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本初的說法，北軍本沒有可能北渡黃河，那陛下怎麼會下這道聖旨？」鄭泰奇怪地問道，「尚書臺現在由皇甫嵩和盧植等人坐鎮，他們難道沒有想到？」

北軍中侯劉表笑道：「他們當然知道。我估計他們是想利用張燕攻打太原的機會，通過讓北軍出征的辦法，迫陛下拿出萬金堂的錢，然後再把這筆錢投到西疆戰場上去。」

「哈哈，景升兄說得言之有理啊。」袁紹笑道，「諸位可以仔細分析一下并州的形勢。現在并州形勢看上去非常險惡，但其實遠沒到用北軍出征的地步。目前鮮卑人魁頭的大軍在雁門郡和漢軍於僵持狀態，匈奴的屠各族人已經隨著和連趕到北地去了，西河郡的流民不過聚集在白波谷做做匪寇而已，黑山的蟻賊剛剛退兵，哪有能力再次出兵上黨？唯獨太行山的張燕確實在攻打太原。但太原郡的郡治晉城城牆高大，易守難攻，張燕要想在短期拿下城池非常困難。等到魁頭退兵之後，張燕恐怕也要撤兵回山了。」

「說到底，這都是尚書臺的大臣們為了西疆戰事能夠維持下去，故意誇大并州軍，蒙蔽陛下騙騙陛下的錢財而已。」袁紹捋須輕笑，連連搖頭，「陛下太小氣了，大漢社稷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他還捨不得拿錢出來補國事。」

何進大喜，心頓時開朗起來，他笑道：「皇甫嵩和盧植竟然連陛下都敢騙，實在是膽大包天。」他指指趙岐，說道，「老大人和公達留守大將軍府，其餘的人隨我去北軍軍營吧。」

「不急，大將軍。」袁紹說道，「西疆戰事關係到大漢社稷的安危，大將軍府理所應當予以全力支持。我覺得大將軍應該留在，日日催要軍資，以幫助大司農渡過眼前的難關。」

何進沉半晌，點頭道：「本初說的對，西疆戰事的確是重中之重。那好，子師，景升，本初，你們去大營做做樣子，我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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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這兩天頭痛裂，苦思冥想弄錢的辦法。

大將軍何進和大司農王瀚兩人一前一後，就象魂一樣纏著他要錢，讓他煩不勝煩。

這天，趙忠和張讓幾個中常侍穿戴著商販的冠笑嘻嘻地跑到天子寢宮，邀請天子去遊玩後宮的街市。

「陛下，今天是開市的日子，陛下難道忘記了？」

天子心惡劣，早把這事忘了，他沒好氣地說道：「不去了，朕今天不去了。對了，你們想到弄錢的辦法沒有？」

「當然想到了，否則也不敢來打擾陛下。」張讓笑道。

「真的？」天子大喜，一把拉住張讓，高興地道，「快說，快說，從何弄錢？」

「陛下，臣等殫竭慮，考慮了很久，突然發現還有一件東西陛下沒有賣？」

「是什麼？」天子好奇地問道，「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賣？你們要知道，錢了不行，至要籌集十幾億錢。」

「關侯。」張讓得意洋洋地說道，「陛下，關侯還可以賣啊，而且，還可以買個好價錢，至可以賣五百萬錢。」

天子略一思索，隨即大笑道：「卿好主意，好主意，朕這下有錢了。」

「走，走，喝酒去，喝酒去。」

本朝爵位承襲秦制，分二十等，用來犒賞有功之臣。第二十等是列侯，地位尊崇，有封邑。第十九等就是關侯。關侯沒有封地，寄食在所居之縣，民租多各有戶數為限。過去天子為了賺錢曾在西圓買，現在天子為了賺錢竟然連爵位都賣了。

天子以五百萬錢賣關侯，朝野震驚。

各地有錢財者趨之若騖，踴躍搶購，唯恐漲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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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重帶著兵曹營，押著第二批糧草輜重趕到了臨涇。良、文丑、姜舞、張蕭帶著兩萬冀州軍也同期到達。

留在臨涇的徐榮立即召集良等人商談軍。他先介紹了一下最新的戰況，然後把大軍的迎敵策略做了說明。

「休息四個時辰之後，我們立即出發。」

良關心地問道：「大人現在在凡亭山？」

「對。」徐榮說道，「和連帶領鮮卑大軍繞過了冠帶山的大火，從小路到了凡亭山。大人為了給我們騰出集結的時間，正在凡亭山阻擊鮮卑人。」

「鮮卑人攻得很兇嗎？」田重問道，「我們損失大嗎？」

「據送信的斥候說，鮮卑人日夜不停地流進攻，雙方打得非常慘烈。大人為了減損失，每五里設置一個障礙，邊打邊退，至今已經退了六十里，基本上退出了凡亭山地境。如果你們再不來，大人準備反攻一次了。」徐榮慢吞吞地說道，「能不能擊敗鮮卑人，就看你們冀州軍了。」

