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辛評的軍帳里,無論許攸怎麼追問,辛評就是一句話,我不知道。許攸急了,瞪著眼睛對他吼道,此時正值中原大戰關鍵時刻,上下齊心協力才能堅守防線擊敗北疆軍。本初如果殺了曹,後果是什麼你不知道嗎?曹死了,曹的手下勢必要倒戈一擊,而劉備心存恐懼,極有可能背棄盟約逃回徐州。至於荊州劉表,更會因此抱怨本初,兩方心生芥互不信任,這仗還怎麼打?
「你還是不要過問這件事了。」辛評勸道,「本初兄對你很有意見。他既然不願意把這件事告訴你,你就裝作不知道吧。」
「他對我有看法,那是他的事,但中原大戰如果敗了,那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我們都會到連累,都會死無葬之地,大漢社稷也將因此而轟然倒塌。」許攸痛心疾首,「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怎麼不阻止?」
「本初兄有本初兄的想法,另外……」辛評不滿地看了許攸一樣,「子遠,你不覺得你最近做得太過了?本初兄的本事,你不是不知道,他比你差嗎?他現在位極人臣,考慮的是天下大事,一一毫都不能出錯,所以他的很多想法很保守,很多時候他要反覆權衡利弊才能做出決定,因此難免猶豫不決。你呢?你做為他幾十年的老朋友,不但不為他設地想想,為他分憂解難,反而一味地指責他,言辭之中更是極盡嘲諷之能事。你什麼時候變這樣了?我現在覺得你很陌生,我好象不認識你了。你是我相識了幾十年的老朋友嗎?你為什麼不能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和本初兄好好談談,把你們之間的矛盾和不滿都化解了。你們難道就不能言歸於好嗎?」
「哼……」許攸冷笑,「我們之間的矛盾不可能化解。你還記得孟卓(張邈)嗎?你還記得他為什麼和本初鬧翻了嗎?我們幾個都是生死之的朋友,當年為了營救黨人,我們把生死置之度外,彼此肝膽相照,但現在呢?現在為什麼變了仇人?很簡單……」許攸看著辛評,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也罷,孟卓也罷,我們今生今世的目標就是重振社稷,重振大漢社稷。」許攸用力了自己的膛,「我只忠誠於大漢,至死不悔,但本初變了,他現在只忠誠於他自己。」
辛評急忙四下看看,神驚慌,雙眼有意無意地著遠,本不敢和許攸對視。
「北疆軍南下中原后,我勸諫本初改弦易轍,立即奉天子號令天下,結盟聯軍共抗河北。」許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其實,你也知道,我說出這句話后,我這條命也就沒了。你以為我還能活多久嗎?沮授、田、郭圖,我,我們幾個都一樣,都活不久了。我死了無所謂,只要中原大戰能贏,只要我們把李弘這個叛逆趕回河北,只要我們把李弘打得一蹶不振,讓他再也威脅不到大漢的江山社稷,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接著許攸臉驟變,氣勢洶洶地沖著辛評大聲吼道:「我都要死了,我為什麼還要低聲下氣?我為什麼不能隨心所地想罵就罵,想笑就笑?他想殺我,那就讓他來吧。」
辛評心中暗驚,一冰冷的寒意直衝腦門。許攸想幹什麼?許攸格堅韌,輕易不服輸,他絕不會象沮授、田一樣,明知自己命不久還甘心為袁紹出謀畫策。他說他無所謂生死,純屬言不由衷,他這句話別有深意。
辛評一時猜不許攸的心思,站在那裏恍惚了半天。
「你告訴我,本初打算怎麼殺曹?」許攸湊近辛評,低聲音說道,「你不敢去阻止他,我敢。」
辛評很猶豫,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安,他手握拳頭抵在上輕輕咳嗽了幾聲。片刻后,在許攸期待的目下,辛評終於開了口,「本初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主去殺曹。不管怎麼說,現在大家最重要的是同心協力共抗河北。不過,如果有人願意主幫助本初殺了曹,本初當然不會阻止了。人不是本初殺的,和本初也沒有任何關係,他唯獨要做的事就是在曹死後,竭盡全力迅速控制局面,保持聯軍的穩定,把曹被殺的影響降到最低,然後順理章地收編兗州軍,把曹的武力據為己有就行了。」
