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半夏小說 軍事歷史 紹宋 第五十五章 一進一退

《紹宋》第五十五章 一進一退

 十一月到來之前,宋軍便迅速而猛烈的向著臨汾盆地發起了攻擊。

 率先手的是王德部。王德、張景、喬仲福三名昔日歸于劉世部下前便聞名遐邇的西軍名將,也是趙家最早收服的直屬軍事力量,此時排品字形,帶著營中軍部可能是裝備最好、部眾最銳、編制最大的三部,累計近一萬四千眾,率先渡過汾水,分三路直撲絳州州城。

 隨其后的,乃是營左軍副都統解元所率領的統制呼延通、陳桷、許世安、董旻、陳彥章諸部,竟也有一萬七八。

 且說,絳州州城這邊理論上是有足夠數量守軍的,金軍萬戶完折合自從那次得失參半的夜襲后就一直率本部在此修養,城城外合計三四十個謀克以及足足五千漢兒軍。

 守城當然足夠。

 但是,絳州州城距離汾水極近,渡河當日也是雖然有霜花和淡霧,但從太出來那一刻起,便是迅速消散,所以視野總廣闊。而這種況下,當完折合登城觀,眼見著無數宋軍鎧甲耀眼,旗幟清晰,陣型分明,就在汾水上堂而皇之搭起無數浮橋之后,這位金軍西路軍宿將卻又即刻下令,將早有準備的部屬一分為二,漢兒軍即刻率先護送輜重北撤,真騎兵則盡數披掛整齊,隨他一起出城。

 漢兒軍既走,親率真主力的完折合出得城來,復又避開威名赫赫的王德王夜叉,乃是直取之前在城頭便分辨出三部陣型最散的喬仲福部。

 三四千真甲騎,趁著喬仲福渡河將半未半,立足未穩,一擊得手,斬首數百,卻毫不戰,直接匆匆后退。

 而果然,真甲騎剛一折返,王德便將剛剛渡河的軍隊給長子王琪整理,然后親自率千余騎步混雜的核心銳來援,反應速度之快,求戰之強烈,令人咋舌。

Advertisement

 與此同時,其余宋軍大隊依然進發不停,渡河不止。

 這個時候,有意思的事出現了。面對著王德率小銳突進不停,親自率數千真甲騎的完折合明明有絕對兵力優勢和機優勢,卻與王德一進一退,對峙之意明顯,而且臨到四門大開的絳州州城側,也本沒有城的意思,反而是繼續嚴整北行。

 王德明顯懵了一下,他一度猶疑城中是不是有什麼說法,但回頭看到自己長子率本部銳就在兩里之外,卻終究是一咬牙,直接指揮部隊城查探。

 而完折合本沒有任何多余作,只是依舊冷靜都督本部有序后撤。

 待到宋軍大隊涌上,徹底接管城池,眾人方才無疑——完折合居然是第一時間放棄了絳州州城,而之前的行徑也清楚無誤,本就是在親自引大真鐵騎為自己本部漢兒軍斷后!

 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簡直是一場教科書式的騎兵斷后,否則喬仲福絕對不服。

 戰事過程迅速被報到韓世忠,但韓世忠并沒有在意,因為汾水西岸兵力對比太明顯,孤城前突,一旦失去汾水遮蔽,完折合選擇棄城而走也算是意料之中,至于喬仲福挨了一記悶……說句不好聽的,你是來打仗的,難道還指不死人嗎?

 實際上,此時的韓世忠與李彥仙等人一直在等汾水東岸的戰報,因為這邊更重要一些。

 而汾水東岸這邊,因為只有一條較小澮水阻攔緣故,戰事卻是以一種更大規模的態勢早早展開。

 這一邊的先鋒部隊,乃是酈瓊所領的悉太行山地形的八字軍。但是,因為八字軍之前分出了相當一部分兵力往軹關陘那頭,而且還要擔負起沿途阻塞太行山西翼諸通道的任務,所以,此時酈瓊手上只有一萬出頭的兵力,遠遠于‘輔助’他的陜部隊。

