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宋靖叩首再拜道:“陛下萬不可大興兵事,起刀兵,興戰事,隋二世而亡,前車之鑒,殷鑒不遠,臣懇請陛下以史為鑒……”
幾名六科給事中也是齊齊拜下高呼:“懇請陛下以史為鑒!”
朱厚照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怒道:“好,好,朕只是問你們朕是否有先祖之風,爾等便言朕乃亡國之君,欺朕不讀史書嗎!”
“啊!”
宋靖、六科給事中幾名員聽著朱厚照的咆哮聲不由呆了呆,他們什麼時候說天子乃是亡國之君了,他們只是勸諫天子以史為鑒,遠離武事,興教化啊。
反應過來,宋靖等人一臉委屈的道:“陛下,臣等絕無此心啊。”
李東、楊廷和看到這般形不相視苦笑,宋靖幾人跪在地上被搞懵了自是看不到,可是并不意味著他們就沒有看到朱厚照怒吼之時,角出的笑意,天子這分明就是故意的啊。
可是這又是為什麼呢?
要知道朱厚照素來寬宏,頗有孝宗之風,也從來沒有因言而罪人之舉,偏偏這次一上來就給宋靖、六科員扣上這麼大一頂帽子。
這完全不像天子素日里的啊。
“為了李桓!”
忽然之間李東心中生出這般的念頭來,同時向著楊廷和看了過去。
李東能夠想到這點,楊廷和顯然也能夠想到,所以當看到李東向他看過來的時候,二人對視一眼,眼神之中所流出來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深吸了一口氣,李東這會兒向著朱厚照開口道:“陛下,宋大人一心為我大明考慮,一時心急口快了些,但是老臣可以保證,宋大人絕對沒有誹謗君上之意啊!還請陛下寬宏大量,饒過宋大人這一遭!”
說著李東向著朱厚照躬一禮。
而楊廷和也是隨著李東向著朱厚照拜下。
本來朱厚照也就是想要借機打一下宋靖等人的氣勢罷了,借機稍稍敲打一下對方。
誰讓宋靖自從南京歸來之后,便鬧出偌大的靜來,在朝堂之上連連否決了劉瑾的多項建議,因為其威高,資格老,在朝中頗有人,可以說得上是一呼百應,因此此番見到宋靖前來,朱厚照便打定了主意要敲打對方一番。
此時楊廷和、李東二人開口為宋靖幾人求,朱厚照自然是借著臺階下坡,臉上仍然是掛著不虞之,沖著宋靖幾人道:“朕并非是那種因言罪人的昏君,今日有閣老為你們求,便暫且饒了你等,須記得為人臣者,當謹言慎行,忠君為國才是。”
朱厚照這話語當中的敲打之意那是再明顯不過,這會兒其實就是宋靖也反應了過來。
想他一輩子宦海沉浮,什麼樣的形沒見過啊,只是一時之間太過激了罷了,這才被朱厚照抓住了痛腳。
只是雖然明白過來天子這是在敲打他,可是他也不得不聽著,總不能跳起來同天子對著干吧。
深吸一口氣,宋靖恭敬的沖著朱厚照拜了拜道:“老臣謹遵陛下教誨。”
揮了揮手,朱厚照道:“行了,宋大人一把年紀了,還為國事勞,朕看了都有些不忍心,快快起吧!”
宋靖激萬分的道:“老臣多謝陛下關。必誓死以報陛下!”
