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城。

日過正午，驕如火。

徐榮仰起頭，就著皮囊喝了幾口清水。皇甫酈站在他旁邊，小心翼翼地撕開手上的麥餅，遞了一塊給徐榮，「現在你是太尉了，待在軍中的時間很，生活上沒有必要這麼節儉。」

「怎麼？上次我在晉沒有把你招待好？」徐榮一邊把麥餅塞進裡，一邊笑著問道。

「我是說現在。」皇甫酈說道，「你畢竟是太尉。當年我追隨張溫大人在西疆作戰的時候，從來沒有吃過這種東西。」皇甫酈把手中的麥餅舉到徐榮的眼前晃了晃，「你或許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太尉府中的掾屬，還有軍中的很多將領，他們未必接你這種節儉。」

「朝廷很富裕嗎？」徐榮笑容漸斂，「你看看正在戰場上浴廝殺的士卒們，我們有什麼資格吃得比他們更好？」

「你不要說到這事就生氣。」皇甫酈笑道，「有些事，你要正視現實，不要太執著了。」

徐榮嘆了一口氣，「當年，我曾追隨你父親征伐西疆。你父親在士卒們沒有住進帳篷之前，絕不走進大帳歇息，在士卒們沒有吃飽之前，絕不進食。你父親和將士們同甘共苦，深將士們的戴，所以才能戰無不勝。如果我連這點都做不到，還怎麼統率大軍？你剛才說得對，我現在待在軍中的時間的確不多，但正因為如此，我更應該和將士們住在同一個帳篷里，吃同一個鍋里的食。就算這是攏絡人心的表面文章，我也要去做，我不能因為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傷害了將士們的心。」

「攏絡人心的事當然要做，但你不能為了攏絡士卒們的心而傷害了自己邊的部下。」皇甫酈搖手道，「這話不要再說了，你自己衡量著辦吧，相信你會比我父親做得更好。」

兩個人正在閑聊著，陳衛飛奔而來，「大人，韓遂的主力出了。」

「哪個方向？多人？」徐榮和皇甫酈聞言大喜，急忙走到城牆邊向戰場上去。雖然他們無法看到幾里之外的兩翼戰場，但他們還是下意識地極目遠眺。

陳衛跟在徐榮的後，把右翼戰場上的戰況簡要說了一下。聽說李堯陣亡，徐榮很吃驚，半天沒有說話。

「那不是韓遂的主力。」皇甫酈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雖然韓遂在右翼戰場上連續增兵，投進了大約兩萬多人，但他們都是西涼人，不是袁紹的軍隊，所以右翼戰場應該不是韓遂的主攻方向。我看這是韓遂的敵之計。」

「袁紹到底派了多軍隊趕到關中參戰目前我們並不清楚。」陳衛說道，「也許是兩萬，也許是三萬，也許他們穿上了西涼人的甲正在迷我們。韓遂這樣梯次增兵，不斷消耗我們的兵力，極有可能在右翼戰場上發最後一擊。」陳衛轉頭看向徐榮，「大人，我們現在可以把後備大軍全部調上戰場了。」

徐榮遲疑不語。

「大人，楊、華雄、梁百武在左翼戰場上已經反攻多時，敵人連連退卻，危在旦夕，但我們至今還沒看到他們的援軍。」陳衛再勸道，「西涼人在左翼戰場上的鐵騎數量非常，韓遂如果把主力全部投到左翼戰場上進行決戰，他的損失可能很大，所以……」

「中路戰況如何？」徐榮打斷陳衛的話，指著城外正對面的戰場說道。

「何風大人只有一萬步卒，而馬超和閻行卻大約有一萬鐵騎，雙方實力有一定的差距。」陳衛說道，「如果繼續這樣僵持下去，何風大人的損失會越來越大，等到他的軍隊折損了三人馬無法保持方陣的完整時，中路大軍的失敗也就在所難免了。大人若想減小中路大軍的損失，最好立即讓何風撤回來。」

