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宗親
臘月二十八,曹方、張嬤嬤、張家的等人押運著曹顒在京置辦的年貨與平王府、覺羅家各送的年禮到了。足足裝了七、八馬車,就連守著城門口的督標兵們都忍不住心,想要敲詐一筆銀錢花銷花銷。後來聽說是曹家的車隊,才悵悵然地退下。
織造府門前,一片喜氣洋洋。曹元笑呵呵地拍拍兄弟的肩膀,招呼人將車上的年禮卸下對冊庫。曹方先向大哥問了老爺太太安,又問了大爺與大的,隨後才問到自己老爹。他與曹元是同胞兄弟,是曹家老管家曹福的兒子。
曹福因上了歲數,近年來有些耳聾眼花的,在請示過曹寅夫婦后,便讓大兒子曹元接了自己的班。這也是他早年就同曹寅夫婦說好的,對這個大兒子也是一小放在曹寅邊當差,就為了以後做管家使的。
曹方因是老二,就與哥哥不同,沒在曹寅邊當差。早年曹顒上學時,他跟著做長隨來著,後來因曹顒被綁架之事,到責罰。後來,等到曹顒開林下齋時,便將他提上來做管事。等到林下齋關閉后,曹方因腦子活絡又被曹寅打發去管理茶園,就是太湖那邊的珍珠,前些年也都是由曹方管著。
曹顒原在屋子裏看初瑜的新服來著,雖然針線上費事些,但是因當初量服時,曹顒特別代了,要可著初瑜的裳先做。因此,雖然才十來日,裏面三套裳卻已製完。
初瑜這些日子,沒用曹顒勸,便換下了花盆底的鞋子。否則原本就量高,又踩著幾寸的鞋子,比材略顯小的李氏要高出大半頭去,自己個兒也瞅著不舒坦了。
曹顒坐在椅子上,抿著茶水,看著初瑜。經過這十來日小媳婦的經歷,初瑜的氣質又有不同。如今,頭上梳著髮髻,只簪了兩朵榴開百子鑲嵌珠石翠花,既襯著喜氣,又不顯得花哨,看起來十分可人。
雖然在王府那邊嫡母、生母、庶母的也不老,但是畢竟有祖宗國法限制,相起來都是另一番模樣。如今,跟在李氏邊,學著管理家事,聽些曹顒兒時的趣事,初瑜越發像個小婦人。每每向曹顒,都是笑瞇瞇的,像是嘲笑他小時的調皮,看的曹顒心裏直,真想好好地「懲戒」、「懲戒」。
初瑜擺弄著衫,偶一抬頭,瞧著曹顒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忍不住有些臊,微微地帶著些責怪道:「額駙,你瞧,怎地儘是初瑜的?若是讓父親母親知道了,倒像是初瑜奢靡浪費!」
曹顒撂了茶盞,笑道:「這裳單子母親是瞧過的,我的比你的多好幾套呢!你忘了不,你定的是六套,我那卻是八套!就是母親見了,還埋怨我不該怠慢你,讓多制幾套,若不是我說怕十五之前趕不及制好,怕母親還要給你再加上幾套!」
初瑜聽了,這才放下心來,看了看三套新裳,在上比劃了兩下,滿心歡喜:「在京城時,見紫晶姐姐穿著這些,就覺得很是好看。到南邊來,母親的服樣子更是看著高貴大方,毫不遜旗裝!」說到這裏,轉過頭問道:「姐姐與三妹妹在家時,也是穿著這樣的裳嗎?」
曹顒想了想,回道:「好像是都有的,出去見客時,還是旗裝穿得多!」
初瑜將新服放下,想起一件事來,見屋子裏沒別人,走到曹顒邊坐下,帶著疑、又帶著好奇問道:「額駙,在京城時,聽著你們說起三妹妹,都道是二叔庶出的,因母親去得早,所以由母親抱過來養的!怎地,這幾日,無意聽下頭人提起,卻說三妹妹是舅舅那邊表親家的,是母親收養的兒?」
曹顒聞言一愣,不知道初瑜怎地想起這個來,想著不知道是不是僕婦們嚼舌頭,說起曹頤的是非,便有些惱,皺著眉問道:「誰提起的?你可記下是哪個了?」
