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著微的符文陣盤旋在天玄城上空，除了剛升起那一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並在他們心裡留下震撼與華嘗外，稍後很快，就鎮定下來。

未知的事永遠不會給天玄城，乃至整個神域的人帶來任何恐懼。

所有人都相信，只要那座王庭還懸立在高空，只要王位上還坐著帝陛下，就沒有任何人能威脅到他們。

陛下是所有人的。

還照耀著大地，黑暗就永遠不會來臨。

……

人皇加冕儀式倒計時十八個時辰。

平日裡一直不被允許外出的溫早見，在爲了正典授命賢人後，反倒可以自己活了，還是帝陛下特許的。

要知道，當初也是帝陛下下的令，不許出那裁雨樓半步。

陛下的心思，沒誰猜得。

溫早見穿著自己最喜歡的那服，離開王庭，進了天玄城。不許人跟著，隨侍的看事就老遠地著，生怕被瞧見了。

天玄城裡人多了不，但也還是不顯得擁，這座人口高度管制的城市，只要管理系還是完整的，就絕不會出現什麼問題，而只要帝陛下還在，管理系就一直都是完整的。

濁天下的城池不如清天下那般隨著人的意志而變，是隨統治意志而變化的。這個按勞分配，按需分配的城中，統治意志並不是指王庭的意志，而是赫連瑄當初建立神域，佈施的人集合意志，所有人有共同的目標，所有人的思想下限在同一個層次。

曾經有人說，赫連瑄是在豢養天神族，的行爲的確可以這麼說。

但數萬年的時間驗證了，在濁天下，的辦法是唯一解。陸陸續續的，濁天下幾大族紛紛效仿，雖說始終趕不上天神族，但總不至於淪落到湛微末人的地步。

溫早見久違地戴上了曾經破相時戴的半面狐貍面罩，出點點鼻尖和的脣，一雙神勢頭稍顯不足的眼睛，藏在面眼眶下，被一些影覆蓋，看上去像是窺伺明的深淵。

站在環區的鐵塔之下，靜靜地著繁華的天玄城遠方。這裡，不是的家，但或許會是最終的歸宿。

藏在長袖裡的手微微握著，激盪在建築之間的靈氣風的鬢髮。不知是在想些什麼，著遠，漸漸地，肩膀沉了沉，看上去像是卸掉了什麼重擔，也可能是終於決定放下什麼。

一直這般，站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轉過，踏上歸於王庭的路，卻在石徑之間，偶然擡起頭，朝著某一去，見著兩個穿黑紅袍，頭戴高帽的人從轉角浮現出來。知道這打扮的人是赫連瑄的衛，這不應該會吸引的目。

但那兩人之間一人，臉龐棱角，眼角神韻，好像好像，曾經所識的人。

溫早見愣了神，這種異鄉，或許永遠回不去之際，忽然見著個和故鄉之人很神似的人的覺，讓鼻子發熱，有什麼東西要涌出來似的。

天底下長的像的人很多，並非每一個相像之人都值得投去過多的目。但那轉角的人，神奇地塵封已久的心，如同乾涸的大地，了天上的甘霖。

久違的，讓變得不鎮定，不再是裁雨樓裡始終冷漠待人的宵魚姑娘。

“請問……”快步走上去，站在了葉扶搖和蘭采薇面前，看著蘭采薇。

請問……問些什麼呢？話到邊，溫早見忽然這麼問自己。

蘭采薇稍愣，然後問：“你在跟我說話嗎？”

看著面前這個戴著半面狐貍面的人，覺上有種讓人安心的氣息。

溫早見有些出神，沒有回答蘭采薇的話，只是靜靜看著。幽怨的目順著面呈現一種氣場表現出來。

蘭采薇有些疑，偏頭看著葉扶搖，小聲說：“你認識嗎？”

葉扶搖做了個奇怪的作，像點頭，又像搖頭，分不清楚。

“抱歉。”溫早見回過神來，歉意道。

蘭采薇想了想，搖頭說：“沒什麼。不過，你看上去不太輕鬆。”

有些想和這個讓到一安心的人說話。

溫早見呼出口氣，摘下自己的面，問：“你認識我嗎？”

蘭采薇仔細看了看溫早見的臉，然後與記憶裡自己見過的人匹配，但沒有誰符合這張有些憔悴的臉。

搖頭。

溫早見眼睛裡的憾幾乎誰都能察覺到。

蘭采薇很好奇，爲什麼自己說不認識後，會這麼失，又問：“我是長得像你認識的人嗎？”

溫早見勉強一笑，“是啊。”

“我能知道那是你什麼人嗎？”

素不相識的兩人，不知爲何，有種莫名的羈絆。

溫早見似乎反應不太快，也大概是神狀態不好，愣了一會兒才說：

“我一位好友的師妹。”

沒有說話的葉扶搖微微瞇眼，目若有所思，悄悄退後一步，給予們更多空間。

“什麼？”蘭采薇問。

溫早見脣有些發乾了，“胡蘭。”

蘭采薇聽著這個名字，頓了一下，只是相同的一個“蘭”字，就讓彌想多端了。

會不會，這個人，認識的是失去記憶之前的我？這麼心想著，心漸漸有些燥熱，迫切地想要了解更多。

“請問！”吸了口氣，像是在鼓足勇氣。

溫早見認真看著。

“你，什麼名字？”蘭采薇問完，垂下眼瞼。也不明白，爲何自己會有種退的覺，是在怕什麼嗎？

溫早見輕輕一笑，聲音溫潤，如春滴答，“溫早見。溫的溫，早已的早，見過你的見。”