「何風求援了嗎？」

「沒有。不過他已經三次舉起」天犬」大旗要求得到武補充，估計他現在手中的長箭快要用完了。」

徐榮背著手在城牆上來回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著遠方的右翼戰場，躊躇不安。

「楊明的度遼營還能擋住西涼人嗎？」

「目前還可以，但楊明回報說，他的損失越來越大，最好能儘快得到支援。」

「張白騎還能堅守多長時間？」

「這個……」陳衛猶豫了一下，苦笑道，「大人，大戰開始時，你說過要放棄保存西涼軍隊的想法，但你現在為什麼……你要知道，西涼人剛剛調上了生力軍，而張白騎已經打了四個時辰，將士們疲憊不堪，他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既然還能堅持，那就再等一等。」皇甫酈毫不猶豫地說道，「右翼戰場上都是西涼軍，如果把他們全部殺了，西疆將為朝廷的心腹大患，會嚴重阻礙朝廷平定天下的步伐。」

「即使再等一等，韓遂也未必會把剩下的兵力投到左翼戰場。」陳衛焦急地說道，「我們還是儘快出擊右翼戰場，迅速扭轉戰場形勢。」

「出擊早了，韓遂發現了我們的真實實力，他會急速撤守長安。關中大戰一拖再拖，後果不堪設想。」

「好了，好了，不要爭了。」徐榮停下腳步，揮手說道，「急告閻大人，請他率五千鐵騎出擊中路，阻擊馬超和閻行，幫助輜重營把軍械送到何風軍中。」

「出擊中路？」陳衛稍顯吃驚，「大人決定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徐榮說道，「既然一戰決勝負，那就不能給韓遂任何機會，尤其不能讓他全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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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東南面。

北疆軍步步推進。

由於距離敵人的本陣越來越近，楊擔心遭到敵人援軍的反撲，指揮大軍再度變陣，一萬多人形了一個巨大的正「品」字形戰陣力殺進。

華雄的軍隊在前方突擊，楊和梁百武各帶一軍隨其左右，以求攻守兼備，確保大軍的安全。

夏昭、梁興和馬玩三人遲遲看不到援軍，無奈之下只好竭盡全力督軍阻擊。雙方的廝殺越來越激烈。

激戰中的夏昭傷痕纍纍，終因氣力不支，被北疆士卒砍翻在地。夏昭的親衛們蜂擁而上，試圖把夏昭救回來，但北疆士卒看到倒在地上的是一位大，怎肯放棄，一個個瞪著紅的眼珠子，象野一般咆哮著拚死衝上。夏昭忍著錐心的疼痛，手腳並用，掙扎著想爬到自己的親衛後面。一個北疆士卒趁拿出手弩，對準夏昭扣了扳機。三支弩箭穿了夏昭的大，把他釘在了地上彈不得，鮮頓時四散噴。夏昭慘嗥不止，拚命地著喊著，但就是沒人能抓住他的把他救回去。夏昭無助地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士卒倒在自己的周圍，他的神智漸漸喪失，軀漸漸歪倒，終於盡而死。

北疆軍踩著他的繼續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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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幹雙手捂臉，痛苦地趴到了馬背上。

夏昭就這樣死了，數千將士就這樣倒在了戰場上。本來他們可以不死的，在距離戰場一里多外的樹林里，自己和三萬三千大軍一直嚴陣以待，隨時可以衝上去救他們，但自己沒有下令出擊，自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在了北疆軍的刀下，自己太殘忍著，殘忍得幾乎不認識自己了。

「韓遂這個騙子，他害死了夏昭，害死了我們的士卒。」辛毗、鄧升、張南的等袁軍將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怒，破口大罵起來。

韓遂曾當著辛毗面下令讓西涼軍的程銀率軍攻擊中路。如果北疆軍在中路慘敗，楊、華雄等人顧及自己的後路，當然不敢率軍狂攻，這樣就能大大緩解右翼戰場的危局，誰知辛毗剛剛轉，韓遂就出爾反爾，讓程銀援軍自己的西涼軍。這是一場關係生死的大戰，韓遂竟然欺騙友軍，實在讓人不可思議。

「大人，我們出擊吧，再不出擊就晚了。」鄧升扯著嗓子高聲道。

「什麼？」高幹猛然直軀，怒聲罵道，「你們沒長眼睛啊？夏昭死了，現在誰在戰場上迎敵？是梁興和馬玩，是西涼人的鐵騎。韓遂或許不顧我們的生死，但他難道也不顧梁興和馬玩的生死嗎？」