初瑜與曹顒親一年,知道他最不耐煩家裏的人多事,就有些後悔失言,但不願意他遷怒別人,便仍厚著頭皮說:「這個卻是初瑜的不是,不是人家故意提起的。是前兒路過母親院子后的空房子時,初瑜多問了一句,才曉得是沒了的小叔子的地兒,而們說來說去又道……又道小叔子的病又扯到三妹妹上……」越說越小聲,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麼要說起這個。
曹顒看出的局促不安,手將的小手握在手裏:「這些家裏的事,也沒什麼可瞞你的,只是這個是父親母親的心結,你知道就好,別在他們面前提起!」
初瑜原本還怕曹顒惱,眼下忙不迭地點頭應下。
曹顒便簡略和講了曹順的事,末了又道:「往後們要是在你面前再嚼這些是非,你也拿出大的譜來,好好讓們長些記!」
又因怕初瑜誤會曹頤,他不多加了一句:「順兒的事,只是意外罷了,怪不到三妹妹頭上!這若是追起由來,還是我的不是,那小狗是我淘換來的!」說著說著,聲音中就帶了寂寥。
他是由曹順之死想到曹寅與自己上,他曾數次的設想過,若是當初沒有送曹頤小狗,會不會就沒有之後的曹順夭折?只是思來想去,卻始終沒有答案。
初瑜在王府,也有幾個弟弟妹妹夭折,但是畢竟隔了母的,又兄弟姐妹多,只是一般。但就算那樣,也免不了的傷心難過。曹顒這邊,卻是只有這一個同父小兄弟,夭折又是牽著到自己上,這心裏該多難過?
初瑜看著曹顒如此,又是難過,又是自責,怎地聽起這些事事非非的,還到曹顒面前來提起,倒引得他傷心。
曹顒說完,醒過味兒來,忙搖了搖頭,拍了拍初瑜的手道:「瞧我,越說越沒譜了!三妹妹確是咱們曹家脈不假,前些年被父親母親無意遇到,因顧及到二嬸……嗯……二叔不方便認下,當時祖母還在。父親母親怕鬧大了,引得祖母生氣,便將三妹妹收在咱這房養著!」
雖然無心為兆佳氏瞞,但是畢竟是曹頌之母,曹顒不願意過多地說的事非,便三言兩語地簡單代了兩句。
初瑜自在王府,對這些嫡嫡庶庶的事也聽過不,雖然曹顒沒有點明,但是想著先前高太君在時養的就是二房的庶,對兆佳氏的做派便曉得一二。
生母早逝,嫡母不認,若不是長房收留,這位三小姐眼下還不知是什麼下場。初瑜想起曹頤來,很是同,也有些明白曹顒說過不放心這個妹妹的話。
初瑜剛想說幾句「三妹妹好福氣」、「覺羅家是好人家」之類的話來寬曹顒,就聽門口珠兒來報:「大爺,方才二門小廝傳話,道是大管家請大爺過去,說是京里的年禮到了!」
曹顒聽了,也帶了幾分歡喜。原本他與魏黑幾個還惦記這幾車東西呢,怕路上有不開眼的賊,東西值錢與否還是次要的,關鍵是人平安抵達最好。
曹顒起,笑著對初瑜道:「你去母親那邊說一聲,有姐姐與三妹妹在孝敬在裏面!若是母親得空,你們也過來瞧瞧,看看有什麼喜歡的稀罕,先挑出來使喚著!」
初瑜歡歡喜喜應了,與曹顒一起出門,看著他往二門去了,才帶著喜雲、喜彩去了開院。
*
曹家,西府。
兆佳氏也得了信,知道京里的年禮到了,便有些坐不住,但又不好地就過去,倒顯得自己眼皮子淺,沒見識似的。手裏捧著個手爐,在地上走來走去,打發人到大門前去看看,曹荃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偏曹荃與沒這個默契,因是年下,衙門馬上就要封印了,曹荃便同幾個部屬喝酒去了,天將黑才回來。
兆佳氏等得小半天,才等回渾酒氣的曹荃,這心裏怎能不氣?因這一年來被曹荃給治的,也不好在丫鬟婆子面前給他沒臉。
直到曹荃喝了醒酒湯,換下外頭裳洗腳上炕,兆佳氏才打發丫鬟們都下去,坐在炕邊對曹荃抱怨道:「怎這麼晚才回來,我不是人給你送信了嗎?這京里的年禮到了!」