Advertisement

 翟進、翟琮、翟沖、牛皋、董先五名典型的出河南義軍的統制一個方便進軍的大縱隊,沿汾水進軍不停。

 與此同時,紹隆、宋炎、賈何,因鐵嶺關之敗降為副統制的呂和尚,以及李彥仙力排眾議從那邊提拔上來的原董先副將、現在代替了因罪免職的趙平統領其部的張玘張伯玉……也是五個統制,卻是率陜州方面的部隊,也擺出了一個縱隊模式,然后選擇了在酈瓊八字軍更東側,越過曲沃城,朝著曲沃城東北面的翼城進軍。

 看樣子,似乎是準備阻斷金軍主力后路。

 這個架勢,完全可以說,除了李彥仙本部自重份,外加一個閻平部損失慘重實在是不能戰外,整個陜集團軍也是傾巢而出。

 不過,下午時分,比汾水西岸的宋軍稍晚一會,東岸的宋軍也遭遇到了大同小異的況。

 大同的地方在于,曲沃那里金軍同樣主放棄了守城,面對著宋軍鋪天蓋地一般的攻勢,原本盤踞在此的金軍主力直接選擇了掉頭后撤。

 小異的地方則在于,跟汾水對岸的絳州州城不一樣,金軍在這里和周邊應該猬集了三到四個萬戶才對,而且曲沃周邊地形平坦,距離澮水也有足夠距離……而且莫忘了,除了先頭的八字軍戰斗力能夠保證外,兩翼充當實際主力的陜集團軍早已經被證實野戰能力相對薄弱,而且各部戰力層次不齊。

 尤其是眼下,宋軍兩翼陣型過于拉長,也方便金軍鐵騎強行突破。

 換言之,金軍是有絕對足夠的實力和絕對有足夠回旋空間(曲沃城距離),甚至是有足夠準備時間,來給與宋軍一場迎頭痛擊的。

 但是,數萬金軍主力就這麼直接扔下曲沃,甚至都沒有像對岸完折合那樣倚靠著騎兵數量優勢做出什麼戰作來,所謂都不宋軍,就直接有序撤退了。

Advertisement

 看旗號,乃是耶律馬五斷后。

 “金軍不傻啊!”

 消息傳到滿是浮橋的澮水岸旁,駐馬于自己大纛之下的韓世忠終于微微蹙眉。

 其人側,自然是大纛并立的李彥仙李節度,而后則赫然是營騎軍副都統李世輔、營左軍背嵬軍統制閔、營騎軍潑喜軍統制嵬名云哥……這些人后,足足有一萬五千騎裝備妥當,正在下馬列坐休息。

 除此之外,還有李彥仙的本部以及趙家又指派過來的邵云部,合計近萬部眾……這是李彥仙的命子……卻是干脆早已經渡河,在河對岸偏東的地方席地而坐呢。

 很顯然,這位延安郡王是想釣大魚的。

 只是人家本看都不看,更遑論上鉤了。

 “郡王為何以為金軍是傻的呢?”李彥仙見狀,難得嗤笑一聲。“早該想到的吧?”

 “李節度為何發笑?”關一詞驚人之后,似乎連心態都變得格外平和的韓世忠扭頭相對,竟然是毫不氣。

 而李彥仙本借機嘲諷,但一看到對方如此作態,且前方辛苦敵的正是自家兒郎,也沒了賭氣的余地,只是慨起來:

 “郡王,這些年真名將凋零,再無往日氣勢,以我觀之,金軍諸將其實已無頂尖帥才、將才……但是,宿將仍在!東路軍之高景山、阿里、訛魯補、王伯龍,西路軍之突合速、折合、馬五,燕山新軍之烏林答泰、完……這些人,便是彼時年輕,也到底都還是阿骨打興金滅遼時的舊人,而且從未離開軍中,他們或許格不一,才能不全,但基本的軍事經驗都是不缺的,絕不會犯一些太明顯的錯。”

 韓世忠微微頷首,剛要說話,卻又立即意識到了什麼:“李節度為何不說拔離速?”