許攸眉頭一皺,已經大致猜出了。他搖搖頭,鄙夷地說道:「權勢這個東西,往往能蒙蔽人的雙眼。本初到了許昌登高一呼后,聲頓時達到了極致,所有人都把他當作了拯救大漢的英雄,哈哈……」許攸的笑聲忽然變得很凄楚,很無奈,「這些要殺曹的人,大概和我一樣,對大漢忠心耿耿,他們把滿腔的希都寄托在了本初上,都想盡心儘力幫助本初在最短時間穩定天下重振大漢,哈哈……可憐啊,誰能知道本初真正的心?誰能想到本初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的時候,他心中想的卻是傾覆大漢,把大漢的江山社稷擁自己的懷抱……」
辛評眼明手快,不待許攸說完,手就捂住了他的,怒氣衝天地道:「你想死,我還不想死。你想幹什麼?你瘋了嗎?」
許攸用力推開辛評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辛評急行幾步,追在他後喊道:「子遠,小心一點。」
許攸回頭沖著他招招手,飛上馬,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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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聽說許攸來訪,很是意外。最近為了防備袁紹對自己不利,他借口不好,整天待在大營里哪都不去。袁紹幾次邀請他參加軍議,都被他婉言拒絕了。自從袁紹借口要從河方向攻擊冀州,以便迫使北疆軍回援打破渡戰場的僵局,把劉備從渡戰場上調走後,他就孤木難支,只能著腦袋做人了。
大軍在原武、武一線和北疆軍對攻的時候,劉備為了保存實力,在沒有告知曹的況下率先撤離了原武,曹因此差點被北疆軍包圍了。曹怒不可遏,和劉備大吵了一頓,但面對咄咄人的袁紹,兩個人又不得不暫時言歸於好,然而,這種局面還沒維持多久,袁紹的手就了過來。劉備是宗室大臣,袁紹把他調走的目的顯然是為了孤立曹,乘機把他解決了。曹為此憂心忡忡,整天提心弔膽地過日子。荀彧、程昱、玠、郭嘉等人也是四活,試圖說服袁紹邊的文武大吏,利用他們來勸諫袁紹不要做出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是不是袁紹又來邀請大人去中牟城?」夏侯淵小聲猜測道。
「大人親自去迎迎吧。」荀彧勸道,「許子遠和袁紹的關係非同一般,堪稱莫逆,我們也許能通過他來說服袁紹。」
曹聽從了荀彧的建議,帶著兗州府一幫文武大吏到轅門相迎。許攸很吃驚,顯然沒想到曹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堂堂一個丞相大人,為了命不顧面禮儀降尊紆貴親自出迎也就罷了,居然還帶著一幫文武大吏到轅門迎接一個大將軍府的從事。天下笑談。
「丞相大人,你是不是嫌我命太長,死得不夠快啊?」許攸不領,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陣數落,心中極為不高興。他的確不高興,本來他想悄悄來報個信也就算了,誰知曹一點不配合,竟然鬧出這麼大靜,好象生怕袁紹不知道似的。
程昱、夏侯淵等兗州大吏看到許攸如此囂張,一個個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刀把他砍了。曹也是氣苦啊,但現在不低頭不行,自己一日三餐都要靠人家施捨,氣再大也要忍著。荀彧和許攸很,他笑容滿面,不停地說著恭維話,親熱地拉著許攸走進大營。
「文若,你不要笑得那樣難看,那是笑嗎?」許攸指著荀彧的臉,一點不客氣地罵道,「看到我不高興就不高興,拿張假臉唬弄我幹啥?」
