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豨（xi）靜靜地坐在黑暗裏。

遠戰場上時時現的火和約約傳來的戰鼓聲直刺他的心弦，讓他激不己。

他等待這個時刻已經很久了。為了報仇，為了能誅殺關羽和他的丹兵，他寧願碎骨也在所不惜。

高順的到來給了他這個機會。高順在北疆軍以治軍嚴格、為人清廉自律、剛直忠烈而出名。在駐守青州的一年多時間裏，他給了青州軍和黃巾軍很大的幫助，在兩軍將領中獲得了極好的聲譽。這次河北和南北青州的三地軍隊之所以能順利地聯手攻擊徐州，正是得益於三軍將領對高順的尊敬和拜服。這種出自武人本心的信任，使得高順的攻擊計策得到了不折不扣地遵從和執行。

高順認為，要想擊敗關羽，就要利用關羽去年在崢嶸谷擊敗黃巾軍后產生的驕狂和蔑視，把他的軍隊離城池，在野外予以擊殺。目前劉備和徐州軍主力在江淮一帶攻打袁，關羽為了徐州的安全，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況下，絕不會輕易率軍出城，和黃巾軍面對面地對陣廝殺。為了麻痹和欺騙關羽，高順讓三萬大軍下了盔甲，夾雜在近十萬民夫中冒充南青州的黃巾軍殺進了徐州。關羽有擊敗黃巾軍的先例和信心，只有給他攻擊的機會，他就一定會中計。

高順率軍打到莒（ju）城后，隨即做出懼怕關羽，不敢強行攻擊的樣子，調頭去打沂水河畔的東莞和東安兩城，還時不時率領大軍在沂水河和沭水河之間往來調，希能出關羽，但關羽一直按兵不，靜觀其變。

前天，高順見關羽沒有出城相擊的意圖，隨即改變了計策，突然發力拿下了東莞，接著兵圍東安城。東莞、東安一失，莒城側翼隨即失去保護，關羽的軍隊可能被困在莒城，進退兩難。

關羽出兵相救。

高順得到消息后，立即率軍急行一百里趕到莒城，意趁著莒城兵力薄弱之際，攻打莒城。

此刻關羽的援兵還沒趕到東安，而高順已經急不可耐地撤出東安，趕往莒城了。黃巾軍的將士們因為連日行軍作戰，疲憊不堪。

關羽得到黃巾軍調頭殺奔莒城的消息后，自然是毫不猶豫，馬上掉頭尾追。

高順這種愚蠢而低級的失誤等於拱手送給了關羽一個攻擊的最佳機會。

高順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在沂水和沭水河之間來來回回折騰了數天，前前後後跑了幾百里路，指的就是這最後一刻的故意失誤能使關羽中計。

關羽果然中計。他急速殺回莒城，並且迫不及待地發起了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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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裏，戰鼓聲越來越集，淡淡的腥味隨著陣陣輕風，飄浮在黑森森的夜空裏。

昌豨緩緩站了起來，慢慢走到軍陣前。他和列陣於原野上的士卒們一樣，目不轉晴地著遠，著那一團團從天地之間直衝而起的烈焰。

現在高順、管亥、尹禮的一萬五千大軍已經把關羽困住了，只要自己能在這裏擋住敵人的援軍，關羽就死定了。這一仗從關羽率軍襲擊黃巾軍大營開始，失敗的命運就己經註定，而這一切，都來自於高順的運籌帷幄。

高順帶到徐州的人馬雖然只有五千，但高順的背後有強大的河北，有悍勇無敵的北疆軍，高順那份視敵為無的從容和氣勢，令人心折。跟著高順，跟著黑豹大旗，跟在北疆軍後面，就沒有人可以阻擋自己報仇的腳步。

想到死去的司馬俱、徐和、管承和吳霸等黃巾首領，想到戰死疆場的數十萬青州黃巾軍將士，想到曾追隨黃巾軍四征戰死傷無數的無辜百姓，想到正在遠戰場上浴戰的兄弟們，想到即將開始的戰，昌豨不熱沸騰，仰首長嘯，恨不得立即躍馬揚槍，飲沙場。

