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許攸再次來到了香雨山軍營。
李弘聽說許攸送來了幾十車糧食和過冬,非常高興,親自出轅門迎接他。
「為什麼沒有甲胄和武?」李弘笑呵呵地問道,「王大人難道要讓自己的士兵赤手空拳上戰場?」
許攸笑道:「冀州武庫已經讓大人搬空了,大人忘記了?」
李弘詫異地著他。
「大人去年率五萬大軍上西涼,把冀州武庫搬空了,大人怎麼忘記了?」許攸說道,「現在我們只能從和鄰近州郡的武庫調撥武,短期估計很難配備整齊。」
李弘笑道:「想起來了,我上次到西涼的確帶走了許多武。冀州武庫後來沒有重新添置武?」
「數量很,不夠用啊。」許攸說道,「如果要大量購置,府衙又沒有充裕的錢財,所以這事一直拖著,至今沒有解決。」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解決啊?」李弘追問道。
許攸對李弘拱拱手,言詞懇切地說道:「大人,你要理解我們的難。冀州府為了陛下回家祭祖的事,早就不敷出了,哪裡還有多餘的錢購置武,所以請大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弘打斷許攸的話,笑道,「陛下撥給你們的軍資就在大營里,時間恰當的時候,你們派人來拿吧。」
許攸大喜,躬施禮道:「太激大人了。」
他還想再問問什麼時候是恰當的時間,卻看見李弘丟下他,大步走到圍在車隊四周的士兵中間了。李弘和士兵們大聲說笑著,簇擁著運糧車隊一起走進了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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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襄楷孤一人,騎著一頭小驢,前來拜訪李弘。
李弘帶著李瑋,謝明出轅門相迎。
「許攸又送了你多錢?」李弘邊走邊問道。
「兩千萬錢。」李瑋笑道,「大人要不要送我一點做賀禮?」
李弘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現在又不娶筱嵐,我為什麼要送賀禮?」
「仲淵兄是不是著急了?」走在李弘右側的謝明打趣道,「天天對著如花似玉的人,仲淵兄晚上睡得著嗎?」
謝明二十歲不到,長相英俊,白凈文雅,說話慢悠悠的,角總帶著一笑意。他是趙歧門下的弟子,以棋藝湛聞名太學。他和李瑋因為一盤棋而相識,既而為好友。李瑋認為他多謀善斷,為人又有俠義之氣,故而極力向李弘推薦,但謝明不太願意到李弘帳下效力,他雖然對李弘的戰功很欣賞,但對李弘在肅貪過程中的所採取的野蠻腥手段極為反。他的老師趙歧聽說之後,把他罵了一通,趙歧說,學文讀經幹什麼?不就是為了報效國家嘛,你不到軍前效力,難道還要待在蹉跎歲月不?謝明不敢不聽,乖乖跑來了。
「哈哈……」李瑋大笑道:「斂之,我現在天天看到筱嵐,睡得比任何時候都香,你就不要心了。」
「筱嵐答應嫁給你了?」謝明問道,「不是說,沒有父母之命,不嫁給你嗎?」
李瑋笑容一斂,喪氣地搖搖手:「不說了,不說了。」隨即他對李弘說道,「早上,許子遠對我說,只要這兩天他們能拿到軍資,再給我兩千萬錢。這傢伙,說話的時候連眼皮都不眨,好象這錢就是他家似的。」
「許子遠知道你李仲淵命不久矣,所以你就是向他要一億錢,他也不會眨眼睛的。」謝明笑道,「他沒有問大人何時啟程嗎?」
「問了,我一推了之,我說我位小人卑,不知道大人的心思,隨他去猜吧。」