 “因為我要專說此人。”李彥仙嚴肅以對。“拔離速這個人,不能將之視為單純宿將……他一開始還帶著兩百人的時候,便是在婁室、銀邊作戰的,而且往往被二者指定去做一些稱不上獨當一面,但的確是獨立領軍的差遣……粘罕要總攬軍政,西路軍常常被婁室、銀可二人分領,而二人又往往讓拔離速獨領偏師……郡王,此人一開始便是照著一個帥臣路子走的。”

 韓世忠想了一想,若有所思:“拔離速本就是太原行軍司都統,標準的帥臣,李節度是想說,此人在金軍帥臣中是個有水準的意思吧?”

 “不是。”李彥仙微微搖頭。“下是想說,此人是個真正的帥臣。”

 “帥臣也有真假?”這次到韓世忠失笑了。

 “帥臣沒有真假,但有虛實,就好像郡王之前在關上跟下說,咱們此次河東進軍,真正的元帥是家,而郡王你表面上是個元帥,實際上只是一個先鋒一樣。”李彥仙扭頭盯住了對方。“郡王還記得嗎?”

 韓世忠終于肅然,而后諸人卻是齊齊勒馬向后,搖搖晃晃退步不停,儼然是被這二人在鐵嶺關上給弄出習慣來了。

 韓世忠等了片刻,等后諸人都稍微遠離,方才認真相對李嚴:“若按這個說法,這金軍真正帥臣須是死了的三太子訛里朵,或者此時應該已經到了太原或者井陘的四太子兀才對。”

 “下面這段話,不是在嘲諷郡王,更不是在與郡王斗氣,若有得罪還郡王海涵。”李彥仙輕微嘆了口氣,難得在馬上握著韁繩與對方拱手。

 而韓世忠猶豫了一下,也在馬上拽著韁繩還禮。

 二人各自放下,李彥仙卻是即刻開口:

 “依著下來看,帥臣也是有區別的,有實帥也有全帥、有正帥也有偏帥……這些都是帥才。”

 “你是想說我是偏帥?”

 “是。”李彥仙毫不客氣的應聲。“韓郡王才能卓絕,天賦異稟,悍勇知機,打仗的天賦,真真是所謂古之名將那般,讓人而興嘆,決計是學不來的……但郡王的這般才能,往往止于萬眾之下,萬眾之上的本事其實只做到知人善用、嚴肅軍法這個層次,戰場調度、配置計劃,往往只能大而化之,然后往往還是要親銳上陣以定勝負。”

 “不錯。”韓世忠居然帶笑頷首。“知我者李節度是也,這就是我為何要提拔王勝和為何總是帶著解元的緣故了……王勝是個能用眾的好手,解元是個能與我配合的心腹……打起仗來,我就把王勝當鐵砧,解元當側衛,然后自己就帶著背嵬軍當投槍來一擊決勝。不過你還說一個許世安,許世安這個人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但為人穩重、善于補缺,我總是讓他來拾補缺,都督后路。”

 “這也是下說郡王是偏帥,而不是單純一將之才的緣故了。”李彥仙喟然道。“否則,郡王與王夜叉又有何異?”

 韓良臣似笑非笑:“王夜叉也是個好漢。”

 李彥仙微微一怔,然后旋即改:“不錯,王夜叉也是好漢。”

 “我是偏帥,誰是正帥呢?”韓世忠繼續笑問,似乎心依然不賴。“家嗎?”

 “家是權帥。”李彥仙也隨即笑對。“這便是下要說的了……家這種帥在于震懾上下,調諧,定分作斷,卻未必真的要通軍謀。對面死了的三太子訛里朵、活著的四太子兀,其實也算是半個權帥……論軍略,兀未見有什麼大略,訛里朵也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但架不住大金國是完家的,他們只要能聽從意見,做出最好的決斷,便已經算是一種帥才了。”

 韓世忠微微點頭,若有慨:“好家難尋,好太子也難尋……是有一番道理。”

 “不錯,權帥也要看本錢和心力的。”李彥仙繼續言道。“吹捧家的話咱們就不多說了,只說這個金國四太子,他倒是屢戰屢敗,但架不住周圍能當權帥的不是沒了便是廢了,反而愈發把他捧起來了,大金國就是他家的,不找他找誰?其余人,如撻懶,一朝死了婿,失了那口氣,便也不能做他的‘龍虎大王’了;銀可,一朝做了斗中的小人,西路軍和那幾個太子就都不能真正放任他了,他親弟弟拔離速都不許他回來。”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