「是大戰嗎？」潘塔激地問道，「是和鮮卑人的騎兵打嗎？」

「是的。」徐榮說道，「是一場大戰，打贏了，鮮卑人就要滾回草原。」

潘塔和林訊、廖磊、丁波、陳好幾位軍司馬聞言大喜，興之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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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重回到兵曹營，立即命令士兵們組織民夫，駕著三千多步滿載各類武的馬車先行上路。

唐雲和尹思帶著幾個士兵，打馬從田重邊沖了過去。

「這兩個小混蛋，膽子也太大了。」田重著他們的背影，氣憤地喊道，「老拐，帶幾個人追上去，把那個穿鎧甲的士兵給我押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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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嵐眼淚汪汪地看著田重。

聽說兵曹營要開拔，死活纏著田重要到前線去，被田重一口拒絕了。李瑋走的時候沒有喊醒，也沒有丟下什麼話，這讓非常傷心。知道從冀州一路走來，李瑋心裏對很愧疚，甚至幾次了要把送回的念頭。要和李瑋待在一起，不願意回，要親口把這句話告訴李瑋。

隨著前線的戰事越來越激烈，筱嵐也越來越擔心李瑋的安危，心中的思念也越來越強烈，恨不能馬上就能看到李瑋。要到前線去。

唐雲和尹思被無奈，只好把藏在親衛隊里，打算帶一起到前線去。他們想，反正兵曹營在大軍後面，應該還是很安全的。

但誰知道，田重的眼睛比老鷹還銳利，隨便掃一眼就看出了他們的花招。

田重瞪著眼睛，氣急敗壞地大聲罵著唐雲和尹思，一人了他們一鞭子。

「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帶著筱嵐上戰場，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兩人低著腦袋不敢做聲，尹思臉都嚇白了。

「老伯，算了，都是孩子，不懂事，罵罵就算了。」老拐在一旁勸道，「你打他們幹什麼？」

「這要是讓大人知道了，還不要剝了他們的皮。」田重猶自不解恨地罵道，「李仲淵回來了，如果看到筱嵐不在，還不要找我拚老命啊。兩個小混蛋！」

田重回頭看了筱嵐一眼，心裏一，頓時換上一副笑臉，小心翼翼地安道：「人不能上戰場，這是大漢的軍律，誰違反了，就要殺誰的頭。」

「我為什麼不能殺敵報國？」筱嵐淚流滿面，「我也可以殺敵的。」

「你武功再好，但不能上戰場。」田重嚴肅地說道，「沒有為什麼？這是軍律。」

田重飛上馬，著筱嵐，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大漢國的男人都死了，你就可以上戰場。」

他猛踹馬腹，縱馬而去。

「孩子們，走了，隨我殺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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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重悄悄地從樹障後面探出頭，看了一眼前方的敵軍。鮮卑人正在重整隊列，準備發起新一的衝鋒。

幾支長箭呼嘯來。雷重一腦袋，躲了回去。「咚咚……咚……」隨著幾聲有力的悶響，長箭不分先後，幾乎同時釘進了雷重面前壯的樹榦上。

雷重的心劇烈地跳了幾下。這一次，自己還能活下來嗎？

他是冀州趙國人。過去家裏窮，一天只能吃一餐野菜粥。他和家裏的祖父母，爹娘，兄弟姊妹九口人一年忙到頭，卻吃不飽穿不暖，他不明白為什麼。後來大賢良師聚眾造反，家鄉開始打仗，一家人連田地都沒得種了，只好和村裏的人一起四逃難，躲避戰禍。很快，一家人死了五口。雖然父親把年的妹妹換來別人家的小男孩煮了吃了，但還是沒能挽救一家人的命，最後田重和哥哥兩人在地上刨了個坑，把父母埋了，跟著黃巾軍打仗去了。

雷重的哥哥在廣宗大戰中死了，他自己跟著張牛角逃進了太行山。不久，張牛角帶著他們下了太行山，又開始打仗，一直打到了北方的幽州，但隨即就被名震北疆的豹子打敗了。雷重跟著大家逃，逃到范城后就投降了。

然後，雷重突然發現自己由叛逆變了漢軍，不但有甲穿，有飯吃，還有一個月八百錢的軍餉拿。雷重覺得自己象在做夢，他希這個夢一直延續下去，千萬不要醒了。

跟在豹子大人後面打仗，雷重覺得值，就算死了也值。這位豹子大人過去是鮮卑人的奴隸，他和自己一樣，都是窮苦人出，沒有僚的派頭，打仗喜歡沖在最前面，他喜歡披頭散髮，他喜歡睡在軍營里，他穿著和自己一樣的甲，吃著和自己一樣的伙飯，他總是笑呵呵的坐在士兵中間胡吹侃，他就是大家的兄弟。

