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陶城北,五裡外陶義亭,北疆軍大營。
大帳,左將軍麴義召集北軍諸營校尉商議攻城之事。
「據斥候的探查,定陶城除了曹仁的五千人馬外,還有剛剛從陳留方向支援而來的一支大軍。」步兵校尉陳踐最後一個趕到大帳,他馬上向麴義稟報了最新的消息。
「消息準確?」麴義吃驚地問道,「袁紹的軍隊趕到中原戰場了?」
「準確。」陳踐十分肯定地說道,「我督軍急行,率先赴到定陶西城。前行探查的斥候抓到了十幾個倉惶逃亡的民夫。這個消息就是他們提供的。」
「知道是誰的軍隊嗎?大約有多人?」司馬懿急忙問道。
「是誰的軍隊不清楚。民夫們不識字,不知道戰旗上寫著什麼。」陳踐回道,「民夫們說,這支軍隊大概有五六千人,帶著一千多車糧草輜重,數萬民夫,綿延有數里路長。」
「五六千人?一千多車糧草輜重?數萬民夫?」曲義眉頭深鎖,憤然說道,「我們提前二天殺到定陶,竟然還是慢了一步。虎頭在河南幹什麼?怎麼讓袁紹從容調兵支援定陶?」
帳眾將默不作聲。前段時間夏侯淵且戰且退,給曹仁屯兵固守爭取了時間。現在兗州軍準備充足,可以和北疆軍打一場仗了。兗州軍已經沒有退路,再退就要被徹底趕出兗州了,不打也得打,而北疆軍以現有的兵力攻打五千人防守的城池顯然很吃力,但袁紹的援軍卻在這個時候又搶在北疆軍包圍定陶之前進了城。看樣子這一仗非常難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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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兵力沒有佔據絕對優勢之前,不能強行攻打定陶,以免遭重大損失,影響整個中原大戰的進程。」麴義想了一會兒,手指地圖上的昌邑城,對諸將大聲說道,「目前看來,曹仁把主力放在了定陶,以求在袁紹的支援下守住此城,把我們擋在城下,為他們集結兵力展開反攻爭取時間。」
「按路程推測,曹和劉備的大軍距離兗州已經很近了,他們馬上就會返回兗州,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為了能搶在叛軍趕到定陶、昌邑一線之前取得決戰優勢,我們至要先拿下乘氏和昌邑兩城。」
曲義的目從諸將臉上一一掃過,「於毒、秦誼、苦酋、陳踐四位大人即刻率領兩萬大軍日夜兼程趕往昌邑城會合呂布將軍,爭取在最短的時間拿下昌邑。」
諸將臉齊變。
「大人,玉石將軍率領虎賁營和聲營的一萬人馬正在攻打乘氏城,趙雲將軍和姜舞、劉冥兩位大人已經率領鐵騎南下武,如今這定陶城下只剩下有我們這二萬人馬了。」於毒又驚又急,趕忙勸阻道,「如果我們四營人馬全部離開定陶,這裡就是一座空營了。假如……」
「沒有假如……」麴義用力一揮手,「我一人在此足可震懾叛逆。當今天下,沒人敢打我麴義的大營。」
接著他手指於毒,「兩萬大軍以你為統帥,秦誼副之。昌邑距離此地大約兩百五十里,我限你們兩天趕到。你們趕到昌邑后立即會合呂布將軍,馬上展開攻擊,一刻也不要耽擱。」
麴義的格諸將都很了解,他決定的事沒人可以說服他。於毒不再說什麼,躬問道:「到了昌邑后,大將軍如果不在,我們聽誰的指揮?」
「大將軍當然不在,他去武、梁丘一帶阻擊曹、劉備去了。」麴義說道,「你們聽呂布的指揮。打下昌邑后,他將和你們一起飛速趕到定陶。」
麴義看看於毒、苦酋,鄭重說道:「此刻大家務必以大局為重,拋棄一切仇怨,齊心協力,千萬不要公報私仇,因小失大,壞了社稷中興大業。」
當年呂布在河的時候,曾幫助袁紹、張揚等人屢屢攻殺黑山黃巾軍,於毒、苦酋等黃巾將領因此和呂布結下了很深仇怨。麴義略微想了一下,還是不放心,又補了一句,「如果你們敢因一己之私壞了大事,葬送了北疆軍,後果是什麼你們知道。我相信你們,希你們也不要辜負了我對你們的信任。」