葉扶搖聽著的介紹，心中自然而然浮現一句話：

在曾經某個溫的日子裡，我早已見過你。

想著，角微微揚起。

蘭采薇細聲唸叨溫早見的名字，然後擡起頭說：“我——”

正開口，葉扶搖忽然拍了拍的後腦勺。

蘭采薇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還是藏份的狀態。立馬歉意地說：

“抱歉啊，早見姑娘，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我的名字。”

溫早見搖頭，“沒關係。”

“不過，我們也算是認識了吧。”

“嗯。”溫早見輕輕一笑。

正想再說話，忽然一道人影出現在遠的高牆上，如同站立的烏，靜靜看著這邊。

時間到了，該回去了。

低了低眉頭，看著蘭采薇說：“很高興認識你，如果不是還有事的話，我會跟你好好聊聊的。”

“有事要。”蘭采薇說，“下次再聊也可以。”

“下次……”

溫早見心道，沒有下次了。

沒有回答，徑直離去了。不願意給人留下無期的期待。

“對了！”蘭采薇忽然開口住溫早見。

溫早見稍定，“怎麼了？”

“你的那位好友，什麼名字？”

蘭采薇其實也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問這麼逾越的問題，但就是莫名問出來了。

溫早見認真地看著，過了幾息，溫一笑：

“曲紅綃。”

說完，轉離去。

蘭采薇如同被奪了魂，僵在原地，看著溫早見的背影消失在遠方。

僵了許久，溫熱的淚珠從眼角滾落。抖著轉過頭，看著葉扶搖，像小孩子一樣，哭著說：

“師姐，說，說曲紅綃，曲紅綃啊。”

葉扶搖呼出口氣，心有些複雜。

若是在以前，一定會抱住蘭采薇，給予安與，但是現在，只想留一片安靜的空間給師妹。

從浮生宮醒來後，蘭采薇面對一直都是對過去和未來的恐懼，只敢小心翼翼地活在當下，想不起以前，預料不到以後。葉扶搖曾在許多個夜晚裡，見如同小貓一般蜷著睡覺，一丁點靜都會讓驚醒過來。

竭力尋找失的過去，填補心的空，“曲紅綃”是唯一一救命稻草，將其抓得牢牢的，似乎活下去的唯一力就是這個名字以及其背後所代表的的一切。

越是靠近這個名字，就越是張，持續繃的緒始終讓在神高之下。

這像是蓄洪的堤壩，溫早見那一聲“曲紅綃”打開了堤壩的閥門，於是，的緒，洪水一般涌了出來。

……

人皇加冕儀式倒計時十二個時辰。

天玄城裡的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列列軍忽然就從中心環區出來，排布在城中每一守塔，開始佈置著什麼，每一都跟隨著兩個異端巡查者。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外族使節團來到天玄城，被安排到中心環區去。

上空本來已經安定的符文陣盤又開始旋轉起來，拖拽著霧藍的，繞著王庭一圈又一圈。而在王庭第三層的升神臺上，那扇時之門嘎吱嘎吱著，巨大的門扇一點一點向外張開，出更多的虛無之相。

在行宮中，赫連瑄進行著最後的推衍。

事實上，到現在這個地步，木已舟，再做推衍也不過是對儀式本的一種尊重。的意識散濁天下漫天星辰，天上每一顆星辰都是的眼睛，地上每一樣事，都是的耳朵。俯瞰世間一切，聆聽萬所有。

……

人皇加冕儀式倒計時八個時辰。

東宮站在濁天下破天峰最頂端。破天峰筆直向上，十分鋒利，像一把刺破天穹的利刃，同著風雪一起，肅殺周遭一切。形似招展的旗幟，青黑的頭髮迎著風，宣示威嚴。

站在這裡的，永遠都不會是居三味書屋，澆花琴的白薇。那只是神之中的一抹剪影，存在過，但絕對無法代表。許多曾認識“白薇”的人，尚還不能明白作爲曾經一個世界的優勝者所有的能力。

無一可臨這破天峰，更無法直視的雙眼。

微微擡起頭，目穿厚厚的雲層與覆蓋在濁天下外面那一圈虛空泡，與諸天星辰相對，與之對話。腳踩著破天峰，同濁天下每一寸土地建立聯繫。

東宮與赫連瑄著一座天下，見了彼此。

在見著對方的瞬間，們立馬知道，彼此要做什麼，徹底站在了對立面。

沒有一句對話，強如們這個層次，也不屑於說些毫無意義的言語。任何大道理都是講給被統治階級的，而們，作爲完全不同的兩個統治者，再沒有多餘干涉的況下，衝突是必然的。甚至於，們並不代表著立場，只是單純的站在對立面的角力。

等待人皇降臨，是們現在唯一的共。

幾乎是同一時間，們各自切斷與諸天萬的聯繫，迴歸本。

東宮站在山巔，面無表地看著遠方。知道該怎麼做，也知道要做到什麼程度，但不知道某個人會不會又一手。想到這裡，略微皺起眉。

能讓皺眉的事和人不多，某個人是最讓惱火的。

在濁天下這段時間，一直在推衍，預估自己和某個人徹底走到對立面的機率有多大。在多次推衍中，都發現，那個人絕大多數況下都會干涉自己，只不過干涉程度不同。這令到疑和不安，那個人到底想做什麼，行爲上到底又算不算是在阻擾自己。

這種不徹的認知，讓很難以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站在這個世界立場上的。

如果，他是使徒一方的……自己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