他夾了一筷子下酒菜,塞進裏,這才笑道:「顧公子是郢都城的人,肯定是喝過好些好酒了,如今喝過這不太好的酒,還是不要嫌棄。」
顧泯笑道:「沒喝過的,都是好酒。」
韓遂大笑不已,這段時日,他雖然和顧泯沒說多話,但也多多知道顧泯不是那種架子端的極高的人,反倒是極為親和,這讓他沒多忌憚,幾碗酒下肚之後,就放得開了。
他先和顧泯嘮叨了一番自己過去這些年的經歷,而後又提起韓雨凝,言語中,多是憐。
顧泯理解,偶爾附和,也算是真實意。
韓遂打了個酒隔,忽然問道:「公子既然是郢都人,當年大祁攻城的時候,公子可曾出現在城牆上,依著公子的境界,怎麼都得殺死好些大祁的士卒吧?」
這話在清醒的時候,韓遂打死都不會去說,但這會兒,不知道怎麼的,他就是開口了,而且還問的理直氣壯。
彷彿他就是南楚國的皇帝一般。
顧泯說道:「南楚有修行者,大祁也有修行者,殺不了太多人,即便殺了,也殺不幹凈,更改變不了什麼,況且那會兒,我還沒有開始修行。」
聽著前面半句話,韓遂的一雙眼睛都要鼓出來了,好在還有後半句,這才讓他收了回去。
他用力的捶在桌上,有些惱怒的說道:「可恨啊,咱們南楚面對大祁,就像是沒穿服的娘們,只能任由大祁!」
顧泯苦笑,這是事實,不管再怎麼不想相信,都無法改變。
他只是低頭喝酒,沒有說些什麼。
韓遂好像清醒了些,他看著顧泯小聲道:「喝多了,真是喝多了,公子別上心,只是看著公子這模樣,生得好看,就像是咱們那位皇帝陛下,這才說到了這兒。」
顧泯擺手,示意不在意。
韓遂長嘆一口氣,「我年輕的時候,也想過去參軍,不過後來想著參軍也沒仗打,再加上咱們那位皇帝陛下……哎,不說也罷。」
顧泯隨口問道:「後來呢,大祁軍隊境的時候,你去了嗎?」
在那座溪水城裏,周州的爹爹,也就是個普通的教書先生,因為徵兵,他也離開了溪水城,遠赴前線,當然,最後也死了。
韓遂搖頭,愧疚道:「那會兒已經有這麼個閨了,膽氣都沒了,心裏想著,這南楚肯定守不住了,去了我一個,不就是送死嗎?想著這麼個事,我也就沒敢去,慫了,但要是就差我一個,那就能守住,我肯定就去了,即便是要死。」
顧泯點點頭,沒說什麼對錯,有著韓遂這麼個心思的南楚人肯定很多,他們當然沒錯,而像是周州的爹爹那般人。
去了前線,也無濟於事的,更不能說錯了。
顧泯舉碗,又是一飲而盡。
韓遂悶頭喝了三大碗,最後就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其實到這會兒,一罈子酒,也才喝了一半不到。
酒愁腸,實在是醉人。
顧泯臉有些紅,但眼裏很清明,他看向一直都沒說話的韓雨凝,指了指爹,這才說道:「知道了吧,你的爹爹,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那麼那麼厲害的人啊。」
每個兒的父親,在年輕的時候,都是天底下頂好的男人,只是後來有了閨,吧所有心思都放在自己閨上,有好些以前想做的事,現在都不做了,所以才變得那麼平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