曹荃頭有著沉,瞇著眼睛道:「到了就到了唄,這是年年都有的,有什麼好稀奇的!」
兆佳氏不出指頭,使勁地點點曹荃的頭:「老爺,我說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啊!今年的年禮足有七、八車,那是往年能比的?你也不說趕回來瞧瞧,我這又不好一個過去,如今都了庫,再分到我們頭上還能有好的?」說到這裏,不又「嘖嘖」道:「不止是京里,這江寧城裏各家送來的年禮,今年也照往年要厚呢!」
雖然聽出兆佳氏話里的欣喜,但是曹荃還是忍不住給提個醒兒:「因大侄子回來了,是郡主額駙的份,又是剛放的道臺,這都是看在他的面上,怕是這年禮也是指名要孝敬他的!」
兆佳氏聽了,咬了咬:「本地士紳如此,那京城過來的禮呢?」
「自然也是看在侄兒面子上,怕是各個王府都要有禮送過來,再加上平王福晉與……與三丫頭孝敬大哥大嫂的,就算七、八車,也不算什麼!」曹荃想到那個沒有相認的兒,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
兆佳氏聽了,這竟是沒自己什麼事,不疼,拉著臉說:「這怎地什麼面都讓大房掙去了?你與大伯熬了多年,還在五品上。大伯還好,有個伯的爵位,面面,就是面對總督巡也不必躬。你卻只有個五品的雲騎尉,比不上大伯不說,就連侄子也不上!都是老太太的兒子,這萬歲爺的恩賞也差得多些!大伯也是,他就那一個兒子,早晚要襲他的爵的,怎麼不想著拉扯一把你這兄弟?」
曹荃知道妻子向來有些貪財小氣,本不計較嘮叨,但是聽越說越沒譜,連皇帝帶大哥都埋怨上,卻有些不痛快,咳了兩聲,道:「乏了,早些安置吧!」
兆佳氏心裏正憋著火呢,哪裏有睡意,越想越氣,又想著兒子武舉落榜之事,心裏就覺得有些不對,推了推曹荃道:「老爺,咱們是不是太實在了?這曹顒人雖不大,但是平日裏像個小大人似的,想著就是心眼不!咱們頌兒好好地讀書研究學問,他給攛掇著去考什麼武舉,這荒廢了學業不說,到底連個功名都沒掙到!還有,就是頌兒收房裏人的事,他這哥哥擺出正人君子的模樣,倒放任兄弟胡鬧,這是哪家的道理?」
曹荃聽著妻子越說越不堪,猛地從床上坐起:「閉!這是什麼話?你那寶貝兒子有什麼值得人算計的,你倒說說看!」
兆佳氏被曹荃唬了一跳,拍了拍脯,緩了緩氣,才喃喃道:「這兄弟們都沒出息了,不是越發顯得他能了嗎?」
曹荃聽了這話,怒極而笑:「你還不傻,你也知道顒兒有本事!行,這哥哥帶著弟弟倒是存壞心了!好,好,這話既然是你說的,那咱們就不勞煩別人,往後也別盡想著沾大房的!」
兆佳氏只是不忿曹顒比曹頌出息太多,才忍不住嘮叨幾句,聽丈夫這般說,也知道自己不對。父親前些年就病逝了,伯父又從尚書位上退下來,雖說娘家還有幾個兄弟堂兄弟,到底遠了一層。曹顒有個郡王姐夫,又有個皇子岳父,又是曹頌的親堂兄,比兆佳氏那邊的親戚可不近多了。想著這些,便悵悵地說不出話來。
曹荃雖然懶得理會,但是為了幾個兒子的前途,不免又正告誡道:「項兒不是你生的,先不說他,就是頌兒他們兄弟三個,都是你肚子裏出來的。大哥與我都老了,往後他們的前程還要落到他們堂哥上。你往後說話行事,要先為你這幾個兒子想想,若是你不指著這個侄子,那萬事隨意,否則你就要想想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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