荀彧搖搖頭,「子遠,你說話能不能客氣點?」
「客氣啥?我都要給你們害死了。」許攸氣不打一來,「我恨不得給你一掌。」
「子遠火氣好大啊。」曹在一旁笑道,「你最近是不是沒有人陪?我看你火太旺了。」
許攸和曹年輕時都是朋友,因此對曹的玩笑不以為意,一笑置之,「阿瞞,我勸你有人就多玩一點,你日子不長了。」
曹和眾人臉齊變。曹後的典韋立時拉出了半截戰刀,殺氣騰騰地瞪著許攸。
許攸聽到拔刀的聲音,不回頭看了看他,臉顯鄙,「想殺我嗎?你有能耐殺我?滾一邊去。」
典韋大怒。夏侯淵一步到典韋前,怒視許攸,「子遠兄,大家心都不好,不要激怒我們,免得大家撕破了臉。」
許攸冷哼一聲,「管好你的手下。敢在我面前拔刀,想死啊。」
曹和荀彧互相看看,神異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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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攸拒絕了曹的盛,堅決不到大帳參加酒筵。
曹無奈,讓兗州文武大吏在帳中相候,自己和荀彧陪著許攸在偏帳說話。
「怎麼?現在到我這裏吃餐飯都違令嗎?本初因為這件事會殺你?」曹一邊手請許攸坐下,一邊打趣道。
許攸鄭重點了點頭,「等我說完之後,你就知道本初十有八九有殺我了。即使不殺我,他也會把我關到北寺獄去。」
「本初當真要殺孟德?」荀彧吃驚地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他難道一點不考慮後果?」
「如果現在本初把孟德殺了,渡戰場會崩潰嗎?」許攸反問道。
曹搖搖頭,「子廉(曹洪)在陳國夏,子和(曹純)在徐州彭城,他們距離渡太遠,等他們接到消息,本初早就善後了。他們要想活命,只有兩條路,要麼投靠本初,要麼投靠李弘。如果他們想靠自己打下一片天地本不可能,中原大戰後,無論是河北贏了,還是聯軍贏了,他們都會敗亡而死。」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答應本初,把兗州軍一分為三?」許攸冷笑問道,「你是不是早就預見到今日之局,打算在本初殺你的時候逃出渡,會合曹洪和曹純再和袁紹抗衡?你在許昌的時候,完全可以拒絕本初的兵力部署,把自己的兵力集結到一,但你卻反其道而行之,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拱手把自己的命給本初?你不要對我說,你是丞相,要遵從朝廷旨意這種屁話。你給我說實話,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曹瞇著小眼睛著許攸,嘿嘿笑道:「你當時也在許昌,你知本初在許昌隻手遮天,以我一人的力量,無法和本初、景升(劉表)、玄德(劉備)三人抗衡。何況,此時正值中原大戰的要關頭,我豈能因私廢公,置社稷危亡於不顧?」
許攸嗤之以鼻,站起來就走,「孟德,既然這樣,那你就快點逃吧。我走了。」
「子遠……」荀彧一把拉住了許攸,「實話實說吧,你雖然和我們是幾十年的朋友,但你一直跟著袁紹,和袁紹是至好友,你讓我們怎麼相信你?以孟德和本初現在水火不容的關係,我們怎能隨便說話。」
「你的意思是說,我是本初派來打探消息,抓你們把柄的?」許攸哈哈一笑,一臉不屑,「你們那點蹩腳計策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打算在中原大戰結束后,立即聯合劉表、劉備挾持天子,奪回中原,乘著本初損兵折將之際將其重創?現在在中原戰場上,以本初和劉表的兵力最為雄厚,而本初又偏偏把劉表留在了許昌,把你和劉備的兵力一分為三。當本初和北疆軍打得兩敗俱傷的時候,你們的機就來了,此時劉表可以會合曹洪、張飛、關羽等人控制許昌,繼而直殺兗州。」許攸看看曹和荀彧,調侃道,「你們是不是打算再搞一個三家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