於毒、苦酋一齊拜倒,指天發誓,「大人放心,我們不是瞎子,誰是黑山黃巾軍真正的仇人,我們心裡一清二楚。下等願誓死幫助呂布大人攻佔昌邑。」
「好。」麴義大喝一聲,揮手說道:「你們立即回營,暗中集結軍隊,於深夜時分渡河東進。」
「各部留下一屯人馬看守大營。隨軍民夫連夜進東、西、北三座大營,偽裝大軍,做出準備攻擊之勢。」
於毒等人轟然應諾,躬告退,紛紛出帳,縱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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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將剛剛離去,司馬懿就湊到麴義邊,低聲勸道:「大人,不經大將軍同意,擅自修改攻擊之策,已經違律了。如果新策在執行過程中出現差錯,導致戰局發生重大變化,大人的罪責之大,恐怕……」
麴義扭頭看看他,冷笑道:「現在戰局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如果我再堅持既定的攻擊之策,戰局恐怕不僅僅是發生變化,而是要向失敗的方向傾斜了。」
「堅持強行攻擊定陶,不但無助於戰局的推進,反而會把目前的優勢拱手讓出。相反,如果我們現在集中優勢兵力先打昌邑,不但可以節省攻擊時間,減攻打昌邑的傷亡,還能讓大軍提前集結到定陶城下。假如叛軍的援軍能夠衝破鐵騎的阻擊,順利到達定陶一線,那麼我們依舊可以佔有兵力上的優勢,按照原定攻擊之策,向叛軍發猛攻,直推至陳留、封丘一線。」
麴義瞪著司馬懿,厲聲問道:「難道你認為我做錯了嗎?」
「大人的計策沒有錯,但大人修改和實施新策的做法非常欠妥當。大人考慮到大將軍的想法了嗎?」司馬懿膽怯地退了一步,鼓足勇氣勸諫道,「大人說改就改,改了就實施,毫沒有商量的餘地,給人覺非常霸道。」
「霸道?」麴義濃眉倒豎,怒極而笑,「仲達,你不要說得這麼好聽,你是不是想說我飛揚跋扈,目中無人?」
「在戰場上,時間就是生命,變化往往就在瞬息之間,攻擊之策的改變和實施更要快如閃電,手中的指揮權更要發揮得淋漓盡致,不能給對手以任何可乘之機。」
「只要是對的,只要是有利於保存自己擊敗敵人的計策,就要毫不猶豫地堅持和執行。個人的生死榮辱和大軍數萬將士的命,和一場大戰的勝利相比,算個屁啊。」
司馬懿給麴義說得面紅耳赤,垂首不語。
「仲達,你要記住,在戰場上,要想戰勝對手,要想活下去,首先要有必勝的信念,要有為了勝利而不計代價犧牲一切的勇氣。」麴義舉起手,狠狠地打了司馬懿腦袋一下,「像你現在這樣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到了戰場上必死無疑。」
「飛揚跋扈也罷,目中無人也罷,只要你打贏了仗,只要你保住了大多數將士的命,只要你帶著一幫兄弟建下了赫赫功勛,這一切還有誰會記得?還有誰敢在你的面前昂首指手劃腳?」
「對武人來說,只有打勝仗才有生存的價值,否則,活著和死了一樣。」
「到了戰場上,為了打勝仗,什麼事都可以干,無所不用其極。」
司馬懿若有所悟,躬教。
「立即書告邯鄲,張燕將軍告訴虎頭,不要象綿羊一樣只知道吃草,不知道吃,要發發虎威了。」
「大人,大將軍那裡是不是應該說一聲?」司馬懿心有所懼,忍不住還是低聲問了一句。
麴義鄙夷地看了他一樣,搖搖頭,「算了。這裡是戰區,雙方斥候多如牛,一不小心消息就會泄。曹仁一旦知道這裡是空營,老子死定了。」
「呂布接到消息后,他自會派人就近告訴大將軍。」
麴義不再理睬司馬懿,大步出帳,飛上上馬,舉鞭狂吼,「上馬,上馬,隨我到定陶城下走走,揚揚我北疆軍的威風。」
「走,走……」一隊親衛騎跟在他的後面,如旋風一般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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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兗州山郡,昌邑城。