「我看那個王芬連面都不一下,很沉得住氣啊。」李弘看了兩人一眼,笑道,「宋文攔路含冤,捅出他的壞事,他竟然象沒事一樣。我們要不要再他一下?」
「我看要再他一下。」謝明說道,「大人可以暫時給每個士兵發一個月的軍餉,如果他還坐在府衙里穩如泰山,我們就再發一個月的軍餉,直到把他得狗急跳牆為止。」
「下策,下策。」李瑋連連搖手道,「這樣做,打狗不反被狗咬,不好不好。」他手指轅門方向,繼續說道,「我們先探探襄楷大師的口風,聽聽他到底都說些什麼。我曾聽老師說,襄楷大師的治國之論,頗有可取之,我們今天就聽聽。」
「仲淵兄,你是不是懷疑襄楷大師和王芬的計有牽連?」謝明問道,「你想從他的治國論調里揣測出王芬的計謀,是嗎?」
李瑋點點頭,慎重地說道:「王芬劫持天子的真實意圖是什麼?當真是為了剷除閹嗎?他有這個力量嗎?黃巾軍為什麼會參予這件事?我想來想去,覺得襄楷大師和他的大知堂此時出現在冀州,很有點問題。」
「如果襄楷大師和大知堂也參予了王芬的計,仲淵的答案就出來了。」謝明說道,「襄楷過去和張角都是冀州有名的大師,信奉的都是黃老之,據說兩人很深。我們可以肯定黃巾軍的人信任襄楷,因此只有襄楷才能說服黃巾軍參加王芬的計。那麼,襄楷想幹什麼呢?」他看看李弘,微微一笑,小聲道,「改天換地。」
「這就是你故意把襄楷大師請來的目的?」李弘笑道,「你有懷疑襄楷大師參予此事的據嗎?」
「大知堂的弟子如今散布在冀州各個郡縣設壇講法,他們想幹什麼?想想黃巾軍的張角就知道了,他們在蠱人心啦。自從黃巾叛之後,這種設壇講法之事已經被朝廷明令止,但王芬公然違抗大漢律,縱容默許大知堂的方士任意妄為,王芬想幹什麼?」李瑋用力一揮手,說道,「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李弘一邊走,一邊沉默不語。
「一個方士,道人,摻和國家大事幹什麼?」過了一會兒,李弘問李瑋道,「他們修鍊的是神仙之,難道不知道塗炭生靈是罪過嗎?」
「大人,那你就錯了。」李瑋笑道,「參予國事,說大了就是為國為民,是大忠大義,可以修正果的。象襄楷這種人,在百姓們的眼裡和神仙差不多,他們的聲極高,頂禮拜者數不勝數。你看看大賢良師張角,他揭竿而起,登高一呼,響應者達數百萬之眾,這就是他們的力量。大人,你千萬不要小視了,這個襄楷可不是一個尋常方士啊。」
「襄楷和黨人的關係非常好。」謝明也在一旁說道,「當年,本朝的孝桓皇帝因為沒有子嗣,請他進宮煉製可以生孩子的靈丹妙藥。這個襄楷丹藥不煉,卻對皇帝說要剷除閹,要以無為治國,還說黨人無罪,要皇帝赦免黨人,結果他被下獄治罪,差一點死了。我聽老師說,他的大知堂曾經解救藏匿了好幾百名黨人和他們的親族,就連名聞天下的黨人何顒都在他的大知堂躲過一陣,所以,襄楷大師在黨人和許多士子眼裡,那就是活神仙,如果由他出面邀請這些人相助,大人,你可以想象一下,他的力量會增加多。」
李弘用懷疑地目著兩人,問道:「這個襄楷大師有這麼厲害?」
「和張角比起來,他就差那麼一點點嘯傲天下的魄力。」李瑋笑道。
李弘霍然止步,大聲說道:「殺了他。」
李瑋和謝明嚇了一跳。
「無論你們的懷疑是對的還是錯的,今天先殺了他,以絕後患。」李弘殺氣騰騰地補充道。
「萬萬不可。」謝明激地大聲道。
李瑋大驚失,急忙勸阻道:「大人,萬萬不可。此人和張角,張牛角屬於不同的教派,他的大知堂雖然也尊黃老,但更推崇墨家學說,他的門下弟子遍布天下,仗劍行俠者眾多,武功高強者更是比比皆是,一旦殺了他,大人失去冀州民心不說,還會遭到黨人士子的仇視,尤其會遭到大知堂弟子的瘋狂報復,他們會象幽靈一樣潛伏在大人周圍,刺殺大人一輩子。」
李弘冷冷一笑,指著兩人說道:「如果他的確參加了王芬的計,我也不能殺他嗎?你們兩個是不是這個意思?」
