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能堅守多長時間,取決於很多因素,無法預測,但如果僅從糧食的囤積數量來看……」審配出了兩個手指頭,「二十五萬人堅守兩年應該沒問題。」
袁紹的臉很難看。
逢紀嗤之以鼻,「以城的堅固,當今天下沒有哪支軍隊能攻克,除非李弘帶著五十萬大軍日夜不停地攻擊,否則他本沒有任何機會,但李弘沒有五十萬軍隊,他最多只能帶著二十萬大軍攻打。」
「你想得太簡單了。」審配搖搖手,緩緩說道,「要想守住,僅靠軍隊是遠遠不夠的。」
「去年十月秋收后,開始大量囤積糧食,但因為穎川被北疆軍佔據,翟城失守,我們只能從魯、廣關、伊闕關、大谷關一線運糧北上,這嚴重製約了囤糧速度。另外,由於我們要開闢西路戰場,荊州的一部分糧食要供應給西征大軍。今春大戰一旦開始,北疆軍將率先攻擊魯,穎川和南戰場要持續作戰,劉表和袁譚不得不為此準備糧草,這導致兩州能提供給的糧食大為減。因此,我們要想囤積堅守兩年的糧食,必須確保大軍能在六月之前守住魯和京畿八關,否則,我們無法得到荊、豫兩州最大的援助,也就是說,城的二十五萬人無法堅守兩年。」
「城之所以僅留二十五萬人主要是考慮到糧草不足。我們的糧草數量有限,消耗的人越多,敗亡的時間也就越快,所以,從現在開始,立即下令,除了徵調的二十萬民夫外,其它人員急速撤離,爭取在三月之前讓京畿八關以的所有百姓全部撤到荊州。」
「目前還有六萬軍隊,包括年底前剛剛徵募的新卒。北疆軍攻克八關后,我們最多還有五萬軍隊退守。從武庫的軍械存量來看,現有的軍械尤其是長箭僅夠五萬大軍半年的消耗,所以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籌措軍械。當前我們最需要的是長箭、檑木、滾石、火油、拒馬、鹿砦、柴草、轉關橋、懸脾、累答、尖刺木樁等等守城武,但由於所需數量太過龐大,時間上已經不允許我們從荊、豫兩州徵調了,因此……」
審配臉痛苦之,無力地說道:「百姓撤離后,命令二十萬民夫把八關以的所有房屋全部拆了。拆掉了這些房屋,我們就能得到守城所需要的東西,鐵、木頭、柴草、石頭,應有盡有,而且數量充足,還能節省大量時間。」
「堅壁清野?」袁微吃驚地問道。
「能拆的全部拆了,包括橋樑都拆了,不能拆的就一把火燒了,把城外、八關以大約近百里的地區全部變廢墟。」審配無奈地說道,「如果我們能守住,能擊敗北疆軍,將來我們可以重建,但如果我們失敗了,我們就必須把它徹底毀去,絕不能讓它為北疆軍乘勝南下攻擊我們的堅守後方。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北疆軍打進八關后,不管能否攻克城,城外的所有地方都會變廢墟,這是無法避免的悲慘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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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決定堅壁清野,是不是太早了一點?」審配剛剛說完,荀諶急不可耐地站了起來,「去年北疆軍雖然佔據了關中,但韓遂死了,西疆肯定要大,那些羌人養蓄銳了十幾年了,怎肯錯過這麼好的機會?西疆一,關中岌岌可危,北疆軍勢必要撤軍。」荀諶拱手對袁紹說道,「大人,我看還是死守城為好。城堅固無比,守上一年半載綽綽有餘,再加上開闢西路戰場的劉備,荊州的劉表,豫州的劉備,江淮一帶的曹也有可能幫上忙。北疆軍的對手太多了,當李弘集中河北所有力量猛攻的時候,其它人不會白白放過反擊的機會,因此……」荀諶轉著神冷峻的審配說道,「我覺得正南兄太悲觀了,目前的形勢還是有挽回的餘地。」