起之后,宋靖瞥了李東、楊廷和二人一眼,見二人并沒有什麼舉,于是目落在了右都史喬平的上。
喬平年歲比起宋靖來要小上十幾歲,但是也是花甲之年的人了,子骨看上去似乎比之宋靖還要不如。
但是這位別看子骨瘦弱不堪,怎麼看都像是一陣風吹來便能夠將其給吹走的架勢,可是這位的戰斗力卻是沒有幾個人敢小覷了。
為右都史,單單是被其一手彈劾下來的封疆大吏就有數人之多,當初李桓在京中打臉都察院的時候,為右都史的喬平正在巡視地方,本不在京中。
等到喬平回到京師的時候,大局已定,就連謝遷、劉健這兩位閣老都收拾了一番各自回老家去了。
可是這并不意味著喬平便忘了當初李桓讓都察院面掃地的事啊,只是一直以來沒有什麼合適的機會再彈劾李桓罷了。
因為都察院彈劾過李桓一次,結果非但是沒有將李桓給怎麼樣,反倒是他們自己搭進去了幾個人。
喬平早就一直在盯著李桓,如同暗中藏的毒蛇一般,隨時準備抓住李桓的把柄致李桓于萬劫不復之地。
只是李桓自那次的事之后竟然一改常態的安靜了下來,這讓喬平愣是抓不到什麼把柄。
就是前番李桓在開封府毀嵩書院之事,喬平本想拿來做些文章,可是思慮了一番才發現李桓的一番作本就沒有違規,完全是在國家法理范圍之中,這就讓喬平更加的不甘了。
這一次終于讓他找到了機會,無論是私自擅殺地方數十名大員,還是屠殺上百負功名的士子,李桓的這些舉在喬平看來,一樁樁一件件都足可以讓其死無葬之地。
喬平進豹房之后,雖然說心中同樣驚訝于朱厚照的好武之風,可是他并沒有像宋靖那樣反應激烈,倒是沒有被天子借機敲打。
這會兒注意到宋靖向他投來的目,喬平角出一笑意,兩位閣老不愿開口,為都察院一把手的宋靖又被天子敲打了一番,那麼這會兒就該他這位右都史一展手,彈劾李桓,為民請命了。
心中閃過這些念頭,喬平當即上前一步,沖著天子一禮道:“陛下,臣彈劾錦衛指揮同知、中軍都督府指揮僉事李桓,擅殺朝廷大員,屠戮我大明士子,目無王法,懇請陛下傳旨下獄,將其由三司會審,以正綱紀。”
喬平這一開口,李東、楊廷和、宋靖等人皆是向著朱厚照看了過去。
本以為朱厚照會雷霆震怒,畢竟朱厚照寵信李桓,朝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不管怎麼樣,想要彈劾李桓,必然會激怒天子,這點大家其實都有了心理準備的。
只是不曾想天子的震怒并沒有出現,反而見天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一眾人。
就在眾人不著頭腦,搞不清楚天子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的時候,朱厚照目掃過一眾人淡淡道:“這麼說來,諸位卿家聯袂而來,就是為了李卿的事嗎?”
這會兒宋靖深吸一口氣道:“陛下,李桓之舉,有違國法,那可是數十名四品以上的員啊,未經三司審理,未經閣審查,未經陛下批示,他何德何能,又有何權利敢將這麼多員斬首示眾。他眼中可還有朝廷,可還有陛下這位君父!”
朱厚照看向李東、楊廷和、焦芳等人道:“你們可有什麼話說?”
對視了一眼,李東為閣首輔,此時沖著朱厚照道:“陛下,宋大人、喬大人言之有理,閣一致認為,李桓所行非法,尤以屠殺士子、員為甚,不嚴懲不足以平民憤。”
說著李東長拜下道:“懇請陛下傳旨,緝拿李桓京,聽候發落!”
“懇請陛下傳旨,見李桓京,聽候發落!”
宋靖、喬平、六科員齊齊向著朱厚照拜下。
朱厚照神漸漸變得冷漠起來,冷笑一聲道:“既然你們這麼說,那麼想來也知曉福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麼朕且問你們,刺殺欽差,火燒欽差行轅,圍攻府衙圖謀不軌,這又都是什麼罪行,又該如何置才是?”
雖然猜測朱厚照可能先他們一步知曉福建發生的事,但是現在聽朱厚照說的這麼詳細,李東等人心中明白,肯定是李桓先一步派人將消息稟明天子了,所以天子才會顯得這麼的平靜。
不過喬平聞言當即昂首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縱然那些人犯下十惡不赦之罪,也當先由三司會審,他們有沒有罪,不是李桓說了算,而是由大明律法,朝堂袞袞諸公說了才算。”
朱厚照頓時笑了起來,看著喬平道“喬大人的意思是說,李桓卿家無權給他們定罪?”