「正是。」謝明毫不畏懼地著他,正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李弘眼中殺氣暴漲,角不自覺地搐了兩下。
「我們可以殺了襄楷,但我們殺不盡大知堂的弟子,就象我們現在殺不盡黃巾軍的餘黨一樣,大人難道要把天下所有的方士都殺了?」謝明語調平緩地說道,「大人殺襄楷,純粹是飲鳩止,自取滅亡。大人應該想到,除了殺之外,還有更好的辦法。」
「幾百年來,大知堂一直都是一個很的教派,他們的基到底有多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武皇帝中興大漢國的時候,大知堂一直跟隨在武皇帝左右,征戰南北,為大漢國的中興立下了汗馬功勞,由此可見,大知堂不同於張角的太平道,它自有可取之。」謝明看看李瑋,說道,「仲淵兄請襄楷大師來營,應該還有更長遠一點的想法。」
李瑋沖著謝明一拱手,笑道:「斂之說話就象下棋一樣,鋒芒畢,你要擔心啊,不要惹翻了大人,被他一刀砍了。」
謝明拍拍腰間的長劍,自信地說道:「我至可以擋他三招。」
李瑋大笑。
李弘面稍稍緩和了一點,他無奈地看看謝明,又看看李瑋,問道:「你把襄楷請來,不會是要和他個朋友吧?」
李瑋笑著拱手道:「兼而有之,見機而為了。」
李弘突然大聲說道:「仲淵,斂之,下次做事,最好和我說清楚,不要這樣含糊不清的。」
李瑋和謝明相視一笑。
李瑋再次拱手道:「大人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這種事,說不清楚,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謝明笑道:「大人,凡事都在不停的變化之中,就象山中的溪水,你知道下一刻它會遇上什麼?溪水只要沿著下山的方向不停地流淌,它總會流河流,我們也一樣,我們只要忠於大漢國,總會找到殺死敵人的辦法。」
李弘驀然一笑,小聲說道:「仲淵,你讓大師給你算算,你什麼時候能娶筱嵐。」
「對。」李瑋眼睛一亮,大聲說道,「絕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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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熱接待了襄楷。
襄楷的博學和談吐深深吸引了李弘,他那種極富染力和煽的語言,那種極力的無懈可擊的論調讓李弘和大帳的軍們聽得如罪如癡。
襄楷先從黃老之說起,他說:「一般人說我們道家或道教,都說習『黃老之』。其實,所謂黃帝的學,並無專書可考,先賢司馬遷曾說:『黃帝者,學者之共也。』所謂『共』,就是說我們大漢文化的原始淵源,都是從黃帝時期開始,所以稱黃帝的學。」
隨即他又說到道教的起源,道教起源於春秋戰國時期的神仙方士,接著他講到神仙,講到文景盛事,講到清靜無為,以法治國。
「本朝初年,百姓們剛剛歷經了戰國以來三、四百年長期戰禍以及大秦國的嚴刑峻法,社會人心所殷切期的就是早日達到安居樂業的昇平世界。於是,高祖皇帝採用黃、老無為而治的學說,以寬為懷治國,國勢漸有起。到了本朝文帝時期,因為有宮廷的變,外有強臣宿將和兄弟諸王的虎視眈眈,正是危機四伏的時候,但當時百姓厭戰已極,此時此世,外任何因素,都不適於施用剛猛的治國策略,因此,文帝從其母后與丞相曹參的主張,採用無為而治,清靜守法,輕徭薄賦,與民休息,以法治國的辦法,終於使我大漢國強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