「噼啪……噼啪……」黑豹大旗在風中狂舞，如同一頭噬猛在迎著獵飛騰、咆哮，殺氣凜冽。

著這面沐浴在夜中的大旗，昌豨心澎湃。

跟著這面威震天下的黑豹戰旗，自己從此將縱橫天下，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威脅到自己的生存。在不久的將來，也許自己還能盼到拜將封侯的那一天，看到天下穩定、百姓安居樂業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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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飛奔而至。

「大人，敵人來了，距離我們三里。」

「傳令各部，準備迎戰。」躺在大樹下的孫觀一躍而起，舉手狂呼，「開戰，開戰……今日定要誅殺關羽，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恨。」

昌豨高聲怒吼，一把搶過掌旗兵手上的黃巾大旗，在陣前飛速狂奔，「兄弟們，報仇雪恨，報仇雪恨……」

「殺……」一萬將士齊聲高呼，殺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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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戰在黑夜裏迅速展開。

兩軍相遇，兩萬士卒猛烈相撞，慘烈的廝殺霎時激起了驚天浪，黑夜在腥和吶喊中劇烈粟。

昌豨頭扎黃巾，手執長矛，勇當先。一個又一個的敵卒倒在了他的腳下，噴的鮮和狼藉的鋪就了一條報仇的路。

十幾個黃巾士卒酣呼向前，銳不可當。他們護衛著高舉黃巾大旗的掌旗兵，跟在昌豨後邊，一往無前。

黃巾將士們跟在大旗後面，勇拚殺，他們聲嘶力竭地著喊聲，似乎要把滿腔的仇怨盡發泄在這一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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莒城令陶罡焦慮不安，背著手在城樓上團團轉。

幾位軍司馬、軍候等軍中大吏圍在他四周，神激憤，不停地揮舞著雙手高聲吼著。

曹豹、秦昌兩人在半個時辰，十次派人向陶罡求援，戰況極為危急。

曹豹在口信中說，關羽襲黃巾軍大營失敗，五千丹兵被數萬黃巾軍包圍在了沭水河畔，危在旦夕。曹豹說，雖然自己有心率軍救援，但黃巾軍悍不畏死，是擋住了自己求援之路，由於黃巾軍人多勢眾，大軍攻擊阻無法推進，請求增援。

目前城還有五千人馬，曹豹在急之下，命令陶罡盡起全部兵力出城相助。

關羽如果全軍覆沒，對大軍的打擊是致命的，到時不要說堅守莒城了，就連瑯琊郡都很難守住，而尤為重要是，關羽如果出了意外，自己萬死也難贖其罪。瑯琊郡丟了，還可以奪回來，但關羽死了，就再也不能復生了。劉備和關羽乃是十幾年的生死之，兩人同兄弟，劉備聞此噩耗，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自己。此時此刻，在莒城和關羽之間，只能選擇一個。陶罡選擇了救援關羽。

「傳令各部，即刻出城，救出關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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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霸帶著五千大軍悄悄近了莒城北門。

幾名斥侯從黑暗裏急速迎上。

「大人，敵軍出城了。」

「多人？全部出城了嗎？」臧霸急聲問道。

「人很多，足有好幾千。不過，這些軍隊是不是城所有兵力，我們就不知道了。」

「不管多人，我們都要把他們打回去，否則，關羽就要跑掉了。」臧霸用力一揮手，「命令各部，即刻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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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軍突然從黑暗裏殺出來，打了徐州軍一個措手不及。徐州軍頓時大，數千人馬匆忙應戰，混不堪。

「撤回去，撤……」陶罡驚慌失措，掉轉馬頭向城門方向跑去。黑暗中，誰也不知道到底來了多敵人，還是趁早退回城裏，守住城池為好。

一部分徐州軍在上的指揮下，拚死阻敵，給後撤軍隊爭取時間，還有一部分徐州軍將士急速後撤，打算撤回城據城堅守。

戰場上，青州軍將士吼聲如雷，呼嘯殺進。徐州士卒抵擋不住，步步後退。

片刻后，留下阻擋青州軍的敵人死傷慘重，瞬間崩潰。

「追上去，纏住他們……」臧霸縱馬狂吼，「殺，殺，殺，一直殺到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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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軍起追擊，越追越快，漸漸和徐州士卒混到了一起。