呂布駐馬城下,著前方高大的城池,用力吸了一口混濁的空氣,以平息心中的激和不安。
從大軍攻克無鹽城開始,自己就開始聞到了腥的死亡氣息。攻打無鹽城的時候,因為叛軍倉促應戰,城池很快失守,但眼前這座城池足足有十天的準備時間。另外這座城池本是兗州刺史部所在地,屯有大量糧草軍械,自己要想像攻打無鹽城那樣輕鬆拿下它,本不太可能。自己的步卒大軍人數有限,經過長途跋涉和連番激戰之後,將士們非常疲勞,尤其是糧草輜重的供應因為戰線的拉長變得越來越困難。
南軍殺到此地才算真正到了對手。
在邯鄲行轅里紙上談兵是一回事,站在真正的戰場上指揮攻擊卻是另外一回事。現在自己總算能理解大將軍親自指揮鐵騎阻擊叛軍回援的原因了。此刻定陶、昌邑兩個戰場都是戰,大軍能否在預定時間攻佔兩城,把戰線迅速穩定住,關鍵在於鐵騎能否功遲滯叛軍回援的速度,把叛軍擋在武、梁丘一線。
大將軍正是因為擔心鐵騎可能在阻擊戰場上失敗,所以才不顧一切的親自率軍殺過了泗水河。他要親自指揮這關係到生死存亡的阻擊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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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瞇起眼晴,了觜。
真正的生死大戰開始了。此仗過後,南軍將士還能剩下多?慘重的傷亡會不會影響到大戰的最終結果?大將軍一向兵行險著,此次也不例外,但這次大將軍還能否象過去一樣,有驚人的好運氣嗎?
想起兩天前的巨野之戰,呂布暗自慶幸大軍在無鹽城的好運氣。如果不是得到了陳宮的幫助,擊敗了狡猾的蔡,大軍恐怕要在無鹽、巨野兩戰中遭巨大打擊付出慘重代價,當然今天自己也就無法站在昌邑城下了。
呂布轉頭看看邊的陳宮,思緒不飛到了五年前的兗州。當時陳宮也像現在一樣陪在自己邊四征戰,但由於時運不濟,自己被曹趕到了河北。五年過去了,自己這次能否一冼前恥,擊敗曹,奪回中原?
「大人是不是想起了過去的事?」陳宮彷彿看穿了呂布的心,低聲問道。
呂布苦一笑。想起當年的憾事,想起死去的那些兄弟,呂布心裡不一陣酸楚。
「當年我們把曹打得只剩下了三城,連口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最後卻因為一場蝗災而功虧一潰。今天……」
「今天大人的運氣好,一定能擊敗曹。」陳宮笑著安道,「今日北疆鐵騎縱橫中原,所向披靡,曹阿滿哪裡還有翻的機會?」
呂布腦海中霎時掠過大將軍立馬橫槍的雄姿,心中立即為之一寬,臉上的神漸漸變得輕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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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打馬飛馳而來。
「大人,好消息。」魏延舉鞭狂呼,「玉石將軍拿下了乘氏城。」
呂布和陳宮互相看看,驚喜萬分。乘氏城攻克之後,定陶和昌邑之間便暢通無阻,兩軍可以互相支援,尤其是大軍糧草,可以直接從乘氏城方向得到補充,這將大大緩解左路大軍的糧草危機。
「玉石將軍派人急報,他已奉麴大人之命,日夜兼程趕到昌邑相助。」魏延氣氣吁吁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激地說道,「大人不要發愁了,我們的援軍馬上就到。」
呂布心中暗凜。玉石拿下乘氏城后,不沿著濟水河南岸急赴定陶相助,卻趕到這裡幫助自己打昌邑。難道定陶戰場出現了什麼變故?
「麴大人可有消息?定陶大戰是否已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