「你相信李弘的話?」陳琳指著荀諶驚訝地說道,「李弘是頭待人而噬的豹子,他的話絕不可信。我們在陳留待了幾個月,早聽說李弘有意遷都,象董卓一樣把都城定在長安。你知道定都長安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社稷傾覆。李弘已經下定決心,他不但要毀掉,還要毀掉我大漢社稷。」陳琳憤怒地揮手道,「正南兄非常清醒,他和李弘私甚好,知道李弘的為人,對李弘的意圖了解的更是一清二楚。我們不要再做夢了,打起神來吧,和李弘決一死戰。只有誓死一搏,還有一線生機。」
荀諶還想辯解,坐在他邊的辛評拽了拽他的袍袖,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屋陷了沉默。袁紹坐在案幾後面,低頭沉思。
「既然正南認為北疆軍馬上就能打進八關,兵臨,那二十萬民夫能做多事?」逢紀忽然手敲了敲案幾,「我們要在十二道城門外鑄造甕城,要挖護城壕,要建馮垣(木籬或夯土的矮牆),要鋪設拒馬帶,還要製造守城械。在這種況下,他們還要去拆毀方圓近百里的房屋,要讓他們把拆下來的木頭、磚石運回。」逢紀瞇起眼睛著臉微變的審配,冷聲說道,「請問正南,二十萬人夠嗎?我們有這麼充足的時間嗎?」
「你什麼意思?」審配預到逢紀要說什麼,頓時張起來,「百姓必須立即撤離,遲恐不及。」
「不能撤……」逢紀轉頭著若有所思的袁紹,大聲說道,「如果北疆軍開春后發攻擊,那麼最遲七月或者八月他們就能突破八關殺進,在這麼短的時間,我們很難完的防守部署。」
「甕城、護城壕、馮垣早在去年九月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修建,拒馬、鹿砦、竹尖、轉關橋等守城械目前正在城外鋪設,以現有的民夫數量再有幾個月的時間基本上就能完。雖然拆毀民居需要時間,但實在來不及,我們就一把火燒了。城的房屋非常多,如果械資不足,我們可以就近拆除使用。」審配沖著袁紹連連拱手,「大人,我們糧草不足,留下的人越越好,還是讓百姓儘快撤離為上策。」
「我們糧草不足,北疆軍的糧草就非常充足嗎?」逢紀手捻短須,慢悠悠地說道,「把百姓們都留下來,讓他們修築城防,拆除房屋,等到北疆軍打進來,除了在城留下二十萬民夫外,其它人就全部丟給北疆軍。北疆軍如果把他們殺了,城的二十萬民夫就會因為仇恨而變一支無堅不摧的軍隊,北疆軍如果收留了他們,就要讓他們吃飽,這要消耗北疆軍大量的糧食。八關以的百姓大概有多?五、六十萬人有吧?李弘看到城外哭天喊地的無辜百姓,他會做出什麼選擇?」逢紀得意地一笑,「我最佩服李弘的地方就是他在最困難的時候收留了數百萬流民,並且讓這些流民都活了下來。現在也不例外,他肯定會收留這些百姓並讓他們活下來。北疆軍能有多糧食?李弘帶著大軍年年征伐,河北的財賦能支撐多久?」
逢紀手在空中揮了揮,洋洋自得地繼續說道:「這個辦法既能讓我們搶在北疆軍攻克八關之前堅壁清野、加固城防,又能讓北疆軍背上一個沉重的包袱,而我們則能輕鬆獲得所需要的時間。」
「這本就是飲鳩止,自取滅亡。」審配怒聲說道,「把這些百姓留下來,強迫他們拆自己的屋子,會激其民憤。在北疆軍兵臨的時候,把他們丟個北疆軍,會讓留在城的二十萬民夫對我們切齒痛恨。一旦事的發展失去控制,城的二十萬民夫倒戈一擊,我們會旦夕傾覆。此事萬萬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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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吏們激烈爭論,審配、荀諶、辛評三人堅決反對,但袁紹沒有採納他們的意見,而是接了逢紀的建議。