天太暗，雙方士卒難分彼此，只好向著城池方向亡命狂奔。

徐州軍將士恨不得肋生雙翅，瞬間逃到城，而青州軍將士也恨不得一步到城門，擋住逃進城的敵人。

陶罡在混中掉到了馬下，雖然親衛們力撲救，但他還是被慌不擇路、狼奔豕突的逃卒們踩斷了肋骨，當場昏死過去。

指揮大軍竭力反擊的一位軍司馬在洶湧的逃亡大中失去了方向，一不小心被流箭中，仰栽倒，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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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罡在親衛們的護送下，以最快的速度殺回了城中。陶罡一直昏迷不醒，親衛們抬著他只奔府衙救助，忙中那位縣丞竟然忘了以陶罡的名義下令關閉城門。

莒城縣的其他吏都跑了，將不知兵，兵找不到將，所有人都在黑暗中驚恐不安地四下逃竄。

城樓上的值守屯長藉著微弱的火只能看到城下奔逃的人流，雖然他也擔心敵人趁混進城裏，但他既沒有接到上關閉城門的命令，又不願意把自己的兄弟拋棄在城外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於非命，所以他也遲遲沒有下令拉起弔橋關閉城門。

在這短短的極度混的時間裏，莒城的守軍給了青州軍一個意想不到的機會。

很多跑得快的青州軍士卒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被軍裹挾著，跑過了護城河進了城。

一個青州軍的屯長又驚又喜，驀然舉矛狂呼，「兄弟們，攻佔城門，奪下城門……」

徐州軍、青州軍的士卒幾乎在同時間被這一聲暴喝驚醒了。雙方士卒愣了一下。青州軍士卒最先反應過來，他們舉起武，對準邊的敵人掄刀就剁，瘋狂地殺讓敵人恐懼至極的心理霎時崩塌。

奔騰的人突然掀起了層層波濤，洶湧的人流在城門猛烈炸開，凄厲而無助的喊聲霎時直擊暗黑的夜空。

雙方士卒就象驚濤駭浪中的浮萍，力掙扎，力廝殺，都想在這狹窄的腥漩渦里抓住一生存的小草。

青州軍將士士氣如虹，呼嘯而，弔橋、城門、城樓在他們淋淋的刀下，一一斬落。

徐州軍士卒兵敗如山倒，一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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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豹統率的丹兵驍勇善戰，他們在戰一個時辰后，終於撕開了昌豨統領的黃巾軍左翼，功擊破了黃巾軍的阻擊，向沭水河畔的戰場繼續殺進。

孫觀帶著青州兵步步阻擊，頑強戰，意圖把曹豹的大軍擋住。

昌豨惱怒，親自帶著一曲銳殺進了丹兵的后陣，「死戰，死戰，拖住他們，拖住他們……」

曹豹毫不猶豫，率領親衛屯調頭堵上，「急告秦大人，讓他衝上去，殺進沭水河……」

雙方不期而遇，悍卒對悍卒，直殺得衝天。

昌豨渾浴，一雙紅的眼珠子幾乎要暴而出，長矛舞間散開滿天花。丹兵一擁而上，刀盾夾擊，跟著一柄戰斧迎頭劈下。昌豨大吼一聲，棄矛後退。長矛攔腰中斷，矛尖猶在敵兵的咽上劇烈。丹兵的戰陣再發威力，三支長矛如同厲嘯的蛟龍，從上中下三個方向同時飛刺而來。昌豨躲無可躲，猛地軀後仰，用盡全力氣踢起地上一。「殺……」昌豨雙拳齊出，重重砸中。在空中翻騰了一下，猛地倒撞而去。三支長矛同時刺進了，犀利的戰陣頓時停下。昌豨眼明手快，飛從地上拔起一柄斷矛，跟著撿起一面殘盾，形如風，一頭鑽進了敵人的戰陣，「殺……」

昌豨如同出籠的猛虎，連聲怒吼，斷矛殘盾上下飛舞，一口氣連殺三人，丹兵的攻擊戰陣遂告破裂。正當昌豨準備跟進再殺時，驀然發現邊的親衛已經全部倒下，一隊隊的丹兵正向自己猛撲而來。

昌豨心痛如絞，仰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長嘯，「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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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高大的軀有些搖搖晃晃，甲浴，長發披散，戰盔在剛才激烈的廝殺中被一名北疆悍卒的長矛挑飛，額頭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槽。在他長長的臉頰上，鮮斑斑，黑的長髯已經被鮮染了紫黑，一束束地掛在下上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