「搬開，搬開……」隊率彎著腰，一邊在樹障後面飛跑著，一邊大聲道，「準備迎戰，準備迎戰……」

「雷重，快一點，鮮卑人要進攻了。」隊率拍拍雷重的肩膀，繼續向前跑去。

雷重看看躺在四周倒地死去的戰友，心裏一酸，哭無淚。仗打得太多了，太多的戰友死在了自己的邊，相幾年的，剛剛才來的，鮮卑人，烏丸人，幽州的，冀州的，西涼的，雷重已經哭不出來了。他慢慢地爬起來，拖著戰友的骸向附近的樹林里跑去。

這次閻大人帶著他們跑了半個多月的路，好不容易趕到高平城，卻馬上又調頭撤退。士兵們都破口大罵，打就打，總是跑幹什麼？到哪裏打不都是死。撤到凡亭山之後，大戰總算開始了。鮮卑人的騎兵太多，多得難以招架。

閻帶著一營人馬負責斷後阻擊。田重所在的這個屯一路打下來，經過了十一道障礙，戰了三天三夜之後，只剩下了八十多人。四百人的屯現在還不到一個百人隊，屯長早在第五個障礙進行阻擊的時候就陣亡了，現在指揮大家作戰的就是這個隊率。田重估計閻大人的這六千人馬最多也就剩下一千多人了，但戰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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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人吹響了衝鋒的號角，戰馬的奔騰聲和士兵的吶喊聲震撼了山野。

雷重背靠著樹障，安安靜靜地坐在糊糊的地上，拭著手上的戰刀。這是他今天用的第三把戰刀了。雷重突然想起了母親。如果母親知道他活到現在還沒有死，一定非常欣。母親最大的心愿，就是希他們都能活下來，不論能不能吃飽飯，只要活著，就有希。

地面的震越來越劇烈，轟鳴聲越來越巨大，但雷重好象沒有聽到似的，神態安詳。他把戰刀橫放在上，手抓了一把地上的小草。小草上沾滿了褐的跡，在雷重的眼裏，那點點跡就是一個個戰友的笑聲。他一一地數著，心無旁騖，耳中填滿了奔騰的戰馬踐踏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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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鼓聲驀然響起，隊率嘶啞的吼聲撞擊著每一個士兵的心靈。

「兄弟們，站起來，站起來……」

「舉起長矛，舉起長矛……」

「為了死去的兄弟，我們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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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重大吼一聲，一躍而起，手上的戰刀狠狠地斬進了樹榦。

鮮卑人的鐵騎呼嘯而至。

雷重冷冷地看了一眼敵人，矮蹲下，拿起了放在樹榦上的四丈長矛。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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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重的長矛穿了敵人的戰馬。

他在瞬間鬆開手上的長矛，形就象一隻敏捷的獵豹，劈手搶過戰刀，騰空剁向了正在地上翻滾的鮮卑騎兵。

鮮卑人瘋狂地喊著，他們不停地縱馬飛躍障礙，衝進激烈廝殺的戰場。

隊率被敵人的戰馬撞上了半空，又被三支長矛穿而死；雷重連殺兩人，剁掉七支馬，連滾帶爬，氣吁吁地跳進了十步之後的第二道樹障；更多的戰友被敵人截殺在十步之的狹窄地帶。

「舉矛，舉矛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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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人以兩千人為一個攻擊隊列，頑強而兇猛地持續衝殺，漢軍以集的樹障為掩護，拚死抵擋，雙方打得異常慘烈。

雷重大口大口地著氣，在幾個戰友的連拖帶拽之下，艱難地翻過了最後一道樹障。再往前，就是平坦的山坡了。

「騎兵呢？我們的騎兵呢？」田重趴在地上，筋疲力盡地問道。

每到步兵的阻擊基本上趨於崩潰的時候，佈置在阻擊障礙之後的騎兵就開始發起攻擊，以強有力的反擊打退鮮卑人，掩護步兵撤到五里之後的下一個陣地。

「馬上就到了，我已經聽到馬蹄聲了，你聽不到嗎？」

田重以耳地，仔細聆聽著，臉上漸漸出了興的神。

「這次是哪支騎兵？是湟中羌人還是先零羌？」一個士兵抹了把臉上的鮮，笑著問道。

「這次是風雲鐵騎，是豹子大人的風雲鐵騎！」田重突然跪了起來，高舉雙手，縱聲狂呼：「是風雲鐵騎，是豹子大人！」

「豹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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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帶著三千黑豹義從，虎的兩千風雲鐵騎，象排山倒海一般衝下了山坡。

牛角號聲和喊殺聲驚天地，滿天的長箭發出攝人心魄的厲嘯飛向了敵陣，激戰再度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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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重四仰八叉地躺在樹障上，和戰友們笑嘻嘻地看著一匹匹的戰馬飛過眼前的樹障，心裏滋滋的。

這次，又沒有死掉，又可以再活幾個時辰了。

他抬頭著湛藍湛藍的天空，又瞇著眼睛看了一下耀眼奪目的太，心裏一片寧靜。活著，就是好。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耳邊的廝殺聲就象催眠的曲子一樣優聽。田重帶著舒心和滿足，漸漸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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