喬平正道:“對!”
朱厚照當即冷哼一聲道:“那你可知李卿為天子欽差,有朕之特許,準其便宜行事,又如何斬不得那些貪污吏,不法佞。”
喬平搖頭道:“李桓為欽差不假,可便宜行事不假,可是那麼多的高,有罪無罪,卻非是他說了算的。”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焦芳當即上前沖著喬平冷哼一聲道:“大膽喬平,你好大的膽子,難道李桓還會誣陷他們不?”
不屑的瞥了焦芳一眼,喬平淡淡的道:“焦大人,你相信福建場那麼多人謀逆造反嗎,這話說出去誰信,他李桓就算是想要殺人,也請他換一個合適的理由,哪怕是他為錦衛,構陷朝廷忠良的時候,也請他不要將天下蕓蕓眾生都當做傻子一般看待。”
焦芳登時被懟的啞口無言。
別說是他,就算是朱厚照其實也不信那些被殺的員都有謀逆之心。
喬平冷笑一聲,沖著朱厚照道:“李桓年氣盛,以年之執掌生殺大權,一朝得勢便猖狂,古來佞權臣皆是如此,此非陛下之罪,皆怪那李桓有負陛下信任,辜負浩皇恩,還請陛下殺李桓,以安百,安天下萬民之心。”
好家伙,老家伙就是老家伙,一開口就是不一樣,將一切的罪責全都推到李桓上,更是暗示天子,若是這罪名李桓不擔著的話,那麼到時候他這位任命李桓為欽差大臣的皇帝就要到李桓的牽連了。
這要是換做一般的帝王,或許就有些慌了,還真的有可能做出棄車保帥的事來。
六科員見狀皆是眼睛一亮當即勸諫道:“定是那李桓蒙蔽了陛下,一切罪在李桓,請陛下殺李桓,明正典刑,以安民心。”
朱厚照冷笑一聲道:“這欽差是朕親自選定的,李桓卿家的所作所為也是朕所特許的,李卿若有錯,朕必也有錯。一切罪責,皆在朕。”
說著掃視一眾人,不屑的道:“李卿不過是殺一群無法無天目無王法之徒罷了,諸位竟這般容不下李卿這般忠正敢為之臣嗎?”
說話之間,朱厚照冷笑一聲道:“丘大伴,送諸位大人出去,朕騎馬練箭有些累了,要歇息了!”
宋靖、喬平等人不面一變,向著轉離去的朱厚照高呼:“陛下糊涂啊,陛下……”
然而朱厚照卻是毫沒有回頭理會這些人的意思。
丘聚看著一眾人不一甩手中拂塵,眸之中閃過一不屑道:“諸位大人,陛下要歇息了,諸位就不要在這里打擾陛下歇息了。”
宋靖猛然抬頭,盯著丘聚怒罵道:“閹賊,都是爾等教壞了陛下,陛下放著圣人治國安邦之經世之學不學,學什麼弓馬齊,此舉與莽夫何異。”
丘聚面大變,冷冷的盯著宋靖道:“宋大人,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是在污蔑君上嗎?”
宋靖哈哈大笑道:“先皇在時,老夫數次冒犯君,先皇也沒有說過老夫之舉是污蔑君上,你丘聚小小一宦,也敢言老夫污蔑君上!”
丘聚沒想到宋靖竟然倚老賣老,甚至還搬出先皇在位之時的往事來他,登時氣的火冒三丈。
可是對方乃是左都史,門生故吏滿天下,清貴至極,連劉瑾都不愿招惹,他還真的奈何不了對方。
當即下心之中的火氣,打定了主意等下一定要在天子面前好好的告上一狀,縱然奈何不得對方,也要惡心對方一把。
沒有理會宋靖,丘聚沖著李東、楊廷和幾人道:“諸位,咱家不過是一介奴婢罷了,陛下有旨,請諸位離去,還請李閣老、楊閣老莫要讓咱家為難,否則的話,咱家也只能請侍衛親軍手請諸位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