「那韓遂為什麼出爾反爾，讓程銀去支援左翼戰場？」張南瞪著眼睛，怒氣衝天地吼道。

高幹搖搖頭，極力制著心中的怒火，「也許北疆軍增兵左翼，西涼軍遭到了重創，所以韓遂才臨時變計。」

「大人，不要管韓遂了，我們攻擊吧。」鄧升本聽不進去，「只要圍殲了前方的北疆軍，這一仗我們就打贏了。」

「不行……」高幹凌空一鞭下，殺氣騰騰地厲聲道，「誰敢違令出擊，我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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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中路。

閻帶著五千鐵騎突然出現在中路戰場的東面，護住了楊和華雄的退路。

這支大軍的出現，迅速改變了中路戰場上的不利局面。

此刻閻行正率軍攻擊何風的側翼，他首當其衝，遭到了閻的迎頭痛擊。閻行的三千西涼銳已經戰多時，損失了數百人，疲憊不堪，這下又給閻雷霆一擊，頓時潰不軍，狼狽後撤。馬超大吃一驚，急忙下令鳴金後退，和閻行迅速會合。

閻命令大軍停止追擊，護住了方陣兩翼。尾隨在大軍後面的輜重營將士驅趕著三十部馬車，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了戰陣，把長箭等軍械送到了陣中。

何風拄著一支長矛，在郝昭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走出了戰陣，看到閻笑嘻嘻地著他，不氣得暗中罵了兩句。何風躬行禮，「大人怎麼才來？是不是在河邊睡著了？」

「我是想來幫你，但太尉大人不允許啊。」閻跳下戰馬，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關心地問道，「傷勢很重嗎？還能支撐嗎？」

「死不了。」何風說道，「杜平和王房都死了，只剩下我和楊淳了。」

閻吃了一驚，「損失這麼大？楊淳呢？」

「楊淳中箭了，現在正躺在馬車上居中指揮。」

「還有多人能繼續作戰？」

何風想了一下，「大概六千多人吧。先把傷卒送回城去，陣亡士卒的暫時擺在戰場上。」接著他憤然轉，指著遠正在重整隊列的西涼鐵騎，縱聲吼道，「老子要立即反攻，把馬超和閻行這兩個叛逆宰了。」

「好，立即撤陣，我們殺上去。」閻飛上馬，舉手狂呼，「吹號，吹號，進攻，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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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遂有些激，握著馬鞭的右手輕微地抖著。

「多人，到底有多人？」

「至有七八千鐵騎。」斥候興地說道，「我們看到了旗號，是鎮北大將軍閻的軍隊。」

「大人，這應該是徐榮最後的兵力了。」凌孺喜笑開，「大人，我們可以出擊了，徐榮手中就這麼多人馬了。」

韓遂抬頭著遠方殺聲震天的戰場，凝神思索。

「大人，河東的北疆軍只有四萬人馬趕到了關中，這一點絕對不會錯。」凌孺說道，「現在我們在戰場發現了閻的軍隊，楊明的度遼營，還有匈奴右賢王劉冥的軍隊，另外衛峻的軍隊正在茂陵一帶，這樣算起來塞外鐵騎大約到了三萬人。看樣子河北是把塞外能調的兵力全部調了關中戰場上。」凌孺嘆地搖搖頭，「如果加上天穹沙漠龐德的鐵騎，河北已經在塞外徵調了七萬鐵騎，可謂是傾盡全力了。」

韓遂扳著手指頭算了算，臉上還是疑重重。

「大人，徐榮在決戰之前，並不知道我們把西涼的馬超和韓翼調回了關中，他不過是聽到一些傳言而已。」凌孺看到韓遂還是委決不下，急忙說道，「按照徐榮的演算法，我們能投到戰場上的兵力最多不過三萬人左右。至於袁紹能在關中戰場上投多兵力，徐榮的猜測也不會太多，因為他首先不會想到南的辛毗會率軍北上，其次高幹要駐防於潼關和桃林要塞，算來算去，高幹能在關中戰場上投的兵力也絕不會超過兩萬。這樣一來，徐榮集結七萬人馬和我們五萬人決戰，勝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