袁紹派人告的門閥富豪們,請他們即刻撤離。同時急令各府衙張榜文,說天子下旨,要臨時徵調徭役,並給予他們厚報酬。考慮到強行拆屋會激怒百姓,逢紀、袁忠和王修等人又心設計了個騙局,說凡拆屋幫助朝廷抵抗叛軍者,會得到雙倍回報。將來北疆軍敗走了,朝廷不但出錢幫助他們重建家園,還給予他們一定數量的土地做為補償。當然了,凡抗旨不遵者,將以謀逆罪嚴懲。
袁紹本來覺得這個辦法不太好,容易出事,但逢紀一句話又讓他把這種擔心丟到了腦後。逢紀說,若失,大人還能得到什麼?還能得到百姓的擁戴嗎?百姓就象牛羊,你只要讓他們吃飽穿暖,他們就會跟在你後面祈求施捨,把什麼仇恨都忘了。他們就是兩條的牲畜,不行就打,就殺,保證他們會俯首帖耳,哼都不敢哼一聲。
事已經到了這一步,一切都要以堅守為中心,審配等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為了遲滯北疆軍攻擊的時間,袁紹讓審配等人帶著自己的回復再去拜見李弘,並展開更加詳細的商談。袁紹說,在的城防沒有部署完畢之前,這和談要一直拖下去,拖得越久越好。
審配苦笑,「李弘不是白癡。這次去,他肯定會給我們一個最後期限。估計春耕前後,他一定會下令攻擊。為了確保我們能守住,我想問大人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袁紹凝神細聽。
「誰守?」審配鄭重問道。
袁紹愣住了。
「當然不會是大人。」逢紀迫不及待地說道。
審配大吃一驚。袁微、荀諶等人面面相覷,驚惶不安。如果袁紹離開了,那能堅守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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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益州,郡。
劉備、劉磐率軍經過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和趙韙、龐義會合於江州(今重慶)。
趙韙、龐義這兩年在蜀人的支持,不但支撐下來了,而且實力還有所增長。益州東南部的郡、犍為、益州、牂牁(zang、ke)等郡都在他的控制下,軍隊也擴充到了三萬多人,這是劉備、劉磐事先沒有想到的。兩人暗暗吃驚,攻佔益州的信心大打擊。蒯良對此不以為意。一個郡就有近百萬人口,如果趙韙有能力,他的軍隊何止三萬人?這說明益州人非常尊奉大漢天子,對朝廷派來的員極為敬畏,劉璋手中還是控制著相當的實力。
趙韙和龐義也沒想到劉表會派來這樣一支龐大的軍隊。他們本來很興,但等到他們看到車騎將軍劉備,看到大漢天子的聖旨,他們隨即到事和自己預計的不一樣,本就是兩回事。中原大戰失敗后,袁紹、劉表、劉備、曹等人實力大損,步履維艱,而失去了徐州的劉備此刻竟然帶著軍隊出現在益州,其目的不言而喻。
劉備宣讀了天子聖旨,趙韙被拜為益州刺史,龐義被拜為討虜將軍兼領郡太守,而劉璋自然是叛逆了。
趙韙和龐義笑容滿面地接下了聖旨,心裡卻一肚子火,驚懼不安。
劉備是車騎將軍,率軍西征,討伐叛逆,理由冠冕堂皇。劉磐是鎮西將軍,蒯良是祿大夫,兩個人很大,但都劉備節制。以此類推,職明顯要矮上一截的趙韙、龐義當然也要劉備節制了。換句話說,西征軍擊敗劉璋后,如果劉備賴在蜀不走,益州就是他說了算。我兄弟兩人這幾年算是白乾了,都給劉備忙活了。
兩個人越想越生氣,把劉表罵了個狗噴頭。當初劉表在書信中寫得清清楚楚,讓劉磐、蒯良率軍相助,既沒有提到劉備,也沒有提到朝廷聖旨,誰知劉表這老小子竟然是個騙子。當然了,劉表如果不騙他們,西征軍又如何能順順利利地通過江關進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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